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簿霧散去,陽光普照,整個皇宮隨之活過來。
君姒早起,裝扮完畢後去往慈惠宮。一路上聽很多宮人在傳。說昨晚孟炎成吃壞了肚子,先是昏過去。醒後開始上吐下泄,折騰了一個晚上。御醫開的藥根本不管用,吐吐拉拉到早上時人都虛脫了。
當然,昨晚送飯菜過去的人是喧誠。所以喧誠和君姒也成了話題之一。
兩人還在路上時,慈惠宮的人就來了,說是皇后要見公主。不用猜,君姒知道母后已經查了。恐怕連她都不會相信,她一向寵愛的女兒爲難了剛見面的人。
“丫頭,說說你到底在做了什麼?孟將軍都趴在牀上動不了了!” wωω●Tтká n●co
果然,君姒剛入慈惠宮,等待她的就是母后的問訊。看著母后又氣又心疼的樣子,她坐過去抱著母后的手臂擺出一副可憐的樣子。
“母后可真是冤枉女兒了。昨天晚上,女兒只是請孟將軍吃了一頓飯而已。他趴在牀上動不了,跟我可沒有關係。”
爾後,看母后又要發話前,她眨著眼睛無辜的問道:“母后還沒告訴女兒,那孟將軍到底怎麼了?”
皇后一時竟無言以對。嘆息著捏著君姒的臉蛋,輕斥她。“平時沒見你怎麼鬧騰,怎麼偏偏對孟將軍鬧騰?你送過去那些菜,不是酸得掉牙,就是甜得膩死人,那湯更是離譜,全是鹽。你還跟母后喊冤。你當母后是傻子不成?”
君姒知道母后會查出來真相。像她這樣在後宮呼風喚雨的人,這麼簡單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瞞得過。不過她也不肖擔心。母后不會真的懲罰她。
“你這次鬧得,你自己說說,讓母后怎麼跟你父皇解釋?”
“那就別解釋了。女兒其實沒想過要害人。只是想逗逗他而已。昨天他把那麼臭的藥給女兒用。害得現在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女兒當了一天的臭公主。母后你您聞聞,女兒現在還臭著呢!”
靈動的雙眼閃著不悅的光芒,她在母后面前永遠是往昔那個乖巧聰明討人喜的公主。
皇后看似嫌棄卻更是寵溺的拍著君姒的手,“好在孟將軍只是有些虛脫,而且已經不再上吐下泄。你呢,去跟孟將軍道個歉。畢竟不久以後你們是要在一起過日子的。我呢在你父皇那兒也有個說詞。”
君姒卻是若有所思,看到玉曼傳來早膳,把母后推到位置上坐好。藉口先填飽肚子再說。
皇后自然不會放縱她。這一次是孟炎成,北方的戰場不能少了他。而且在朝中此人是不能得罪的。這便非要君姒答應一定會去道歉,纔開始用膳。
反觀君姒,心情似乎一點也不受影響,該吃的吃該喝的喝,比平時不知道多吃了多少。連玉曼都感到奇怪。皇也更琢磨不透,只感覺君姒變了個人似的。
吃飽喝足時,君姒藉口道歉離開慈惠宮。一來是要避開下朝的父皇;二來她要出來透透氣。現在的慈惠宮因爲孟炎成的事情氣氛已經壓抑。
回來的路上她放慢速度,一邊想著孟炎成趴在牀上虛弱無力的可笑樣子,一邊想著怎麼道歉才能收到奇效。其實她也並不想道歉,孟炎成前世那般冷落她,這輩子她決定逆轉立場和方向。最重要的是讓自己活得痛快。
喧誠領路,待君姒反應過來時,已經發現自己站在孟炎成的院子裡。這就是未央殿,孟炎成住的地方。
不時有進進出出的宮人,或是端藥,或是拿水。君姒看著這樣的場景,好像真的發生了什麼重大事情一樣。也不由得數落母后,只是又吐又拉,用得著興師動衆?
喧誠有點擔心。剛纔在慈惠宮看皇后的樣子,這孟炎成自然是非常重要。而自己公主過來道歉,看她這樣子似乎一點都不真誠。這要是傳到皇后耳裡,是不是又會發生點故事?
她靈機一動,接過宮女手中的早膳。君姒問她拿碗粥是什麼意思,莫不是真讓她道這個歉?
“公主,皇上和皇后娘娘那兒,您總得做做樣子給他們看吧?要不然,恐怕又要挨一頓數落。到時候在宮裡傳開,不知又有多少人去皇上那兒告您恃寵而驕的罪。”
告狀倒不怕,反正過兩個月自己也該嫁出去了。離開這裡,也就意味著要在另一個地方重新開始。對這座皇宮,倒不是有多捨不得。
不過,喧誠說的也不無道理。既然答應來道歉,那就乾脆把樣子做足了。至於以後,想怎麼對孟炎成還不是隨她的意願。這便接過粥親自端進去。把樣子做足了,也省得有人懷疑她道歉不真誠。
未央殿規模不是很大,走過小院子是正廳。臥室則設在右邊。房間外面還設有小花廳,擺放著一些珍品古玩,甚是雅緻。
君姒端著粥進去。聞到安神香淡淡的味道。牀邊緣置的白紗帷幔已經收起。牀上,趴著看似虛弱無力的孟炎成,臉朝外面,剛好能看到他發白的臉,和濃重的黑眼圈。
君姒不禁要問,那些菜,過分酸甜苦辣鹹,他是沒有味覺嗎?但凡一個正常人都不可能吃得下。更何況,他還吃得挺歡實,渣都不剩。
宮人說起的時候,她愣是不相信。這時候不禁要懷疑是不是喧誠根本沒有按照吩咐去做,敷衍她而已!
