雲初心中極爲的矛盾,他不知道他究竟是欣賞‘鳳瑤’,還是‘沈楚卿’。
時常在她的身上看見沈楚卿的影子,可又覺得感覺不對,她身上出現一些沈楚卿所沒有的特質。
如今,她的坦誠,他亂了。
感情他從未曾經歷過,他理不順心裡是什麼樣的感覺。
那日得知她找越明脩幫忙,他承認心裡有一瞬憋悶的慌。想要深究,那微妙的感覺卻是不等他琢磨清楚,便稍縱即逝。心裡那憋悶感,絲毫沒有減輕,面對她時隱約有著怒火,他擔憂會對她發怒,所以纔會那般冷落她。經過石韋的那番話,他按照那情形去回想,心裡便越沉悶。
銅雀臺上那一夜,他宴請了姜四,他給了啓示,那是對她由欣賞到了後面變成喜歡。
他還來不及消化,體會那種喜歡一個人的滋味,她突然出現,一連串的問題,打得他措手不及。
昨日的沉澱,他大致理順了。
她大膽,自信,睿智,光芒四射。
這些都是曾經的沈楚卿所沒有的,她在‘鳳瑤’的軀殼裡,卻是展現得淋漓盡致。
面對困難迎刃而上,卻從未表現出怯弱。
這些都令他欣賞。
吸引他的並非是她的外貌、身世,她如今在‘鳳瑤’的軀殼裡,將以前她剋制不敢展現的一面,全都表達出來,這纔是最完整的她。
雲初目光幽深的看著內室,她側臥在牀榻上,一頭青絲鋪散枕畔,烏亮的墨發映襯的她的肌膚勝雪。
擡步進去,石韋卻在這個時候進來,低語道“子卿進宮了。”
雲初面色微變,看了一眼內室的人,終究是匆匆離開。
嘭——
鳳瑤身形一顫,長而捲翹的眼睫緩緩的落下,遮掩住眼底的情緒。
翌日
鳳瑤起身收拾好,給孩子們上完課,接近開宴的時候,方纔去了南宮府。
到的時候,正巧瞧見南宮葉踢開轎門,牽著新娘子出來,跨過火盆。
鳳瑤看了一眼天色,按理說已經該拜堂了。
這時,聽到人羣裡的議論聲,這才知道原來是路上出現事情,給耽誤了。
那一邊,蕭然看到一個人站在那裡的鳳瑤,走了過來,他身邊的蘇巧巧,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你去哪裡?”
蕭然仿若未聞,看著鳳瑤氣色極差,詢問道“身體不適?”
鳳瑤見是蕭然,笑容淺淡“沒有,大約是昨夜沒有休息好。”看著站在蕭然身後的蘇巧巧,不禁挑高了眉梢,未曾料到蘇巧巧對他起了心思。
蘇巧巧見鳳瑤對她點頭,也淺笑著迴應,只是想起香山的事情,臉上的笑容有些牽強。
鳳瑤與蘇巧巧關係並不親近,適才沒有與將她的異樣放在心裡。
“你如今要教孩子們,要注意自己的身體,祖母本不同意你如此,只是心中有愧,若是因此身體吃不消,她恐怕心裡會更放不下。”蕭然關切的說道。
“知道了。”鳳瑤淡淡的點頭。
蘇巧巧看著蕭然眸子裡溫暖的笑意,揪緊了手中帕子,腦海中又出現那一夜的情形,緊緊的咬著脣瓣。
這時,一輛黑蓬馬車駛來,雲初行雲流水的走來,在鳳瑤的身旁站定。
“進去吧。”雲初順其自然的握著她的手,鳳瑤掙扎了一下,從他的手裡掙脫,淡漠的說道“你們進去,我還要見一個人。”說罷,給幾人留下一個背影,走到穿著一身素衣的秦子楚的身旁,詢問他秦冰冰遭遇劫匪殺害的消息,是否是他編造。
蘇巧巧看著蕭然對鳳瑤好,鳳瑤不冷不熱,雲初對她體貼,她更是視而不見,反而主動去貼上秦子楚,心裡愈發覺得替二人不值得,鳳瑤她根本就是水性楊花的人!
一個一個迷得神魂顛倒!
眼見著蕭然要過去,蘇巧巧不顧男女之防,連忙拉住他,脫口而出的說道“你別過去了,她與秦子楚在香山的時候,早已有了私情,她就是一個壞女人!”
