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建飛在宿舍等了許久,直到聽見隔壁的門打開又關(guān)上,也沒有等來季夏。他皺起眉頭,抬手看了腕表,從椅子上站起來,將帽子戴在頭上,然后出了門。出門的時候看了一眼張航所在的201,然后從另一邊下了樓。
到了犬園,直奔犬舍,羅建飛果然在犬舍里發(fā)現(xiàn)了季夏,他和飛電并排坐在陰涼處,不知道在想什么。飛電看見羅建飛來,站起身,回頭看了一眼季夏,慢慢往門口走來。羅建飛叫:“季夏。”
季夏抬起頭:“飛哥。”但是情緒明顯不是很高。
“怎么了?”羅建飛拉開插銷,走進犬舍,站在季夏身邊。
季夏抬起頭看他,羅建飛的身體有一半沐浴在陽光里,他的臉像是鍍了一層光,俊朗的五官在刺目的午后陽光里變得一片模糊。季夏都有點看不清楚他的模樣,他心里突然有些悲哀,就算是這么近,他都看不清羅建飛,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實際距離吧。離得再近,兩顆心也無法相通。
羅建飛把手伸給他:“起來,去別處歇著,讓飛電睡個午覺。”
季夏看著那只指節(jié)修長的手,猶豫了一下,將自己的手放了進去。羅建飛抓緊他的手,將他拉了起來,又彎腰拍拍飛電的腦袋:“飛電,乖,晚上再來陪你。”
季夏有些機械地轉(zhuǎn)著腦袋,看著羅建飛的動作,仿佛有點做夢的感覺,羅建飛站在自己身邊嗎?他來找自己,為什么?
羅建飛安撫好飛電,然后走了出去,等著季夏慢吞吞地出來,然后關(guān)上犬舍的門,一點不耐煩都沒有。羅建飛想了想,領著季夏去了散放場,找了一棵樹冠濃密的樹,在陰涼里坐了下來:“坐。”
季夏在羅建飛旁邊坐下來。
“怎么了?比賽壓力很大?”羅建飛開口問
。
季夏點點頭:“有點。”
羅建飛頓了一會,以他所知季夏的性格,帶飛電去參加了三次比賽,每次都得了第一,見了自己,必定是竹筒倒豆子一樣將這些經(jīng)歷要說上一遍,甚至幾遍。之前在宿舍門口碰到他,大概也是為了找自己說這些事,但是被張航帶去吃飯了,吃完飯,也沒有如先前所說的一樣來找自己,而是坐在犬舍里發(fā)呆,肯定是張航說什么了。
“張航跟你說什么了?”羅建飛終于還是問出口了。
季夏抬起頭來看著羅建飛,眼神清亮,又帶點激動。羅建飛從那兩只黑眼珠里,看見了自己的倒影。但是季夏什么也沒說,羅建飛也沒法,便沒好氣地說了一聲:“你倒是說啊。”
季夏小聲地說:“張航說他喜歡我,讓我和他在一起。”
羅建飛放在膝蓋上的手一抖,滑了下去,然后轉(zhuǎn)頭看了看周圍,嗤笑了一聲:“他還真敢說。你呢?”
“啊?”季夏被問得一愣,直愣愣地看著羅建飛。
羅建飛看了一眼他,把目光轉(zhuǎn)向別處:“你自己怎么想的。我上次就跟你說了,他的觀念跟人不一樣,讓你別受影響。”但是季夏這副樣子,怎么可能沒受影響。
季夏小聲地說:“我沒有答應他。”
羅建飛松了口氣:“沒答應就對了。也不要想太多,每個人的生活方式是不一樣的,你沒有必要為別人選擇的生活方式來影響自己的生活。”
季夏張了張嘴,想說其實我也選擇了張航的生活方式,不答應他的原因是因為你。但是看著羅建飛,不知道怎么就說不出口,他不想這么快就破壞掉兩個人之間的和諧。然后換了個話題,說起飛電參加比賽的事宜來。
羅建飛也沒有去深究季夏情緒低落的原因,也跟著把話題轉(zhuǎn)到飛電身上:“你說九月份還要去北京參加比賽?”
季夏點點頭:“是的。我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訓練,有些技巧我還沒有完全掌握,所以想請飛哥幫下忙
。”
“可以,有時間我們一起探討一下。”羅建飛自然是滿口答應,飛電的榮耀,不就是他的榮耀,谷宇的榮耀嗎?要是谷宇知道飛電有一天能參加全軍的比賽,不知道該有多高興呢。想到這里,不由得黯然了。
“飛哥,晚上你有空嗎?”
“有空,晚上我去操場找你。”
“好。”
張航的話雖然影響到了季夏的情緒,但是羅建飛的到來掃去了他心底的陰霾,誰說羅建飛一定不會喜歡自己呢,他不是在第一時間就趕過安慰他了嗎。他沒去找他,他自己便找來了,這說明自己在羅建飛心中并非是全然無地位的。假以時日,他一定會攻克羅建飛的心房。
晚上季夏給飛電喂了飯,然后帶著它去操場,手里還提著一大包特產(chǎn),包括軍分區(qū)買的那把匕首,從昆明買的牛肝菌油,從成都買的兔腦殼和豆制品,裝了一大袋子,本來還有一些準備送給張航的,但是現(xiàn)在鬧成這樣,他是不可能再去找張航了。
季夏到的時候羅建飛還沒到,他也沒急著去跑步,而是上了單杠練習腹部繞杠,不知道繞了多少個,然后慢慢就慢下來了。突然聽見一個聲音說:“四十九,還差一個五十。”
季夏驚得一口氣沒接上,手沒撐住,身體一下子掉了下去,差點從單杠上掉下去,把羅建飛嚇了一跳,趕緊過去抱住了季夏的腿:“嘿!小心點,怎么就這么點膽子,要是上戰(zhàn)場了,你這樣還能打仗嗎?”
