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因為一已之痛, 將丈夫孟德富的死咬定是謀殺。將與孟德富一起飲酒的兄弟孟德財,孟德壽,孟德盛, 孟德文四個兄弟一起告了, 連同供酒的孟朝東也沒有放過。
當天晚上, 趙旭柳連夜審理案子, 等一一問審幾人過后, 證據不足。縣衙師爺提出開棺再次驗尸。可季氏一聽到要開棺就不干了。這才下葬就要開棺乃大大的不吉利。最后兩方僵持。孟春海臉色很沉,從他娘的眼里看出了放棄。
是該放棄了,這本來就是一場鬧劇。
“娘, 讓我爹入士為安了吧。咱們回家。您不是還有我們兄妹仨嗎?”
季氏全身無力,脖子上還有紫色的勒痕, 抱著頭失聲痛哭。
趙旭柳心中也有幾分同情, 大家族中的女人失去了依靠, 的確會面臨很多意想不到的問題。這季氏鬧了一場,或許能夠看開。
啪——
驚堂木公正無私。
“本官宣布, 季氏狀告孟德財,孟德壽,孟德盛,孟德文,以及孟朝東一案, 因證據不足, 當廷解除一干人等嫌疑。念及季氏失夫之痛, 也不予追究任何責任。退堂!”
趙旭柳擦著滿頭的汗水黯然離去, 為自己最后一次案子結審而劃了為官的句號。
第一個離開的是孟德盛, 帶著他的四名保鏢,并未看一眼跪在地上哭泣的孤兒寡母。相繼離開的是孟德財, 他瞇著眼皮子在小廝的攙扶下離去。孟德文則是冷哼一聲。
最后剩下孟德壽,他看了一眼低頭沉悶的孟朝東,目光轉移到孟春海身上。之后憤然離去。
“爹,咱們先回嗎?”孟運禮看到父親的目光落在季氏以及三個孩子身上,猶豫著。
片刻后,孟朝東嘆了一口氣,“運禮,你去跟縣老爺拿個燈籠,咱先把孩子們送回去。”
孟運禮哦了一聲小跑離開,孟朝東上前幾步,“春海,帶弟弟妹妹起來,先把你娘送回去。我稍后讓運禮請個大夫給你娘看看,這陣子讓你娘好好調理。你們仨別惹你娘傷心,都記住了。”
季氏半個身子靠在孟春身上,有氣無力的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孟朝東。這一刻她萬萬沒有想到,留下來給她善后的人不是那幾個平日里跟丈夫有多好多好的兄弟,而是這個一向老老實實夾著尾巴做的孟朝東。
“他小嬸,帶好孩子們吧!”孟朝東接過孟運禮手中一個燈籠,把季氏四母子送出衙門,一路回到家中。待大夫診斷完畢,給季氏開了副調理的方子后,孟朝東和兒子才回去。
孟春海將人送到門口說了聲感謝,孟朝東又交待了幾句話后離開。夜半,天很黑,看著燈籠的光芒在移動,孟春海抹掉臉上的淚水,目光變得更加堅強。
次日早晨,劉叔把季氏的案子告訴孟炎成和君姒,兩人松了一口氣。當然,他們慶幸的是季氏總算接受了事實。往后雖然會有一段時間的悲痛期。好在緩了過來。
君姒讓喧誠把早餐備好,親自去叫沈秋呤,今天初四,她打算吃過早餐后帶上沈秋呤一起去二叔家看看。
孟炎成吃飽后說有事要去營地,剛好君姒帶著沈秋呤去二叔家。臨出門時沈秋呤沒看到喧誠跟著,只帶了晉芳和秀桃,甚是奇怪。
“公主,季氏現在怎么樣了?還在鬧嗎?”
“沒了。昨晚趙大人已經處理好了。”君姒與她挽著手并肩而行,像是感情很要好的姐妹。
兩人一路聊到二叔家,經過昨天的事情,二叔家里很安靜,偶爾聽到包氏逗孩子的聲音,然后就是一片沉靜。
君姒在院里見到二嬸一家子,孟運禮為皇城的春試而準備,與君姒打過招呼后就回房看書去了。他兩個弟弟沒在家,包氏說被公公帶到碼頭當苦力去了。
二嬸是個話不多,但是溫柔善良的人,一看就是好脾氣。這點包氏挺像她的。君姒喜歡包氏也是因為她給人一種堅強善良的感覺。就像第一次在祠堂外面見到她。當時她帶著兩個孩子,身邊沒有任何人。最后雖然是慌張的離開,但是她堅持下來沒有在人前失態。
……
將軍府。
喧誠留下來和劉叔一起安排廚房的工作。等安排大家分好工她便離開,悄悄來到沈秋呤的房間,小心翼翼的翻找,在抽屜最里面角落的位置發現一個茶杯。將茶杯打開,果然看到一個黑色的瓶子。
就是它!
喧誠果斷拿走瓶子,回到自己房中將瓶子里的藥水倒出來,再將瓶子洗干凈倒上半瓶茶水,再次去到沈秋呤房中一切歸位。可謂神不知鬼不覺。
誰知,她剛剛離開院子,圍墻外就翻進來一個蒙面人。那人穿著藍色衣服,只露出兩只眼睛,速度很快翻窗入房。
不肖片刻,藍衣人翻窗出來伸手扣好窗子,迅速離開。如喧誠那樣神不知鬼不覺。
午飯前廚房已經包好了第一批餃子,陳風揚和王滔還沒有出現,劉叔打算親自送過去,誰知沒出門崴了一腳,于是這個任務落到了喧誠頭上。
“喧誠丫頭,營地里都是男人,你小心些哈!”