喧誠回以冤枉的眼神,一副有苦說不出的樣子。在君姒的示意下,上前輕喚孟將軍。
孟炎成終於有所反應,擡開眼皮子望向君姒。沒有半點吃驚的樣子,也沒想過要行禮。反而閉上眼繼續睡覺。
喧誠想要說話,被君姒攔下,就聽孟炎成說話。
“孟炎成在沙場上長大,自以爲銅皮鐵骨的身子。沒想到卻受不起公主好心的一頓飯。真是慚愧至極。等我身體好了,親自給公主做幾個美味可口的孟傢俬房菜致歉。”
孟傢俬房菜!君姒的記憶防線被戳破。記得那年夏天,她胃口不好。恰好他回來,就親自下廚做了幾個開胃小菜。他還得意的說,這就是孟傢俬房菜。
平靜的眼底蕩起波瀾,君姒凝目於孟炎成。他說話的態度分明就是對著一個熟悉的人。這種感覺她再熟悉不過。頓時心中泛起苦澀。
“如此,將軍可要早些好起來。我很期待你的孟傢俬房菜。”
她牀邊坐下,把粥在他鼻子前繞了一圈,不急不慢道:“聽御醫說這碗藥粥對你的腸胃恢復有極大的幫助。將軍若是想快點好起來,不如吃上幾口?”
孟炎成再次睜開眼睛,眼前的君姒微微帶笑。好看的脣角微微翹起,明亮的雙眼正對上自己,絲毫沒有女兒家的嬌羞模樣。
他咬著牙,費力的翻個身,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軟軟的帶著幾分滑稽樣子,惹得喧誠捂嘴偷笑。
君姒瞪向喧誠,示意她幫忙。喧誠尷尬上前把孟炎成扶起來靠在牀頭。這次她學乖了,藉口倒茶水直接離開房間躲花廳裡去了。
偌大的房間,只剩下君姒和孟炎成。君姒平靜的攪拌藥粥,不時發現叮叮的聲音,成爲房間裡唯一的一點聲響。
咕嚕——
一串不和諧的聲音響起,打破沉靜。孟炎成摸摸肚子,乾咳兩聲,“真是麻煩公主,要你親自來侍侯我。”
君姒微愣,隨即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笑而不語,開始喂他吃粥。
她不排斥侍侯他喝粥,也不是刻意來做這件事。一切都不是因爲他們有過一段不愉快的前世。而是因爲他是皇家所需要依靠的力量。
然而今生的第一次親密相處,出其的安靜。君姒是不想說話。她也不明白孟炎成爲何也一言不發。偏偏這碗粥還像是怎麼也吃不完那般。這期間她心裡萌生一個疑問,這孟炎成會不會也是重生的?若非重生,他不該是這樣淡定冷靜的態度。就好像他們早就是夫妻,那種彼此之間不需要半分客氣的態度。
“公主看起來有心事,該不會是因爲昨晚好意的一頓飯被別人誤會了吧?那可真是冤枉了。不過你放心,等我行動自如了,我會親自去解釋。”
“孟將軍!”君姒放下勺子,盯著孟炎成看,面上有一絲不悅。“你是故意這麼做的嗎?昨晚的菜只要你嘗過一口就知道是被人捉弄了。可是你卻吃得昏倒在桌下。難免會讓我以爲,孟將軍只不過是將計就計。至於你想要得到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孟炎成輕輕笑著,目光裡柔情萬千。
“公主說哪裡話。酸也好,甜也好,甚至是苦,是辣,是鹹。這些都無所謂。我覺得最重要的是公主的心意。我孟家能有今天,都是聖上的倚重。而我孟炎成能有今天,則是享了父親爺爺和老祖宗的福。更甚至,以後公主跟著我這樣的軍痞粗人,恐怕會吃很多苦。至於昨晚,是公主刻意爲之也好,偶然而已也罷。於我而言,只不過是得到提前品嚐一下那種滋味的機會。所以我還要感謝公主。”
聽了這麼多話,縱然是經歷過生死的君姒,心臟也不由得跳漏半拍。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前世不善言詞的孟炎成,這一生竟對生活體會得如此深。
她只給了他一個微笑,垂下眼簾後站起來背過身去。
“孟將軍真是個通情達禮的人,但願以後我們能夠有一個美好的結果。”
她一直沒有再回頭,而是徑直走向門口,就此離去。回想第一次交集,她的釵碎了。也是從那支珠釵開始,這一世兩個人的序幕正式拉開。
房中,孟炎成力的扭過脖子,目送君姒離開。隨之而動的目光越來越深遂,最後看不到底。
靠在牀頭,回想她剛纔的一舉一動,平定而嫺靜。似乎昨晚的一切跟她沒有任何關係。他實在不明白,她爲什麼會有這樣的舉措?
酸甜苦辣鹹,這人生五味,難道她將會給他這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