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也不是心狠的人,娃兒能救,她也不會阻止,只要不失了娃兒的清白。
樑夫人把南宮蘊交給貼身婢女,挽起袖子道:“我會點岐黃之術,妹子若是信得過我,我給娃兒扎針。”
林沖看著眼前之人穿著富貴,慈眉目善,拱手道:“有勞夫人。”
鳳瑤命人搬屏風隔絕,太醫在屏風外念穴位,樑夫人在內施針。
半個時辰後,樑夫人將針拔了。
採芙伺候林秋涵將衣裳穿好,撤掉屏風,太醫給她診脈:“每日施針一次,再過三日即可。”
鳳瑤撫上林秋涵的額頭,仍舊有些低熱,卻沒有今晨那般燙手。
許氏聽後,癱坐在地上,千恩萬謝。對鳳瑤起了防範之心,執意留下來。
林沖便趕回去忙做農活。
鳳瑤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長吁一口濁氣,對學監道:“胡豆日後書院莫要再採買。”
許氏覷了鳳瑤一眼,頗有些心虛。
鳳瑤身心俱備,安排許氏與林秋涵共住在這一間。鄧晴兒便在這幾日,與林水嬌她們二人擠一擠。
“夫子,您去休息片刻,待會要授課。”學監被許氏鬧得頭疼,此事本該他負責,卻勞煩了鳳瑤。平白害她被人指摘一番,心裡頭過意不去。錯眼看著姜綰行色匆匆的走來,看著鳳瑤蒼白的面色,不由得說道:“夫子,若不然讓姜夫子與您置換一下?”
鳳瑤不敢怠慢學業,擺了擺手:“不妨事。”
採芙見她面色不對,握著她的手,觸手一片冰涼:“小姐……”
鳳瑤搖了搖頭,昨夜勞累了而已。
回到學堂,一陣寂靜。
學生的位置上,站著父母。面色嚴肅,又似有些猶豫。
鳳瑤心裡明白,他們這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將孩子帶走。
擱下手裡的書籍,正襟危坐。從容的看著諸位,十分歉疚的說道:“昨日發生的事情,我們都不願意樂見。警醒我們,不能大意疏忽。諸位都是信任我們文興私塾,這纔將家中的寶兒託付給我們。我們萬莫不能辜負你們的期望,希望你們能夠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鳳瑤言語誠懇,衆人又顧忌她是榮王府的長媳。另外,他們也從太醫口中得知的確是生吃胡豆引起。
“我們給孩子請了西席,今兒與夫子說一句,有勞夫子這二日的照拂。”李氏拉著江淼朝外走,她是商賈江福海的繼室,江淼是她所生。
江淼扁著嘴,她很喜歡夫子,不想走。
鳳瑤蹙眉,起身道:“江夫人,這次事故我們不能推卸責任。可您不能因爲這一件事,便否定我們。淼兒乖巧聽話,聰明伶俐,您帶回去我覺得很可惜。並非是您請的西席不好,而是在一個大環境裡,與衆人一同學習,對她們的性格有很大的變化,而且更勤於學習。剛剛來的時候,您也知道淼兒她內向,不過兩日,她活潑了不少。”
李氏有些心動,江淼的變化她看在眼裡。以往每日起身都要乳母千呼萬喚,如今唸叨來私塾,辰時便起身了。當初老爺請了西席開蒙,但是她卻是什麼都學不進去。如今回府上,還會嘴裡唸叨著私塾裡學的《千家詩》。
鳳瑤見她鬆動了,誠懇的說道:“請您將淼兒放心的交在我們手裡,食物之類的安全問題,保證今後不再發生。”
這種結果,她早已有預料。林秋涵她吃胡豆過敏,纔會釀造成如今的後果。
從桌子上拿著宣紙一人手裡發了一張:“爲了杜絕今日之事,還望諸位將孩子們不能碰觸的食物寫下來,今後廚房那邊也好防範。”頓了頓,鳳瑤含笑道的說道:“如果諸位有空,不妨將孩子們擅長與不擅長的一方面與喜好一同寫下來,便於今後教習。”
衆人一怔,細細的思想鳳瑤的一番話。
文妗拉了拉母親的袖擺,並沒有壓制自己的聲量,清脆的說道:“夫子教習很盡心,林秋涵她們幾個來自山裡,夫子考量她們來回不便,便安排她們的食宿。早晚多撥出幾個時辰給她們溫習,以便於她們能夠跟上我們的進程,也不會讓我們這些學過的一直重複再學。而且還會教我們下棋,夫子說若是我們贏了秋試,請國師教我們一個時辰古琴。”
江淼聽見文妗替鳳瑤開口,細聲說道:“母親,我不要西席教。他們瞧不起我們家行的賤業,又拿著我們給的束脩,品性有問題,又如何教的好?哥哥姐姐們沒有學好,西席便是打罵,越罵越不知道。在這裡我們不懂,夫子耐心的給我講解,我不要回去!”
