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爹和娘一定喜歡。”謝府運是謝家長房的嫡子,也是長房唯一的兒子,先頭老太太在時便是看得比眼珠子還要矜貴,祖父、爹娘也是從小疼寵之極,因此他說話總是隨便的時候多。
姚存嘉笑了笑,一顆心放下了一半。
謝府運攜著她的手,目光一掃,淡淡道:“綠荷、綠葉隨我們一同過去,星兒、若芳,你們好好收拾新房,招呼好大奶奶帶來的人,還有,大奶奶遠道而來,隨同的丫頭們許是不知府上的規矩,你們細細的給她們說明白了!進了譽華堂的門,也算是我的奴才,莫要做出什么失禮的事,讓府上旁人笑話!若有人丟了譽華堂的體面、讓大奶奶沒臉,我是不會輕饒了的,知道么?”
星兒、若芳明了謝府運的意思,忙屈膝垂首答應,姚存嘉悄悄睨了謝府運一眼,心情有點復雜。一面感激他給自己撐腰,一面又覺自己帶來的人做出這種事著實沒臉!
“咱們走吧!”謝府運一笑,輕輕攬著她的肩出去,直到出了譽華堂的院門方放開了。兩人走在前邊,綠荷、綠葉垂手小心的跟在后頭。
“嘉兒放心,今早的事沒有人敢說出去,星兒和若芳知道怎么讓小丫頭們閉嘴。”謝府運忽然湊近她小聲笑道。
姚存嘉心里一暖,抬眸感激一笑:“謝謝大爺為妾身著想。”
謝府運呵呵笑了笑,說道:“往后沒人的時候別叫大爺,叫我名字就好,要不,叫夫君也行啊!”
姚存嘉“撲哧”一笑,睨了他一眼沒說話。
謝夫人、謝老爺見兒子整個人容光煥發、滿面喜色的,心里也自高興,又見姚存嘉舉止端莊得體,很具大家閨范,心中更喜,對她不由得高看了幾分。高堂中歡聲笑語不斷。
這一整天下來,該經歷的都經歷了,晚宴過后回到譽華堂,姚存嘉幾乎沒累散了架。
丫鬟們規規矩矩上前伺候,不知星兒和若芳跟蘭香她們說了什么,四個陪嫁丫頭再也沒有人敢湊上來獻殷勤。
姚存嘉一邊卸妝一邊同謝府運說著話,轉眼瞥見巨大的玻璃鏡中的一室富麗,心頭有微微的怔忪,她知道,她全新的生活,已然正式開始了。
姚存嘉在謝府的生活全新開始,京城里姚存慧的日子也仍在繼續。
謝家報喜的人如期而至,姚老爺大喜,府中下人們每人多發了一個月月錢,體面的管事媽媽、大丫頭們還賞賜有布料和尺頭等物。
姚存嘉遠嫁,三朝回門是不可能了,這次謝家來人帶來了豐厚的禮物,又有姚存嘉和謝府運的書信。謝府運的是官方言辭,看過就罷了,姚存嘉特意寫給姚存慧的卻是流露著一片姐妹情深,姚存慧見了也暗暗代她歡喜。
趁著姚老爺高興,馬氏命馬槐安上門謝罪。
馬槐安賠罪不已,指天指地說是一場誤會,說那日自己有些累了,在穿堂那里略歇一歇,沒想過不留神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兩邊門都打不開了,沒奈何只好在里頭過了一夜。
馬氏又傳了那日關門的婆子問話,所言與馬槐安沒有出入,證實確是如此。
姚老爺本不想理會,可再一想好歹是親戚,且又不曾造成什么后果,又看在馬槐安誠心認錯的份上,也就沒再說什么,此事算是揭過。
姚老爺放過了馬槐安,馬氏卻不放過。
屏退了下人,拉著馬槐安問話。“說吧,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哼,別拿方才那番話來糊弄我,我知道那是假的!你要是不說真話,今后便不要上我的門了!”
馬槐安呆了呆,仍是不敢將姚存慧捉弄自己的真相說出來,不是為姚存慧著想,也不是怕事情鬧大,而是覺得說出來太丟人!
想他馬槐安也是個風流倜儻、人才一表的讀書人,竟然被一個小小女子折騰得顏面盡失、丟了半條命,要是被人知道了,他今后還要不要活?縱是馬氏和姚老爺不說,他也沒臉再上姚家的門了。
“你真的不說?”馬氏冷著臉挑眉。對娘家人,她的耐性已經夠好的了!
馬槐安盤算計較一番,吞吞吐吐道:“二表妹,呃,是越長越標致了……”
“二表妹?慧兒?”馬氏被他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弄得有些發怔,繼而大驚失色,指著他氣急敗壞道:“你、你、你好大的膽子!太不像話了!你竟然是想——”
馬氏以為馬槐安是躲藏在內宅中晚上好對姚存慧不利,不由臉色都白了,恨聲道:“你這沒臉沒皮的東西,果然是給我惹禍來了!老爺知道了,腿不打折了你的!”
