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體內的紫淵蛇藤之毒大部分都被解去,但是陸逸雲破敗的身體狀況顯然已是積重難返。
越星河沒能痛痛快快把這個他視作死仇的愛人折騰多久,便喪氣地發現陸逸雲居然昏死了過去。
察覺到對方衰弱的心脈,越星河倒不願真地弄死他,當即也只好鬆開了手,甚至還解開了對方手腳的束縛,讓他能稍微舒服些躺著。
看著陸逸雲昏死過去的面上仍糾結著痛楚與悲傷,越星河的碧眼裡此時才略多了幾分不忍。
兩人之間對立的身份,累累加重的仇怨都讓他難消舊恨。
“若你不是你,若我不是我,或許我們之間便不會如此。”
越星河在牀邊坐了半晌,這才面容冷峻的輕輕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看著陸逸雲赤^^裸消瘦,充滿了可怖傷痕的身體,越星河又轉頭嘆了口氣,將丟在一邊的被褥抱了過來替對方蓋上。
“阿傻,慢慢吃,彆著急。”
越星河坐在桌邊,看著玩了一天餓得狼吞虎嚥的兒子,那張素來冷酷的臉上也忍不住多了一絲慈愛的微笑。
想到能將活生生的陸逸雲控制在手心裡,他的心情自然是大好的。
阿傻擡頭對越星河咯咯一笑,仍是大口大口地從他送過來的勺子裡吃去飯食。
想到往日在風華谷,每次都是陸逸雲在自己面前這般親力親爲地照顧兒子,而如今他也有了這樣的機會,怎不讓他感慨頗多。
輕輕舀起一勺鮮美的肉羹和飯,越星河擡手摸了摸阿傻的天頂,柔聲問道,“兒子,你也很久不曾見過你爹爹了,一會兒便隨我去看看他吧。他一定也很想你。”
想到陸逸雲臉上所露出的絕望之色,越星河倒也有些擔心對方是否已到了極限,會不會便連十八那小子的性命不顧亦要尋死,若是讓他見見阿傻,也算是給他點甜頭,就如當年他給自己那一點微不足道的甜頭同樣一個道理。
比起陸逸雲,阿傻顯然是更爲畏懼越星河的,他在陸逸雲面前可以胡攪蠻纏,可是在這位不時便會變得兇巴巴的碧眼叔叔面前卻老實多了。
雖然對他來說,那個什麼爹爹並不讓他思念。*
阿傻瞪著大眼,看著越星河那溫柔中卻不乏有一絲陰鷙的笑容,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陸逸雲沒能在令他可以暫時忘記痛苦與哀愁的迷夢中躲藏多久,因爲紫淵蛇藤之毒長久以來的侵蝕,雖然毒性初解,可仍留給了他不少可怕的後遺癥,而且他之前的瘋魔之癥更是讓他不時頭痛難忍,似乎隨時都會再次陷入之前的瘋魔之中。
本以爲越星河還會繼續折磨自己,可陸逸雲卻驚奇地發現房間裡已是空無一人,就連他之前手足上的束縛也被盡數解開,甚至……對方還賞賜了一條被褥讓他可以暫時遮蔽赤^^裸的身體。也是,自己這副邋遢頹喪的樣子讓越星河也是看不下去了吧?
陸逸雲勉強坐了起來,他想到先前越星河對自己百般逼迫與折磨便覺心痛得無以復加,他爲這個人所付出的一切都似乎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而他或許也早就是越星河眼中天字第一號的大傻瓜。
想到這些,陸逸雲的心情仍是免不了有一絲激動,只可惜他現在聲帶已損,便連一聲痛訴的話語也難以表達,只能緊緊地蜷起身子,不讓內心的冰冷蔓延得更加迅速。
一陣沉重的密門開啓聲讓躺在牀上的陸逸雲心中猛然一沉,他知道必是越星河回來了,而他也知道這一次說不定對方又帶來了什麼折磨自己的新方法。&
越星河站在門口看了眼蜷在被子下的陸逸雲,輕輕拍了拍阿傻的背,笑著說道,“阿傻,你爹爹還在睡覺,我們去叫醒他。”
聽見兒子的名字,陸逸雲頓時又是一驚,他自從決意爲了放走越星河一事承擔起全部責任之後,便沒有想過還有能見這孩子的機會。
想起自己養育了十幾年的兒子,雖然對方是個從不領情的小傻子,可陸逸雲的心中怎能不對他思念萬分,然而現今這個境況下,陸逸雲卻是不想讓阿傻看到自己這個樣子。
聽著越星河的腳步聲和阿傻平素的嘟囔聲越來越近,陸逸雲心急如焚,他緊緊地攥著身上那牀薄被,明白自己已是無處可逃。
“我帶兒子來看你了,難道你不高興嗎?”
越星河看了眼不停顫抖的陸逸雲,眼裡掠過一絲輕蔑,以前他在風華谷地牢之中一年也見不上幾次兒子,而現在他主動帶兒子來看陸逸雲,對方似乎還是一副不願意的樣子,真是不知好歹。
然而越星河很快就看出了陸逸雲並非是不高興,而更似是在懼怕著什麼。
想到之前陸逸雲瘋魔時對自己露出的抗拒和懼怕,越星河的肚子裡便是滿滿的不快。
他就沒搞懂這個曾把自己關了那麼多年的男人至於那麼害怕自己嗎?
