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斷(二)
聽到那在寂靜夜色中有些突兀的呼喊聲,沈瑾萱身子一僵,覺得臉似乎更燙了。她想著自己此時一定是臉紅紅的,也一副很喜慶的樣子,大概會像紅蘋果。
真不知道現在她怎么還有心思想這些有的沒的。
穆琰的手剛剛探到她兩腿間的私密處,如今也是一愣,覺得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向上看,就看到沈瑾萱一直緊閉雙眸的臉紅得似乎能掐出水來,被她自己輕輕咬住的嘴唇,也是嫣紅的顏色。
搖曳的燭光在她身上鍍上一層細細的溫柔暗黃,穆琰眼中的沈瑾萱,美得不可方物。她突然睜開眼睛,兩個人望在了一起,她窘迫羞澀又隱含笑意,他便覺得剛剛因被打擾而騰起的不爽暗火逐漸消散。
穆琰也勾了勾唇角,然后抽出剛剛進去半根的手指,拿過一旁提前準備好的白帕將手擦凈,便翻身下床穿衣。
床上沈瑾萱匆忙將衣服一攏,坐起來便要跟著穆琰下床為他穿衣,卻被他出聲阻止:“不必,你早些歇息吧。”
沈瑾萱不依,攏好衣服赤著腳便踩在地面上,低著頭為他穿起衣服來。她的長發傾散,溫柔的落在她的胸前肩上后背,絲絲縷縷都順滑無比。
穿好衣服后,穆琰抬腳就要走,卻被沈瑾萱扯住了衣袖,他不著痕跡皺眉,回頭面帶詢問看向她,就見她仰著小臉看著他,秀眉輕蹙,眼波含水。
“陛下……臣妾……臣妾想陪您去。”
雖然前世婉嬪并沒有趕在這個時間生孩子,可是她的這個孩子卻是根本沒有生出來的,沈瑾萱不知道其中詳細的貓膩,只是聽說婉嬪本是順產,卻不知為何突然變成難產,那么肯定是為她接生的那些人里有問題,她不能直接告訴穆琰,只要跟著他一起去,她肯定能將婉嬪的這個孩子保下來!
于是沈瑾萱看著他的目光變得帶有懇求,她的眼睛本就天生水靈靈的,現在這般可憐兮兮的瞅著他,他雖然不知道她要跟他一起去的意義何在,卻被她瞅得心肝兒一軟,不由失聲笑道:“那你便跟著一起吧。”
“謝謝陛下!”沈瑾萱喜笑顏開。
殿門外,喊完話的炎安便站在那里候著,他知道若是穆琰去,肯定即刻出來,若是一刻鐘后穆琰還不出來,那么定是不去。
“走吧。”
打擾了黃帝陛下洞房,炎安一顆心臟從剛剛喊完話開始就撲通撲通極度不安地跳動著,現下穆琰從殿內走出來,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吩咐‘走吧’,語氣里并聽不出喜怒,但炎安的心臟卻是終于掉回在原本的位置上,正常跳動起來,只是……為何這個明萱郡主也跟了出來?
不論如何,炎安知道他無事,心中便是一喜,趕緊跟上走在前頭的那兩個人。
等穆琰與沈瑾萱坐上了輦車后,炎安一路小跑才得以跟上,他感覺到了深深的惡意。望了一眼天上的明月,炎安心中連連叫苦,陛下,這又不是我臨盆,錯不在我呀!
長春宮主殿長春殿住著的,正是即將分娩的容嬪。
沈瑾萱與穆妍剛剛跨進長春宮,就聽里面就傳出一聲長長的痛呼,兩個人腳下的步子不由都更快了些。
進屋后,穆琰揮揮手示意眾人免禮,他問守在一旁的太醫現在婉嬪情況如何。
“回陛下,婉嬪此次屬順利生產,并無大礙,陛下只消稍等片刻,即可。”
帷簾內部,一片糟亂,有個跪在床邊任婉嬪握住手的宮女滿面焦急,聽到穆琰聲音后連忙對痛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婉嬪說道:“主子,您聽啊,是陛下!陛下來了!您放心吧,陛下就在外面呢!”
聞言,婉嬪忍不住屏氣仔細聽,果然能聽到穆琰說話的聲音,她恐懼感當即消了不少,可是身下的劇痛并有半分毫的減少,小腹某處頻繁的下墜感讓她‘啊’的一聲大叫出來。
“對,娘娘,就是這樣,用力,用力!就快出來了!娘娘,用力啊!”
床尾,一個接生嬤嬤正在小心翼翼的指揮,眼見裹著薄薄一層水漬并有顯少發量的頭頂隱約露出,內心不由一陣喜悅,卻不敢放松絲毫,咽了一口唾沫,她接著說:“好、好,娘娘,現在您休息一會兒,慢慢用力,哎,就是這樣,輕點用力。”
“啊——”
婉嬪的高聲叫喊讓沈瑾萱渾身一顫,她不由自主朝著帷簾走去,卻被人一把抓住手腕,她回頭看,就見穆琰皺著眉看她,沈瑾萱突然覺得心臟一痛,這一世的他,不相信她,不愛護她……
可她也想不了那么多,她怕耽誤久了,婉嬪的孩子會出事:“陛下,宮里可還有別的穩婆?您多請幾個來吧,人多安全些。”
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痛楚被穆琰敏銳捕捉到,聞言,他只是用眼神兒示意一旁的炎安,炎安會意,立刻派人去請宮中的穩婆來。
沈瑾萱剛想開口說些什么,一個端著托盤的宮女急匆匆走進屋子來,托盤上是一柄青花湯匙,那個宮女沖著穆琰急急施了一禮,而后扭身就要往帷簾里走。
“等一下。”
沈瑾萱顧不得其他,從穆琰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就朝著那個宮女走了過去:“這是什么。”
宮女看著突然沖過來的沈瑾萱,不知道這位是什么人,又看她身上穿著一件喜袍,忽然想到那明萱郡主便是今天與皇帝陛下成婚,于是這位人物是誰便也明了,宮女又行一禮,回到道:“回主子話,此為催產湯。”
“你,過來查看一下。”
沈瑾萱指著剛剛回穆琰話的太醫,那太醫依命走過來,藥碗至鼻尖,細細聞了聞,確定了里面都是他寫下的藥方所熬成的,便說:“回陛下,催產湯沒有問題。”
沈瑾萱皺眉仔細回想前世有關于婉嬪難產至皇子在肚內憋死的內容,隱約記得確實是她沾了不該沾的東西而導致的,那么無疑這催產藥就是問題所在,可是太醫卻說沒問題,他如此信誓旦旦一口斷定沒問題,反而讓人深信不疑。
是什么呢?