鳳瑤心裡一片痠軟,她不知道原來她們童稚的幾句話,便能說得她熱淚盈眶。
明明只相處了不足兩日,她們卻將她的用心看在眼底。
這一切,不論再苦再累,她都覺得值得!
長輩們都瞭解自己孩子的稟性,聽見她們都替鳳瑤說話,那便是真的好。
“夫子昨日裡她下午之後便不在,是另外一個給我們授課。”秦怡這個時候站了起來,頗有些不滿的說道:“那位給我們授課的夫子,她只是教夫子原來教過的,讓我們自己溫習,最後才教我們下棋。”
姜綰一直站在門口,如今見有人點名,便也緩緩行來,給衆人見禮。方纔說道:“皇貴妃考慮國師夫人一個人授課,精力有限。而我恰好與國師夫人各有所長,便聘請我做夫子,與國師夫人一同教習各位。”
幾個宦官大臣內眷有耳聞過姜綰的才學,沒有多少的異議。
何況,這是皇貴妃的命令!
秦怡噘著嘴,不屑的說道:“教的還沒有我阿姐好。母親,我不學,您讓阿姐教我!”
秦氏睨了鳳瑤與姜綰一眼,鳳瑤與秦冰冰的恩怨,她這個做母親的自然是知曉。若非老爺讓她將孩子送來,她心裡是一百個不樂意。便順水推舟道:“也好,府中有西席,你便與姐姐們一同學習。”說罷,便牽著秦怡往外走。
鳳瑤輕嘆了一聲,秦怡不守規矩,給她生事,恐怕也是秦冰冰暗中授意。
秦怡要走,她倒沒有挽留,若是秦冰冰爲了對付她,在秦怡身上下手,她便防不勝防!
秦氏走到門口,也不見鳳瑤攔一下,微微變了臉色。鳳瑤方纔勸說一個商賈之婦,縱然老爺不是丞相,她的出身難道比不過商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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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見鳳瑤沒有攔住秦氏,心裡一番盤算,莫不是鳳瑤當真惜才?
眸光微微一閃,折了回來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原是不懂這些。夫子將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我也不好端著。”
樑夫人帶著南宮蘊進來,慈祥的說道:“瑤兒我最是信得過,我的孫女兒便交給你好好管束。”
衆人不過是隨大流,見樑夫人都將孫女兒留下,自然也就留下了。
鳳瑤感激的看向樑夫人,樑夫人話音陡然一轉道:“信得過是一回事,但還是要考量一番。若是今後不行,我們該走還是要走。”
衆人徹底的放下心來:“夫子,您今兒個可得保證,日後出了事,我們就找你。”
“該我的責任,我不會推卸。”鳳瑤提著的心落了下來。
秦氏臉色鐵青。
鳳瑤睨了一眼,吩咐姜綰將衆人送到私塾門口。
衆人端坐在座位上,翻開《三字經》,等著鳳瑤講學。
鳳瑤環顧了一下衆人,點名道:“林子語。”啓脣道:“茍不教、性乃遷。”
“教之道、貴以專。”
“何意?”