不願看到陸逸雲那脆弱的樣子,越星河的語氣也變得稍微溫柔了一些,他鬆開牽著阿傻的手,俯身下去,輕輕扶住了陸逸雲的雙肩,想要用力將對方掰轉過身。
“你不看看兒子嗎?他在這裡很乖很聽話,而且我們一家人能團聚又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啊。”
越星河的話越是溫柔越是動人,就越是讓陸逸雲心痛。
他實在不願讓阿傻看到如今落魄至極的自己,更不願讓越星河看到自己到底會因此而多麼痛苦難過。
陸逸雲拼命地裹緊被子,不肯翻身,可越星河卻是不肯放鬆逼迫,他狠狠掰住陸逸雲的肩,終於憑藉著蠻力將對方的身子硬轉了過來。
阿傻站在一旁愣愣地看著他的碧眼叔叔和一牀破被子說話,也不知道這牀破被子和他記憶中那個爹爹有什麼關係。fhzww點com
直到他看見了那張被越星河猛然掰轉過來的臉,依舊是熟悉的眉目,但是此時卻顯得那麼憔悴頹然,原本眉宇之間的孤矜與自傲早就散盡,只剩下了無盡的悲苦。那是一張讓阿傻看了就會覺得胸口猛然變悶的臉。
“碧眼蜀黍,出去……我們出去……我不想要見他……”
阿傻不知爲什麼覺得自己心頭一陣發慌,他看到陸逸雲那雙淡墨色的眼裡幾乎都快要流出淚來了,而他自己的眼眶也在漸漸發紅。
陸逸雲急促地喘著氣,他聽到了阿傻的話,也自然明白對方對自己的厭惡與抗拒,而現在一身落魄的自己更是討不到那孩子絲毫的喜愛了。
但他不怪對方,畢竟那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傻兒子,這個世間已給了他足夠的不幸,若自己能替他承擔一些又有何妨?
陸逸雲掙扎著抓住了越星河強有力壓制住自己的手腕,他說不出話,只能強忍著痛苦對越星河不斷的搖頭,嘴裡一陣陣的氣聲已是他此刻焦急心態的最大示意。
這邊阿傻見越星河不理會自己,終於忍不住哭了出聲。
這時候越星河才意識到事情不像自己想得那麼簡單,他低頭與陸逸雲對視了一眼,眉峰微微皺起,只好鬆開了對方,快步走到了阿傻的身邊,先將他連哄帶勸地送出了密室。
躺在牀上的陸逸雲看見阿傻被越星河牽走之後,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身爲一個父親,他並不指望自己的這個傻兒子能有朝一日如同尋常人家兒子那般孝順自己,他只求在自己有生之年能儘可能地照顧對方,看著對方快樂成長就夠了。如今的他,已是沒有了資格與能力繼續照顧這個孩子,而越星河可以。只是……看見那孩子果真對現在的自己更爲厭棄,陸逸雲的心頭還是感到了一陣刀割般的疼痛。如果這是越星河想想看到的,那麼對方這一招可謂成功。
沒一會兒,越星河就又走了回來,不過這一次對方身邊總算沒有帶著阿傻了。
越星河將阿傻安置給小人照顧之後,這纔想起陸逸雲被他抓住之後,已是將近一天不曾有過吃喝了,而對方現在的身體又這麼虛弱,若再不好好照顧,就算劇毒解了,只怕也是難以長命的。
叫下人將廚房裡剩飯剩菜取了一些來,越星河親自端進了密室之中。
他看了眼神色已恢復了平靜的陸逸雲,將飯菜放在了桌上,然後坐下來對陸逸雲說道,“你應該還能走吧,自己過來吃飯。”
聞到飯菜的香味,飢渴交加的陸逸雲難免有些動心,可越星河只知他已解去了劇毒,卻不是不知像他這樣長時間被捆綁著不許動彈的犯人手足都變得異常虛弱,之前他爲救十八不惜自損心脈強行起身,而之後卻又被越星河制住要穴,如今要讓他再站起來走上幾步倒真是異常艱難了。
看著越星河那冷厲的目光,陸逸雲也知曉自己若躺著不動,只會更加惹怒對方,無奈之下,他只得勉力用雙臂撐起瘦骨嶙峋的身體,然後一點點地將腳挪到地上。
可陸逸雲此時依舊赤身裸^^體,他不願就這樣不知羞恥的起身,只得雙手裹住薄被,竭力穩住重心,慢慢地移向桌子。
越星河自然也看出了陸逸雲舉動的艱難,正在他猶豫不定是否要去攙一把對方之時,陸逸雲已是身體不支地跌跪在了地上。
直到此時,越星河那雙碧眼才猛然一瞪,他趕緊起身,快步走到了陸逸雲的身邊,一把將人抱了起來,然後坐到了桌邊。
陸逸雲似乎是沒想到越星河還會這樣幫自己,他默然地看了眼越星河,卻不知這到底是對方的另一個陷阱還是另一個詭計。
作者有話要說:教主送飯算一點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