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的陽光自高大繁茂的枝葉間灑落,青石地板上綻放出點點星光。
越明脩坐在樹下的一方巨石上,眉如墨畫,眼似春水桃花。手裡把玩著一枚墨玉,穗子穿透他的指間垂落,映襯得他白皙的手指修長。
鳳瑤黑髮白衣的站在濃蔭小徑,看到他有些驚訝。蹙眉盯著他手中把玩的墨玉,與她懷中的是一對。
“還未恭喜阿瑤成爲夫子,今日來道賀,不晚吧?”越明脩玄衣裹身,眉眼透著一絲邪魅。優雅的起身,踱步到她的身旁,看著她冷漠的表情。擡了擡眉梢,語氣裡有著不滿:“這樣對待你的恩人?”
手中的墨玉卻是塞在鳳瑤的手中,勾脣道:“送你的賀禮。”
入手沁骨的冷,鳳瑤攤開手心看著掌心躺著的玉玦,便發現了一絲不同之處:“假的。”
越明脩頗爲讚賞的說道:“有些個眼力見,的確是假的。至於真的,你想知道它在哪裡?”
鳳瑤目光微沉,她不知道這枚玉佩隱藏的是什麼驚人的秘密。但是,與越明脩是脫不了關係。
這塊玉是陰陽玉雕琢而出,冰玉在她的手裡,暖玉便不知在何處。
之前她一直認爲只有她手裡的那一塊。新婚前一夜,他潛入了她的閨房,道出了其中的玄機。恐怕是爲了求得她的信任,未免逼急了她做出什麼壞他打算的事。
鳳瑤睨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
“真的如今在何處我也不知,你拿回真的墨玉,權當還了我封口人情。”越明脩眸光瀲灩,目光落在不遠處站在佈滿青苔石階上的芙蕖身上,注意到她梳著婦人頭,意味難明的說道:“世子妃當真是大方,身旁這麼美麗溫順的婢女,送給世子爺做通房。不可惜嗎?”
鳳瑤眼睫半垂,斂去眸子裡的情緒,冷聲道:“真的我會找,但是你必須告訴我,沈家背後的兇手!”
越明脩眼底笑意更盛,俯身靠在她耳畔道:“你與沈家有何關係?爲何要查沈家的事?”
“沈家因這塊玉被滅,如今這玉在我的手裡,難道我不應該爲了我的安危,得知真相?”鳳瑤把那枚假玉放在他的手裡,晦暗不明的說道:“你找上我,無非是因爲我與雲初成親。而當年沈楚卿在他的身邊留過一段時間,你想要我從他身上下手?你該知道的,我險些死過一回,很惜命。若是無意間泄露這枚玉在我的手裡,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而今又因此受到你的掣肘,保不齊我會爲了保全自己,將這枚玉命人呈遞到皇上的龍案上。”
越明脩目光逼人的看向鳳瑤,金色的眸子似翻滾洶涌的洪流,似要將她攪得粉身碎骨。
鳳瑤毫不畏懼,他惱她要挾他!
半晌,越明脩眸子裡烏雲散去,一片清朗:“女人就該溫順,這般有性格,可不見得好。”
“太過膽怯,恐怕也入不得你的眼!”鳳瑤揮開他勾著青絲的手,冰冷的眸子裡蘊藏著怒火。
越明脩重新審視鳳瑤,良久,才道:“以你如今的能力,不知爲好。”頓了頓,側頭看著鳳瑤,輕佻的說道:“該知道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摸過鳳瑤青絲的手,放在鼻端輕嗅,邪肆的說道:“唔,真香。”
鳳瑤怒瞪他一眼,看了眼天色,轉身離開。
越明脩目送著鳳瑤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臉上的笑容盡收,微瞇著眸子看向芙蕖。
芙蕖福身行禮,嘴角露出一抹略帶深意的笑,轉身離開。
越明脩若有所思的盯著芙蕖,垂眸看著手裡的冰玉,低嘆了一聲:“賀禮忘給了?”
鳳瑤給孩子們上了一個時辰課業,到了用午膳的時候。走出學堂,看見姜綰含笑的看著她。
“來了?”鳳瑤走過去,看著姜綰氣色好了些許,吐出一口濁氣:“今日怎得過來看了?”
“你不知道嗎?”姜綰轉身伴在鳳瑤的身邊,與她一道走向廂房。看著孩子們純真的笑容,心中豔羨。
“嗯?”鳳瑤不解的看著她。
“德親王妃進宮向皇貴妃提議,你身子不好,一個人撐起這文興書院太累。如今新婚燕爾,沒有時間照應府上,所以讓我替你分擔一堂課業。”姜綰心裡擔憂自己的不能勝任,只是看著鳳瑤眼底的青影,有些心疼:“你不知道,昨夜子時宮裡下鑰,表哥突然回宮的緣故?”