“如果從小不好好教育,善良的本性就會變壞。爲了使人不變壞,最重要的方法就是要專心一致的教育孩子。”林子語條理分明的回答。
鳳瑤示意她坐下,又點了幾個,都回答的不錯。
她便加快了進程與課業,若是不懂的便留下來單獨教習。
一個時辰的講學下來,鳳瑤疲憊不堪。起身的時候,身子晃了晃,眼前的景物都出現了重影。
搖了搖頭,扶額回了廂房。
姜綰看著她疲倦的模樣,關懷的說道:“昨夜沒有閤眼?”
鳳瑤點了點頭,喝了一杯熱茶,只覺得頭暈目眩。她身子虛,還不曾調理好。忙於私塾裡的瑣事,用腦過度,心裡壓力極大,又熬了一夜,已經到了極限,有些撐不住:“既然你正式上任,你我一人半天,我先睡一覺,晚上給她們溫習。”
“今夜我給她們溫習,你還是好好休息。”姜綰不容置喙的說道:“你身子垮了,你想要教習也有心無力。循序漸進,莫要操之過急。”
鳳瑤合上了眼,她是太過急於求成了。
鳳瑤睡了一個時辰,便起身了。心裡壓著事,睡不安穩。
撐起身子坐起來,乍得一看,一道白色身影坐在席子上。鳳瑤眨了眨眼,揉著昏沉的腦袋,再度看去,人依舊還在。詫異的詢問道:“你怎麼來了?”
雲初溫和的說道:“我聽私塾出事,便過來了。”
“已經處理好了。”鳳瑤下牀,走到桌前,見他目光盯著她腳下。垂眸望去,玉白的腳趾露在裙裾之外,不由得蜷縮腳趾。面色不自在的說道:“你身子好了?”
雲初緩緩的收回視線,若無其事的說道:“你身子虛,莫要赤足。”
鳳瑤面頰‘騰’的一熱,似天際的晚霞映照一片通紅。
雲初微抿的嘴角勾出一抹彎弧,似心情極好。
鳳瑤眼睫顫了顫,斂去一瞬的羞澀,她都不知羞恥的請他圓房了,如今在他面前赤足怎得就和姑娘家家般動輒臉紅?
索性也沒有去理會,走到了書案前,翻看著詩經。
雲初垂目盯著青石鋪就的地板,眼底頗有些無奈。
鳳瑤全副心思沉浸在書籍上,驀然,腳踝一片溫熱的觸碰,倏然一緊,被擡了起來。
鳳瑤一驚,猛然看去,渾身似被點穴般定住。
雲初蹲在她的腳邊,墨發垂落在地,他神色專注的給她穿鞋。
鳳瑤呆愣住,久久無法回神。
這一切,她想都不敢想。
腳踝上彷彿依舊殘留著他的溫度,一片火燒火燎。看著他屈尊降貴的給她穿鞋,鳳瑤心中極爲震動。即使是貧苦人家,男子都未必會給妻子穿鞋。
可他卻做了!
“你……”許久,鳳瑤纔回過神來,話纔出口,便被他給打斷:“如今你正在‘平等’的路上努力,作爲你的夫君,理不該支持你嗎?”
鳳瑤動了動僵硬發麻的腳,垂著眼簾,平等不過是表面的號令而已,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平等。
“這不合禮教。”鳳瑤擡起頭來,認真的說道。
“你那日與皇上說男子與女子該要平等,你爲我更衣、寬衣,我給你穿鞋,這也是對等。”雲初眉目清冷,似不想糾纏在這個話題上。“過些時日你生辰,母妃說要宴請各府夫人,你覺得如何?”
“全憑母妃安排。”鳳瑤不會拂了榮王妃的意,這也是變相的介紹她給衆人。
雲初頷首。
鳳瑤將思緒放在書籍上。
雲初嘴角似凝著淺淡的笑,寧靜的坐在不遠處的榻上看著她。
清風吹拂著窗外的的桃樹花枝搖曳,粉白的花瓣在昏黃的熹光下幽香漸濃。在這春日漸去的節氣裡,花瓣迎著夜風飄零,馥郁幽香盈滿室內。
雲初視線緩緩的描畫她的眉眼,恍然發現,她與初見時似有些不同?
可細細的深究,那種不同的感覺卻飄渺的抓不住。
天色漸漸暗下來,鳳瑤合上書籍,覺察他還在,微微一怔。便聽他溫潤如玉的說道:“今日可回府?”