季夏心說,天皇老子來了我都不怕,唯獨你。一面心旌神馳,一面嘻嘻笑:“飛哥,我要下來了。”羅建飛放開他,季夏也松了手,落在地上。
羅建飛說:“你看看你的手。”
季夏一看,手心里果然磨出了好幾個水泡。季夏用手指摸了摸:“起水泡了,養(yǎng)尊處優(yōu)是要不得的。”
羅建飛沒說什么,牽了飛電到一邊坐下。季夏取下掛在雙杠上的袋子:“飛哥,給你帶的特產(chǎn)。”
羅建飛接過去,就著暗淡的路燈一看,居然是一大包零食,不由得愣了:“給我?guī)н@些干嘛,你自己吃吧
。”
季夏將那把小刀拿出來:“這個不是吃的,送你的,沒準能用上。”
羅建飛拔出小刀,用手指試了一下,又敲了一下刀身:“不錯,能夠吹毛斷發(fā)。”
“上次去軍分區(qū)比賽,在縣城逛到一個獨龍族的刀具店,做的刀都很好,不過大多是菜刀和砍刀,只有這把匕首,覺得送給你很合適。”季夏把自己也留了一把的事給隱瞞了。
羅建飛將小刀收起來:“謝謝,很不錯。這些吃的我就不要了,你自己留著吧。”他覺得自己這么個大男人,還吃這些,太娘了些。
季夏瞪他:“我能刻薄自己嗎?這是專門帶給你嘗嘗的,又不多,飛哥你可別辜負我的心意啊。里面還有一些是給張航帶的,但是我不好去找他,麻煩飛哥幫我轉(zhuǎn)交一下吧。”
羅建飛想了想:“行。”
季夏站起來,扭動了一下手腕:“飛哥,陪我練兩手唄。”
“行。飛電乖啊,坐下。”羅建飛一百年站起來,一邊交代飛電。
飛電看兩個主人又打架了,這次見慣不怪了,非常安靜地坐那兒看熱鬧。這次季夏沒占到便宜,被羅建飛扭著壓在地上了,不過這對他來說,照樣也是占便宜,他壓羅建飛和羅建飛壓他,不是同一個意思么。
羅建飛將季夏拉起來,季夏拍拍身上的灰塵:“飛哥你就不能多讓我?guī)渍忻矗俊?
“我讓你你就進步了?你要爭取自己多在我手下過幾招。上了戰(zhàn)場,敵人可不會給你讓的。”羅建飛拍拍手,走到飛電身邊坐下,將手攬在飛電肩上,“你把軍體拳練一遍我看看。”
“好。”季夏知道他要指點自己,立即站正了,一招一式地練起拳來。
羅建飛拿出一包兔腦殼,撕開包裝,一邊啃兔腦殼一邊指點:快一點,手抬高一點,連貫性強一點,再練一遍我看看……
飛電也不看主人練拳了,專心致志地看著羅建飛吃兔腦殼,不住地伸出舌頭舔嘴巴,可是羅建飛壓根沒注意到它的動作
。飛電急了,只好去舔羅建飛的手,以引起羅建飛的注意。羅建飛看著飛電急切的眼神:“飛電,不是我不給你吃,你不能吃啊,這是辣的。”
飛電才不管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呢,反正那香味兒太勾人了,自己饞啊。可前主人就是不給自己吃,它只好去頂羅建飛的膝蓋,羅建飛只好去翻那一大袋零食,想找點飛電能吃的,結(jié)果很不幸,居然沒有一樣是不辣的。羅建飛攤手:“不能怪我啊,你季夏哥哥買的你都不能吃。”
季夏雖然打著拳,卻一直注意到那邊的動作,聽見羅建飛這么一說,不樂意了:“飛哥,飛電是我兒子,不是我弟弟。”
羅建飛轉(zhuǎn)過頭看著他:“怎么停了?繼續(xù)啊。什么兒子?你知道飛電多大了嗎?六歲半了,快七歲了,你知道犬的一歲相當于人類的幾歲嗎?它現(xiàn)在的年齡相當于人類的40多歲,算起來,你還得叫它一聲叔呢。”
季夏心里說,什么叔,它三個月大的時候我就帶著了,不是兒子是什么。“那你管它叫什么?你也叫他叔?”
羅建飛說:“我認識飛電的時候,它還小呢,所以我管它叫兒子不成問題。”
季夏大聲抗議:“飛哥,你可不能這么占便宜啊,你管它叫兒子,我就要叫他叔,那我得管你叫什么了?”
羅建飛哈哈笑:“只怪你認識飛電太晚。”
看他笑得得意,季夏張口便想說,我比你認識它還早呢。不過這樣一來,這事情就大條了。他只好撇撇嘴:“反正我把它當兒子。”休想讓我亂倫。
羅建飛瞪他:“怎么不練了,還有第三套呢。”
“哦。”季夏站好,繼續(xù)打拳。
飛電無辜地看著兩個主人,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前主人不愛它了嗎,好東西也不給自己吃了,多讓人傷心。飛電趴了下去,將頭埋在爪子上,不再搭理兩個了。
羅建飛摸摸它的腦袋:“飛電乖,這個你不能吃,等明天我給你買火腿腸。”
飛電聽得懂火腿腸三個字,這東西好,便高興地汪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