“他怎麼了?”鳳瑤想到芙蕖,不明白中間發生什麼事。
“昨夜他病了。”姜綰側頭看著鳳瑤,微抿著脣瓣道:“四叔說被你氣病了。”
鳳瑤靜默不語。
姜綰看著鳳瑤這模樣,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何事。
她只聽到四叔說鳳瑤給雲初塞了一個通房,氣得他發了病。轉而想,雲初性子寡淡,並不重色慾。身邊除了沈楚卿,並沒有一個女人,就連伺候的婢女都不曾有。這回成親了不到一月,她便塞了女人。不知該說她太大方了,還是心裡沒有裝著雲初。
可偏生她又鍾情於雲初,姜綰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你如何想的?”姜綰千腸百轉,淡淡的說道:“表哥他娶你,自然你身上有某一點吸引他。他不是輕率之人,若是不喜你,定不會娶你。無論什麼原因!”
聞言,鳳瑤抿脣一笑,她知道姜綰婉轉的提點她。
“我給他添人,不是爲了與他置氣。爲
不是爲了與他置氣。爲何你們都如此認爲?”鳳瑤想到他的身子,心裡忍不住的擔憂,風寒還未好全,如今又病發了:“他如今怎麼樣了?”
姜綰鬆了口氣:“表哥無礙,但是你有事。姑母得知表哥發病,不贊成你拋頭露面,照顧不了表哥,想要進宮替你請辭了。”
鳳瑤一怔,倒是沒有著急:“我做夫子,徵詢過他的意見,他說我隨心而爲即可。即使婆母向皇上替我請辭,他也不會首肯。”
姜綰詫異的看著鳳瑤,脫口而出道:“你就如此信任表哥?”
鳳瑤含笑道:“這世間,人人都逃不過自欺、欺人、被人欺。可不知爲何,我堅信他不會騙我。”
正如他受人之託,娶她爲妻,他也定是經過深思熟慮。恐怕更多的是爲了兩府結盟共存,相互謀利。即便如此,他也不會辜負了她,同樣將他的一輩子都交與她。
有些事情,終究不能太過計較,算的太過精明。
左右他不曾利用她的感情,當初他也給過她機會,她不願意解除婚約?
如今,又有何好計較?
她對他疏離,不過是不想太過依賴他,她想憑藉自己的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優秀,莫要沉浸在男女之情,忘了自己的初衷罷了。
姜綰怔愣在原地,這就是她和鳳瑤的不同,她對元一,並沒有全身心的信任。
“既然你是來替我分憂,我也不與你客氣。午膳之後,便是讓她們溫習今晨所學,最後半個時辰,你便教她們下棋。”鳳瑤從手裡抽出一張時辰表遞給姜綰:“這裡便交給你了。”
“你知道他在哪裡?”姜綰看著匆匆離開的鳳瑤,不由的詢問道。
鳳瑤頭也不回的離開,上了馬車,直接回了榮王府。
到了秦樓,鳳瑤繞過屏風,看著他閉目躺在牀榻上,身上蓋著新婚的大紅百子被。面色蒼白,瑩潤的脣瓣此刻乾裂發白。
石韋見到鳳瑤,欲言又止,終究是一言不發的離開了內寢。
鳳瑤心下微微一嘆,頗有些自責。坐在牀邊繡墩上,望著他的病容,此刻很想擁抱他一下。不過一瞬,這個念頭便被摒棄,手指輕輕劃過他的眉眼,落在他微蹙的眉心,微微停頓,微涼的溫度與指尖記憶重疊,心裡發酸。
雲初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微微偏頭,她的指尖貼在面頰。
四目相對。
鳳瑤手指一顫,收回了手。
雲初漆黑的眸子,幽幽的凝視著她,不含一絲情緒波動,失了往日的溫潤平和,有的只是深深的疲憊之色。
“還痛嗎?”鳳瑤淨手,端著碗,舀了一滴水放在他的脣瓣溼潤。
雲初沒有開口,面色漠然的看著她。
屋子裡陷入了沉靜。
鳳瑤知道他動怒了,輕言細語的說道:“可還記得你對我說的話?”雖然是問雲初,卻並不需要他回答,顧自說道:“‘你無須在意,今後你隨心而爲’,那日我上花轎,嗩吶與鞭炮聲齊鳴,我依舊聽得分明。”
“我以爲,這句話,包含了你。”鳳瑤目不轉睛的望著他,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雲初緩緩的闔上眼,嗓音低啞的說道:“依你……”話未說完,清雅蓮香撲鼻,溫軟的手心捂著他的嘴。
鳳瑤背光而坐,面容映在昏暗的光影裡,別有一種冷豔之美。冷聲說道:“你事事順我心意,我並不覺得開心。既然是夫妻,你有什麼話,對我但說無妨,我不是無理取鬧之人。你娶我深思熟慮,安排芙蕖伺候你也不是我違心而爲。文興私塾剛剛開學,我定會脫不開身,對你會諸多疏忽。石韋畢竟是男子,照應的不周全。反正這後院並非我一人,不過早晚而已。如今看來,你倒是比我還想不通。”
“世人眼中,你高高在上,無所不能。可我看你第一眼,除了儒慕你的學識才華之外,更多的是心疼你。站的那樣高,無人與你攜手,殊榮之後的孤獨,沒有人能懂。”鳳瑤收回手,淺淡一笑:“何況你並未將她收納房中,生的哪門子氣……唔……”
雲初突兀的伸手拽著她的手腕,鳳瑤站立不穩,壓在他的身上。他的臉靠在她的脖頸處,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耳畔。
鳳瑤的心跳,亂了。
渾身緊繃,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良久,聽到他嗓音輕緩的說道:“你錯了。”
鳳瑤一怔,緩過神來,手忙腳亂的起來。看著他清透的眸子的一絲極淡的笑痕,鳳瑤恍然醒悟他的意思。如玉的面頰脹的通紅,他以實際行動暗示她,他並未站得很高,她方纔倒下便壓在他的身上!