“不回,今夜還要給她們溫習。”鳳瑤想也不想的拒絕。
“早些安寢。”雲初起身離去。
鳳瑤回不過味來,他就這樣走了?難不成等她看完,只爲了問她今夜回不回去?
搖了搖頭,鳳瑤啞然失笑,他不會如此無聊。
可事實上的確如此,雲初見她看得入神,不忍打擾。
雲初回到府中,恰巧碰到了榮王妃。
“瑤兒沒有與你一同回來?”榮王妃回頭望了一眼,並不見鳳瑤的身影。
“今日私塾出事,她總要處理好。”雲初輕嘆了一聲,皇上憐他新婚燕爾,便給他休沐。轉眼,便給他內子就任。
依舊孤家寡人,清冷非常。
“你也累了,回去莫要看書,早些睡了。”榮王妃叮嚀道。
“廚房可留有膳食?”
“你沒有用膳?”榮王妃驚訝的問道。
雲初蹙眉,這纔想起時辰不早了,想必母妃以爲鳳瑤留他用膳後回來。這樣一想,雲初都不禁覺得鳳瑤如今對他的確不太上心了。
“我吩咐廚房給你做幾個小菜。”榮王妃見他如此,便知鳳瑤沒有留他。
“不必了。”雲初折身出府。
“這麼晚了,你又上哪裡去?”榮王妃跟在後面追問他。
雲初卻是沒有作答,上了馬車。
石韋詢問道:“主子,去何處?”
“私塾。”
“主子,我們方纔從那裡回來,您去那裡有事嗎?”石韋心裡有些奇怪。
“我們去探望她,她作爲東道主,該請我們用膳。”雲初慢條斯理的說道,渾不覺這有什麼不對。
“……”
日子不緊不慢的過去,私塾裡也慢慢上了軌道,如今人數已經有了二十一個人。
明日就是鳳瑤的生辰,鳳瑤明日給大家休沐一日。
快要下課的時候,來了不速之客。
秦子楚帶著秦怡站在門口,脣角帶著微微笑意:“叨擾了,今日在下將舍妹送來,還望夫子莫要計較前嫌。”
鳳瑤挑眉道:“隨時歡迎。”
秦子楚詫異的看著鳳瑤,他的母親說是鳳瑤不樂意教導秦怡。如今他腿腳好利索了,這才帶著秦怡過來。原以爲這女人難纏,打疊了一肚子話,結果沒用上。
“六妹,快謝了夫子,今後要聽夫子的話。”秦子楚推搡著秦怡進門。
秦怡不樂意的說了句:“知道了。”回頭看著自己原先的位置給人坐了,立即掉了臉:“這裡是我的位置,你快讓開!”
江淼一動不動。
秦怡推搡了江淼一下,江淼紅了眼眶。
“秦怡,你坐到後面空位上去。”鳳瑤冷了臉。
秦怡咬緊脣瓣齒邊脣色泛著青白,怒瞪了江淼一眼,不甘願的坐在後面。
“文興私塾歡迎勤懇好學之人,若是不學無術,無論你們是誰,我都會驅逐。”鳳瑤看著秦怡的目光,彷彿在她身上看到了秦冰冰,握緊了手心。
秦子楚知道秦怡嬌蠻霸道,恐怕心裡會不服氣,囑咐道:“你若是生事,二哥便剪了你的辮子。”
秦怡氣鼓鼓的不看秦子楚。
秦子楚也沒有再理會她,隨意的掃了眼鳳瑤,嬉笑道:“夫子這裡可收男子?你看在下資質如何?”
“朽木不可雕也!”
“夫子,在下可是一塊璞玉。”秦子楚定定的看著鳳瑤,含笑的說道:“話說回來,夫子可是在下的恩人,不知可賞臉讓在下做東?”
鳳瑤並未理會他,佈置了作業,讓她們練字。
秦子楚眸中微光閃過,悄然的坐在空位子上,微微撐著頭,將目光投在鳳瑤的臉上。
秦怡見二哥偷看夫子,一腳踩在他的腳背上:“二哥,她是三姐的敵人!”