喧誠沒反應過來,哦了一聲帶著家丁趕馬車上路。
頭一遭進軍營,喧誠其實沒想太多。在宮里待了那么多年的一個人,去到任何地方都不會緊張。她忙著指揮工作,進了營地問了路,帶著車隊左拐去三營和四營,待她抬頭看時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路兩邊以及前后站滿了,一個二個張大嘴巴全盯著她看。
怎么回事?
喧誠自己嚇了一跳,差點摔地上去。莫名的臉紅了。
“女人!咱營地里多久沒出現過人了?”
“四年了,老子頭一遭看見女人差點誤以為是別的生物!”
“我的娘艾,這個女人生得好漂亮!”
“好想念村頭小花!”
……
“喧誠姐姐,你放心吧。他們只是太久沒見過女人,突然看到你出現比較震驚,待他們回這神就好了。”
喧誠拍著胸口松一口氣,但還是挺不好意思的。早知道才不來這個地方當別人的眼把子。
營地里來了個女人。這則消息見風長,各個營地的人嘩啦一下子蜂涌而來,紛紛堵在路上要看一眼女人。
剛到三營廚房,莫名的身后跟來一長串男人,喧誠也慌神了。廚子老王一看這陣勢就朝外面罵了幾句兔崽子,但是人反而越來越多。
“小姑娘,你趕快走吧,這些人啊都欠揍。你從這條路拐過主帳方向,從那里出去安全得很。”老王將喧誠帶到廚房后面,指著眼前一條路讓喧誠先走。深怕人越來越多把他廚房給踏平。
想著剛才眾人定定的站在路兩邊,喧誠一咬牙謝過老王就跑了。這種只有男人的地方簡直比鬼屋狼窩還要恐怖。
果然,老王指的這條路比較安靜,就算有哨崗也不會像那些人一樣。這里的哨崗只是看了她一眼就不敢轉頭跟隨,因為有規定必須一動不動。
“你是什么人?”超大的營帳前,喧誠被攔下。
“將軍府丫鬟。”喧誠也是見過世面的,本來應該很鎮定,可今天遇到的事情實在出乎意外,小心靈受了刺激。這會兒還緊張得全身冒汗,略慌張的拿出將軍府的一塊令牌,上面刻著她的名字。
得了放行,喧誠拍著胸心說這輩子打死不來軍營這個比鬼屋狼窩還恐怕的地方。
“糟心,這賊人夠狡猾,灌了半瓶子茶水。害我白忙活一場。老孟,你等著我跟你算帳……唔!”
迎面匆匆行來一名穿藍色衣服的男人,對著手里的瓶子皺著眉頭。可一著急就忘了看路,哦不對,在營地里他從來不需要看路,所有的士兵都會主動讓道。今天是哪個不長眼的……
“哪個不長眼的……?”
“我的手……”
喧誠本來心里也憋著一口氣,實在無法預料到會被撞得人仰馬翻。這會兒被撞得整個趴在地上,手掌擦過地面火辣辣的疼,連著小臂擦出一條長長的傷,往外冒著血絲。
藍衣男人比她好一點,一屁股坐在地上左手撫著胸膛,顯然也沒反應過來。
喧誠爬苦著臉抬頭,居然撞了個男的。還才還討厭營地里的男人像猛獸,這會兒顯靈了。
藍衣男人驚得張大嘴,盯著衣衫鮮艷膚白貌美的喧誠,兩眼睛子瞪得明晃晃。
“女人!”藍衣人暴了句粗口,“我娘說我二十五歲前不宜碰女人,枉我守了二十二清白身。霉運!霉運!”
喧誠從來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男人,明明剛才是他嘰嘰咕咕胡言亂語不看路,不承擔責任就算了還說她是霉運。
“你……你個死妖男,你敢罵我是霉運?”
隔壁聽到吵聲的巡邏士衛跑過來,就聽到喧誠血手指指著藍衣人罵死妖男。兩個小分隊的人看得眼都直了。然后兩方人馬互看一眼,均抬頭望天。
“哎呀天上有只大鳥。兄弟們打鳥去。”
“咦,果然有只大鳥。兄弟們我們也打鳥去。”
兩個小分隊隊長決定不管閑事,各自帶著人馬撤退。
喧誠納悶了,這營地里的人抽瘋不成?
“你們這些沒良心的,以后別找我看病!”藍衣人氣得跺腳。那兩個小分隊的其實沒走遠,就躲在營帳邊偷看,而且連哨衛都撲過來看。
“瞧見沒,木將軍終于開戒了!”
“稱罕呀!這只囂張狂妄的獵人終于碰上祖宗勒。”
……
“你這個沒有素質的人,為什么說我是霉運?你還瞧不起女人。”喧誠坐好,瞄了一眼手上的血疼得眼淚都要流下來。
藍衣人我我我了半天,干瞪著眼看對面發威的小老虎。
士兵甲:“瞧見沒,咱將軍慫了!哈哈……”
士兵乙:“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吶!”
士兵丙:“二十五歲前不宜碰女人的詛咒終于打破,木將軍死啦死啦的!”
……
“其實,其實我很瞧得起女人,只不過本人家傳秘咒男人二十五歲前不能碰女人。姐姐,就當從未見過面!”
藍衣人爬起來要跑,不忘撿起掉落的黑色瓶子,喧誠看了一眼但沒注意是一只黑色的瓶子,心里那個氣呀,肯定是過年香燒得少了。
“沒種的男人!瞧不起你!”
跑了幾步的藍衣人突然聽到背后涼嗖嗖的一句話,突然就剎住腳回頭。頭發一甩,白凈的臉上多了幾分英氣,眉頭一皺,目光冷下來。
“小姑娘,你有種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