可她說的高與他暗示的,不是一個意思!
雲初輕咳了一聲,眉頭微蹙。
鳳瑤關切的說道:“怎麼了?心口不適了?”
撩開被子,手按在他的心口,感受著他的心跳,並沒有異樣。翻轉他的身子,側身躺著,撫著他的背。
雲初眸中的冷意漸漸褪去,蘊含著絲絲暖意。擡手緩緩的搭在她的腰間,將她擁在懷中。
珠簾外,石韋看著主子裝病博取主母的同情,輕易的化解主母的怒火,突然覺得主子無恥的很!
轉身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屋中的姜四爺,擠眉弄眼的示意他出去,不要打擾和好的二人。
姜四挑了挑眉,覺得情況逆轉的有些快。
“我
“我怎麼覺得初兒如今多暢快,今後便多坎坷呢?”姜四若有所思的看著內室的二人,隨即,意識到說了什麼,便被石韋推到了門外:“四爺,有您這樣做舅舅的?”
鳳瑤推開窗子,讓屋子裡透氣,恍然看著牆角放著的白蘭盛開。
回頭對雲初說道:“這蘭花開的好……”話說了一半,便消了聲。摘下其中一朵,鳳瑤放在鼻端輕嗅,馥郁的幽香中隱有藥味。
雲初淡然的說道:“開了好些天。”
“多虧你的勤奮灌溉!”鳳瑤將花扔在他的身上,面色冷清,隱有不悅。
雲初拾起身上的花枝,水露洇溼了衣袍。
榮王妃進來便看到這一幕,皺了皺眉,教導的口吻對鳳瑤說道:“花露洇溼初兒的衣裳,他身子弱,受寒了怎麼辦?”許是聽了風言風語,對鳳瑤頗有些看法。
原本覺得她將身旁的人給雲初做通房,覺得她懂事兒。可初兒病了,聽雲方氏說是那女人用狐媚手段勾引初兒,初兒氣病了。
“母妃,兒媳日後謹記。”鳳瑤知道榮王妃這是借題發揮罷了,知道她很看重雲初,倒也沒有多說。
榮王妃看了她一眼,詢問著雲初的身體狀況:“可好了些?”
“無礙。”雲初將花枝插在瓶中,看了一眼鳳瑤道:“母妃可用膳了?”
“我有些話與你二人說。”榮王妃就著牀邊的繡墩坐下,示意鳳瑤在旁邊坐下,緩緩的說道:“你昨日忙得都不在府中,好在初兒發病石韋在身旁。他的身體特別是心有問題,若是半夜裡發病,石韋又不能在牀榻邊守著,這個時候就靠你這枕邊人。但你又忙著文興私塾,無暇分身照應他。我們榮王府,並不需要你出外謀生,光耀門楣。”
鳳瑤知道榮王妃說的屬實,她成婚後,便不能任性而爲。
可,她鍾愛文興私塾的一切,儘管只有短短的一日,她已經無法放下。
“瑤兒,我與你母妃是手帕交,對你便如女兒一般。可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比起你來我更在意初兒的身體狀況。娶妻當娶賢……”
“母妃。”雲初打算了榮王妃的話,溫和的說道:“我如今不過休沐在府中,再過幾日便要回瓊華殿,獨留她一人在府中,她不愛應酬,何不讓她做喜愛的事?”
榮王妃臉一沉,便聽雲初道:“母妃,初兒身體羸弱,本就虧欠了瑤兒。若是將她一人放在府中,三嬸又不喜她,您要我在宮中掛心?”
聞言,榮王府臉色稍霽,卻仍舊堅持:“可以讓她進宮陪著你。”
“母妃……”
“我已經稟了皇貴妃。此事莫怪我不通情理,你父王從北疆來了信,已經尋到了神醫。若是有了確切的消息,到時候你要去北疆,她若在私塾,如何脫身?”榮王妃不給二人說話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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