“她也是二哥的恩人,你的夫子。”秦子楚斂去脣瓣的一抹笑,揉了揉被秦怡踩痛的腳。
“你忘了,她爹也是你的仇人,險些打斷你的狗腿!”秦怡憤怒的說道,看著秦子楚的眼神,彷彿看著一個叛徒。
秦子楚目光驟然一冷:“誰教你的?”
秦怡到底是怕動怒的秦子楚,咬著脣,沒有再吱聲。
秦子楚目光陰冷,不用想也知道這些話是從誰那裡學來的!
狗腿嗎?
秦子楚冷哼了一聲。
回到府中,看著秦冰冰正坐在他的屋子裡,冷笑道:“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秦冰冰聽著他冷嘲熱諷的話,無動於衷,冷眼睨向他:“怎麼,對鳳瑤上心了?”
“你操心我的事作甚?還有不久你的婚期,不該繡嫁衣去?”秦子楚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惋惜的說道:“蕭然兄倒是可憐,娶了你這麼個善妒心腸狠毒的女人,只怕後宅沒得安寧了。”姿態閒適的躺在闊榻上,並不看秦冰冰變了色的臉,酸道:“你也別不服鳳瑤,她比你不知好了多少倍,只可惜她爹打斷我的腿,沒有讓他將這花容月貌的女兒賠給我。”
秦冰冰冷聲道:“她眼界高,豈能看上你這灘糞坑裡的爛泥。”
“你眼界高看上的人家未必看得上你。三妹,心裡不服氣,也莫要將自己罵了。”秦子楚好不介懷,心裡想著如何緩和他與鳳瑤之間的關係。
“你……”秦冰冰面色青紫,想到自己來此的目地,甩袖道:“明日她生辰,你不打算去?”
“這與你有關嗎?”
一口氣堵在秦冰冰的胸口,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擰緊眉頭道:“我這裡有邀請函,去不去隨你!”扔下一張邀請函,憋著滿腹怒氣離開。
旁人一個肚子裡爬出來的敬愛和睦,偏生她與秦子楚生來便是敵人,不爭鋒相對幾句,便渾身不舒坦。
可這又能怎麼著?
她只有秦子楚一個嫡親的哥哥,難不成真的與他鬥個你死我活?不過是氣他不爭氣罷了!
鳳瑤十六歲的生辰,這是她嫁進榮王府第一個生辰,榮王妃大辦一場,宴請了不少人。
一大早,榮王妃便四處查看宴會地兒可佈置得妥當。
鳳瑤穿著一襲湖藍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長裙,頭上斜插了幾支金步搖,明豔照人。
“小姐,王妃讓您招待女眷,男眷那邊由姑爺招待。”採芙見榮王妃如此看中鳳瑤,打心底裡高興。只是可惜了德親王妃去了封地,沒有能夠出席。
一旁的芙蕖別有深意的說道:“聽王妃說本打算宴請女眷便是,姑爺卻宴請了男眷。可見姑爺實打實的疼愛小姐呢!”
鳳瑤擡眼看向芙蕖,她此刻依舊梳著婦人頭,風韻動人。
芙蕖手撫了撫鬢角,避開了鳳瑤的視線:“小姐,我們該去招待貴客了。”
風要不倒是沒有再說她什麼。
一行人去了玉照閣,已經來了不少的夫人小姐。
鳳瑤一一問候,便招待著她們落座。“今日晚輩生辰做宴,諸位夫人、妹妹們百忙中來給我慶賀,心中不甚歡喜。”
“世子妃做了夫子就是不一樣,文縐縐的。”戶部尚書夫人掩嘴輕笑道。
鳳瑤目光落在她身後的蘇巧巧身上,蘇巧巧有些尷尬的垂了頭。
樑夫人含笑道:“可不是?若非皇上競選女夫子,擅自讓瑤兒參加,咱們哪裡知曉她有大才?寧兒可真不厚道,將瑤兒藏的這樣深,倒是讓姝兒撿了個寶。”
榮王妃聽著衆人的誇讚,心裡也很高興。她們如今的門楣,不攀比夫君,只愛比兒女與媳婦。
鳳瑤並沒有多說,看著滿室的女眷,不禁心中惆悵,姜家到底因爲姜大老爺一事,疏遠了。
榮王妃心裡到底是傷心的吧?