沈瑾萱看著太醫將催產湯放回托盤上,眸光一閃,她拿起那柄青花湯匙遞給太醫:“再仔細看看這個。”
太醫伸手小心接過,像聞催產湯時一樣靜心嗅了嗅,嗅著,他的眉頭不由輕輕皺起來,而后用手指用力捻了一下湯匙盛湯的那一頭,再把手指放進嘴里,心中已是篤定,放下湯匙后他跪下磕頭:“陛下,湯匙久泡烏頭子根,含毒,孕婦食用可致死,其中還有迷藥,會使孕婦渾身脫力導致無力生下胎兒,久之,胎兒必定悶死,臣有罪,求陛下降罪。”
太醫說著狠狠磕頭,那端著催產湯的宮女聞言頓時驚慌不已,‘撲通’一聲跪下:“陛下,奴婢并不知這湯匙有毒,是桔枼交給奴婢的,求陛下饒命!”
沈瑾萱看著跪在地上的兩個黑黑的頭頂,久默不言。
“來人!”穆琰喊了一聲,門外立刻走進兩個帶刀的御前貼身侍衛,他們步伐整齊,鏗鏘有力,跪下領旨。
穆琰接著說:“將這個宮女和她所說的桔枼一并送去酷刑司,好好審,定要將幕后指使的人審出來!”
“謹遵陛下旨意!”
“陛下,求陛下饒命,奴婢說的都是真的!求陛下饒命!”跪在地上的宮女只是聽到‘酷刑司’這三個字便是一抖,眼淚即刻涌了出來,她拼命搖頭求饒,聲調凄厲萬分,卻惹得穆琰眉頭一皺,兩個侍衛見狀立刻將人架住,強行拖了出去。
酷刑司,無論是誰進去了就別想再活著出來,宮女不愿意去,她已經淚流滿面,不停掙扎著求饒,兩個侍衛的力氣大得足以輕輕松松將她從地上拎起來,再拎出長春宮,最后扔進酷刑司。
宮女只是想想進入酷刑司以后會遭到怎樣的招待,她就覺得怕極了,可是她不能把那些話說出來,她不能的。
不多時,哭喊聲漸消。屋子里只剩下自帷簾內傳來的婉嬪依然斷斷續續不止的痛喊聲,穆琰垂眸想了想,問那太醫道:“不食用催產湯,可能順利降下皇子?”
“回陛下,娘娘的身體狀況一直很好,是可以的。”
穆琰嗯了一聲,讓太醫起身。
這時,沈瑾萱為圖保險讓人去請的另外兩個穩婆疾步走進屋里,她們向已經黑下臉色的穆琰行了禮,便急匆匆掀開帷簾走了進去查看孕婦情況了。
一刻鐘后,忽然間一聲嘹亮清脆的哭聲自帷簾內響起,立刻就有一個宮女快步走出,面露喜色跪在穆琰身前向他稟報:“啟稟陛下,婉嬪娘娘產下皇子!”
此宮女話音一落,全屋子的人齊刷刷跪下,異口同聲向穆琰恭賀道,“恭喜陛下!”
穆琰聽得,頓時龍顏大悅,當即慷慨解囊,長春宮內每人皆是重重得賞。
沈瑾萱也終于放下心來,她看著穆琰繃緊了的面部線條一下子就松開,笑意輕輕爬上他的唇角眉梢,雖然并不甚明顯,可她卻能清楚感覺到他初為人父的歡喜。那一刻,有一種冰雪消融春暖花開的美好感覺。
再說婉嬪趙清語,她剛剛生完皇子累得汗流浹背,渾身力氣盡失,在床上軟成一灘水。略顯蒼白的小臉上卻淺笑盈盈,頗為幸福的看著床邊那溫馨一幕。
穆琰正輕手輕腳抱著那小小一團的人兒,平日里就泛著笑的唇角此時更是頻頻上揚,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小皇子剛剛出生,渾身上下呈淡淡的紫紅色,已被擦洗過,倒也算得干凈。
皺皺的一張小臉上五官并不清晰,現下被他的父皇抱著正仰面呼呼大睡呢,嘴里不時吐出些晶瑩泡泡,很是可愛,小手小腳被穆琰喜愛地用指尖不停逗弄。
盡管這小皇子看起來并不是那么賞心悅目,可穆琰的一顆心還是軟得要滴水。
又抱了一會兒,穆琰才將小皇子遞給一旁候著的乳娘,讓她帶小皇子去喝奶了。
待宮人退下,穆琰握住婉嬪的手,柔聲說道:“語兒辛苦了,你為朕誕下皇子,實在功不可沒,傳旨六宮,婉嬪晉封為容華。”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