馬氏不由心驚肉跳,暗暗后怕。如果真的讓馬槐安得了手,姚家臉面盡失,姚老爺還不得氣成什么樣!還有云家,豈能罷休?自己是繼母,馬槐安又是自己娘家侄兒,將這些聯系在一起一想,自己的名聲也要敗盡!
到了那時候,礙于家丑不可外揚姚老爺即便不休了自己,自己將來的日子也定然不好過!何況,還有一個四姨娘在旁邊虎視眈眈呢。
馬氏氣不打一處來,越想越驚,越想越怒,將馬槐安狠狠的數落了一頓。
馬槐安垂著頭一言不發的聽著,臉上、心上早已訕訕的要命。
讀書人嘛,面子總是薄一些的。
“這事過去了便過去了,我警告你,收起你那糊涂心思,要是再敢起什么歪心邪意,別說老爺,我也斷斷不會放過你!”馬氏瞪著馬槐安,面色一沉徒然喝道:“聽見了嗎?”
“姑姑息怒,姑姑息怒!”馬槐安忙陪笑道:“侄兒知錯了,侄兒早知錯了!侄兒發誓,定不敢再干這糊涂事!可是姑姑,侄兒是真心仰慕二表妹,還請姑姑,成全侄兒一片癡心啊!”
馬槐安“撲通”一下,順勢跪在馬氏面前,可憐巴巴的望著她。
馬氏更氣,冷著臉道:“天底下的好姑娘都死絕了不成?那個刁鉆冷情的丫頭有什么好,值得你這樣!”
馬氏焉能不氣?姚存嘉姐弟三個都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她從來就沒有看的順眼過,尤其是這個姚存慧,一次次不動聲色的便將她擺了一道又一道,她早就恨得牙根癢癢,沒想到娘家的侄子,居然對她上了心、居然還說什么“真心仰慕”!她呸!
“姑姑,侄兒也是為姑姑著想啊!”馬槐安秉著三寸不爛之舌繼續游說:“姑姑您想啊,只要二表妹做了侄兒的媳婦,便是咱們馬家的人了,她還能不向著馬家么?而且,跟姑姑的關系也越發親近了一層,對姑姑只有利沒有害處啊!”
馬氏心中一動,一時有些怔住了。深深的瞥了馬槐安一眼,陷入了沉思。
馬槐安知道她已經心動,便沒有再多言,而是乖乖的垂頭等著。
“這個么,親上加親,傳了出去倒也是一樁美事。”馬氏微微一笑,眸光微閃,緩緩的笑道。
不錯,侄兒說出仰慕姚家丫頭的話的確令她的心里很不舒服,可他說的也未嘗不是道理!只要姚存慧做了馬家的媳婦,她還有什么立場、什么姿態跟自己作對?
她橫豎是要嫁人的,萬一跟姚存嘉那死丫頭一樣攀了高枝嫁了個大富大貴的人家、完全脫離了自己的掌控,豈不是便宜了她?而且,自己也不甘心!倒不如將她嫁入娘家,有哥哥嫂子看著,她還能掀得起什么風浪來不成!到時候,再給侄兒送兩個善解人意的美貌丫頭做姨娘,膈應她一輩子!
“你想的倒美!”馬氏心里暗暗拿定了主意,卻仍是繃著臉訓斥馬槐安:“你看看你,快二十的人了,連個舉人都沒中,就你這樣的,老爺能把女兒嫁給你嗎?先頭大小姐嫁得那么好,這二小姐的夫婿太差勁,老爺豈不是沒面子!你看看人家云家大少爺,二十出頭就中了狀元!別整天琢磨這些花花腸子,先認認真真把書讀好是正經!你呀,我真是恨鐵不成鋼!”
馬氏說著嘆了口氣,心里是真有點兒煩躁起來。
父親的好運氣似乎用到了頭,到了大哥的時候,也就勉強中了個舉人,在外地做了兩任知縣,父親動用了許多關系、托人送禮將他弄到了京城,如今也就在禮部混個從五品的小官。二哥是庶出,更沒指望。
三個嫡親侄兒讀書至今,最好的大侄兒也就中了個舉人,然后便再也沒中了,家里已經打算好了,下一科若是再不中便也托關系給他弄個知縣外放去算了。而剩下兩個侄兒,更是一個不如一個!
說起這個小侄兒,三兄弟中數他長得最好,小的時候也最聰明伶俐,一家子都格外的疼寵他,全家人都對他寄予厚望,滿心期盼著他能夠光宗耀祖、出人頭地。
不想,現實總那么不盡如人意,小時候看著好,長大了反而不那么好了。人仍舊是聰明,讀書也讀得好,做的詩詞對子人人都夸的,可是一上場卻成績一般般,讓寄以厚望的全家人都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