看著她眼底的笑容,鳳瑤只覺得人生了兩幅面孔,欺瞞了衆人。卻沒有長兩個心,能將自己也給騙了。
採芙見鳳瑤目光落在以往姜家坐的位置上,湊到鳳瑤的耳畔道:“姜家沒有來,王妃哭了一場。”
鳳瑤百里百味陳雜,她是晚輩,生辰辦不辦都可以。
如今不過是給她體面罷了。
榮王妃多器重她,在外面那些貴婦人對她的態度便要思量一番。若是她的生辰,不聲不響,指不定有人在背後議論笑話。
鳳瑤看著榮王妃眼角的皺褶,驚覺她也老了。
“母妃,我回屋子一趟,您替兒媳頂著。”鳳瑤附耳在榮王妃耳旁說道。
榮王妃點了點頭,示意她快去快回。
鳳瑤匆匆走出玉照閣,吩咐採芙去備馬車。今日這些人沒有看見姜家來人,面上都裝作不知,心裡又如何不明白?
榮王妃疼愛她,能給她的體面,都周全了。
她這個做兒媳的,也該爲她做點什麼。
“小姐,這滿屋子的賓客,您要去哪裡?”採芙緊跟著鳳瑤,加快了腳程:“您今日是主,怎得能缺席?”
“快去,待會你便知曉了。”鳳瑤懶怠解釋。
採芙跺了跺腳,卻也不敢忤逆鳳瑤。她知曉輕重,斷然是有急事。
馬車到了姜府,採芙心裡知道鳳瑤要做什麼了。憂心忡忡的說道:“小姐,當真要去?”遲疑的說道:“小姐,王妃給姜家送了邀請函,門都沒有給開。姜家這次是打定主意要斷絕了與榮王府的關係!”
鳳瑤沉吟了片刻,想著門僕並未見過採芙,讓她去敲門找姜綰。
不消多時,姜綰出來了。見到是鳳瑤,不由的一怔:“我心裡也狐疑,學生怎得找我找到府裡來了,原來是你。”似想到什麼,眸光黯然,心中愧疚:“你今日生辰,我不能去給你慶祝。”
“你帶我去見老夫人。”鳳瑤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慰。
姜綰遲疑的說道:“瑤兒,老夫人不會見你。就連姑母親自來了,祖母門都不曾開。”
“我正是爲了這件事而來。”
姜綰沉吟了片刻,點頭道:“你隨我來。”
鳳瑤跟著姜綰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裡,方纔掀簾進屋,一隻瓷杯伴隨著老夫人的怒喝迎面砸來:“讓她滾!”
鳳瑤沒有躲避,瓷杯砸在她的額角。
溫熱的液體順著額角滑落,鳳瑤眼都不眨一下,也不呼痛。只是青白的臉色,顯露了她的情緒。
姜老夫人沒有料到鳳瑤不躲,頓了頓,攏袖坐在榻上,並沒有理會,卻也沒有趕她走。
“老夫人,我知曉您心中怨,怨夫君沒有管姜大老爺的死活。若是您聽完我的一席話,執意要與母妃斷絕了關係,今後不和榮王府往來,我絕無二話。”鳳瑤從袖中掏出一疊資料,遞給老夫人:“我知曉老夫人您是通達事理、明辨是非之人。”
老夫人原是不想看,一瞥下,目光頓住。拿到手裡翻開,面色愈發的陰沉。
“你們都出去。”老夫人語氣驟冷,揮退了丫鬟。
姜綰也被趕了出來,焦急的等在外頭。
大約一炷香後,屋子裡有了響動。
姜綰慌忙跑了進去,看著老夫人端坐在榻上,眼底流淌著淚水,一時怔愣住。
“綰兒,你與瑤兒去榮王府。”老夫人這是鬆口了。
鳳瑤卻是希望老夫人親自去,沉聲道:“外祖母心裡若是有母妃,勞煩您與外甥媳婦一同前去。母妃她心中有您,今日您沒有去,聽說傷心的哭了一場。”
老夫人是拉不下臉去,當日裡做的如此決絕。
禁不住鳳瑤一頓勸說,終究是鬆口答應去了。
到了榮王府,鳳瑤並沒有與老夫人、姜綰一同去玉照閣,身上被茶水淋髒了,回屋子裡簡單梳洗了一下,換上乾淨的衣裳。
芙蕖看著鳳瑤額頭上的傷,從禮物品翻找出一精緻匣子裝的玉肌膏給鳳瑤塗抹。
鳳瑤聞著淡雅花香,皺鼻道:“這是哪裡來的?”