雲初、蕭然二人面色驟冷。
蘇巧巧捂著自己的嘴,意識到自己憤怒下說了什麼話。
“你說清楚!”蕭然冷聲道。
蘇巧巧很委屈,她說的是大實話,可看著蕭然的表情,彷彿她是騙子一般,忍不住說道“那日在香山,她將身邊的丫鬟安排在我的房間裡,我便去找她有點事,然後聽見她與秦子楚在屋子裡的交談聲。世子妃她把燈熄滅了,秦子楚讓她別脫衣服,他自己來脫。還有一些難以啓齒的話,我著實說
不出口,後來芙蕖便帶著我走出了院門。等了大概一刻鐘,世子妃讓芙蕖打水進去。後來走水,世子妃說她與秦子楚換了房間,但是秦子楚也不在裡面,他回來的時候,脖子上有那種痕跡。”說到最後,蘇巧巧滿面漲紅。
下一瞬,看著站在不遠處面無表情的鳳瑤,驚詫的秦子楚,顯然是兩人聽見了,面色不禁白了幾分。
蕭然眼底閃過一抹思慮,卻是想到秦夫人當初進屋子時的場景,秦子楚的衣裳包裹著柱子……如果蘇巧巧說的是真的,那麼事實並非是她聽見的那般,定是鳳瑤脫了秦子楚的衣裳做局。
雲初淡淡的笑道“蘇小姐倒是閨秀。”
蘇巧巧臉色青紫,若是真的閨秀,這些話她便不會敘述出來。若是閨秀,聽到這樣的事情,她早該回避,而非等著人‘完事’她才走!
雲初這句諷刺的話,令她有些無地自容。
秦子楚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微瞇了眼,意味深長的說道“蘇小姐脫衣裳就是行茍且之事?我若是與世子妃有染,她喊打水,便不是打一盆水,難道蘇小姐是打一盆水?”
鳳瑤一腳踹在秦子楚的腳腕上。
秦子楚面色鉅變,強忍著痛楚,面色猙獰的看著蘇巧巧。
蘇巧巧面色青白交錯,圓溜溜的大眼裡蓄滿了淚水,委屈的看著蕭然。
蕭然沉聲道“蘇小姐該明白人言可畏,你未證實之前,沒有拿到證據,莫要隨意說出口。對你許是一句話,可對別人造成的卻是無法估量的傷害。”
蘇巧巧聽著蕭然這句話,淚水滾落了下來。
鳳瑤淡然的說道“表哥,蘇家這門親事,多加考慮。”蕭然很出色,蕭家男丁指望他,妻子不求門當戶對,卻是要知書達禮,明辨是非,胸懷寬廣,莫要因爲一時情緒,而誤了大事!
蘇巧巧難以置信的看著鳳瑤。
蕭然點頭道“你的確不適合,莫要讓蘇夫人請官媒上府中了。”
蘇巧巧含著淚眼,掃過衆人一圈,捂著臉跑了。
秦子楚這才彎腰揉著腳腕,不客氣的說道“你倒是下了狠手,只是我三妹的事情並非我說的,而是官府這樣告訴我母親。”他只是隱瞞實情罷了。
在他看來,一切都是秦冰冰率先招惹的鳳瑤。敗下陣仗,技不如人罷了!
一行人蔘加過婚宴後,蕭然這纔想起姜綰沒有來。
鳳瑤抿緊了脣,姜綰這個重要的時候沒有來,想必是與鏡墨瀾發生了什麼事情。
可這件事,她卻是不能說“綰兒昨日受到驚嚇,恐怕病了。”
蕭然並不知道昨日發生了什麼事情,鳳瑤簡短的解釋了一番,蕭然目光瞬變,鳳瑤寬慰的說道“我沒事。”若非她走丟了,一同跟著姜綰前去,根本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鳳瑤看著蘇巧巧與蘇夫人一同行色匆匆的走來,顯然是打著替蘇巧巧做主的架勢。雲初不待她們靠近,握著鳳瑤的手出去,上了馬車。
“她們鬧起來怎麼辦?”
“自有蕭然處理。”雲初語氣平淡的補充道“他惹出來的事。”
鳳瑤倒是沒有再說話,昨晚想了一宿,面對他心裡已經不怎麼難受。但是他今日的態度,倒是令她有些吃驚。“昨日子卿入宮,我這才率先離開。”
這是對鳳瑤解釋。
鳳瑤見鬼一般的看著他。
“不信?”雲初薄脣微彎,淺淡一笑“你不是沈楚卿,鳳瑤也不是鳳瑤,你是一個全新的你。這也是緣分使然,你若一直是沈楚卿,我便永遠不會將你當成女子看待,而是一個小孩。那個時候的你,平淡無奇,膽小怕事又很卑微。大約是如今的身份,令你得到了自信,獲得重生釋放了你的本性。”雲初目光柔和,將她垂落的一縷髮絲別在耳上,清潤的說道“宛如一顆蒙塵的珍珠,如今光芒盡綻。”
鳳瑤聽著他這一番話,眼底的冷芒漸漸的隱去,她的神色轉爲苦澀“我是官妓。”
即便雲初將她帶走,依舊太遲了,她身上刻著這低賤的烙印。
兩個醜陋的字就在她的後背上,她活著一天,便一天都不能改變她淪爲‘官妓’的身份。
她如何活的自信?
她想要展現光芒,恐怕隔日便會身首異處!
所以,那樣的她註定與他無緣。而她的新生,卻成了扭轉他們之間關係的一個契機。
“你不會將我當成那個小女孩?我不管怎麼變,都是她。”沈楚卿微微淺笑,笑容有些許的蒼白。
雲初面色嚴肅,目光幽邃的凝視著她,緩緩的說道“你就是你,一個全新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