“這是送來的賀禮,藥膏是好藥膏,能去疤。”芙蕖聞了一下,裡面調了不知名的花,淡淡的香味兒很沁鼻。
“誰送的?”鳳瑤看著蓋子精緻,想必也是個好東西。
芙蕖手一頓,採芙翻看了禮單,嘀咕道:“文妗……這是您的學生呢!”
芙蕖眸光微微閃爍,塗抹好藥膏,替鳳瑤重新梳了頭。這回梳的是蟬鬢,遠遠的看上去似蟬翼般飄忽美麗。
這髮式極難梳理,芙蕖手巧,不知用了膠,將青絲固定了起來。
鳳瑤透過銅鏡,看著髮髻沒有任何的修飾,兩側垂下兩縷發,平添了幾分妖媚。
“小姐,王妃遣人喚您快些去玉照閣。”採芙不等鳳瑤開口吩咐芙蕖換個髮式,便進來催促。
鳳瑤見時辰不早了,也只好將就著去了。
走出秦樓,鳳瑤陡然看見一道白色的身影朝後院裡匆匆行去。皺了皺眉,那道背影看著像極了秦冰冰。
今日秦家也在應邀之內,她這個時辰,跑到後院裡來作甚?
採芙並未看見秦冰冰,順著鳳瑤的視線看去,不由的說道:“穿過後院的花房,過了白玉橋,便是姑爺宴請男眷的地兒。”
芙蕖垂眸道:“姑爺飲了幾杯酒,方纔廚房裡送了醒酒湯去。”頓了頓,補充道:“姑爺似在攬月樓休憩。”
鳳瑤清亮的眸子烏沉沉的看了芙蕖一眼,跟著秦冰冰的蹤跡走去。吩咐採芙道:“你去知會母妃,我有事耽擱了,等會立即過去。”
採芙一愣,匆匆走了。
鳳瑤繞到了後花園,已經全無秦冰冰的蹤影。望了一眼不遠處的攬月樓,若有所思的說道:“芙蕖,你去瞧瞧世子爺可還在裡頭。”攬月樓是給男眷準備休憩的地兒,她一個內宅婦人,不適合出現在那裡。
芙蕖應聲去了。
鳳瑤看著百花盛開,奼紫嫣紅的花園,蝴蝶與蜜蜂在其間來回的穿梭。
倏然,眸子裡閃過寒芒,冷聲道:“什麼人?”
四周寂靜無聲。
忽而,傳來一陣樹枝的沙沙聲。鳳瑤擡頭望去,便瞧見一襲藍色錦袍的秦子楚,從樹上跳了下來。
鳳瑤擰緊了眉頭。
“冰冰果然沒有騙我,她將你喊來了。”秦子楚扒拉掉頭上的枝葉,從懷裡摸出一個盒子道:“這是我送給你的賀禮。”
鳳瑤沒有接,森冷的看了他一眼,轉身朝來時的路走去。
秦子楚亦步亦趨的跟著,突然,看到原本在花叢裡採蜜的蝴蝶與蜜蜂飛在鳳瑤的頭頂打旋,面色變了變,連忙脫掉身上的外衫,撲到鳳瑤的頭上,將蜜蜂趕走。
鳳瑤被他一推,踉蹌的踩在了花壇裡,驚飛了蝴蝶與蜜蜂,霎時間嗡嗡聲一片。
“你撒手!”鳳瑤扯掉罩在頭上的外衫,扔在地上。驀然,面色僵硬。
只見不遠處,榮王妃與雲初神色莫辨的站在拱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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