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恢弘,威嚴肅殺,驕傲的戰士押送著衆多的俘虜往著關押俘役的木寨而去。
可是俗話說的好,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在外行人的只覺著這一支軍隊威嚴煞人,威風的緊。可在褚穂這般內行人的眼中,卻是感覺到一種發自心底的可怖。
這是強軍,百戰強軍,雖是不顯,但是軍伍行走間的不經意流露出的一絲精悍,就足以令褚穂心驚。他不是沒見過世面,恰恰相反,強軍他見了不少。
比如,如今南詔高氏的子弟兵,個頂個的都是精銳。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一個個的眼神都如同惡狼一般,隨時隨地都欲擇人而噬。自然,軍紀也就是有些散漫。
畢竟,驕兵悍將,侍寵生驕這句話可不是說來玩玩。可是眼前這支軍隊卻是迥然不同,不僅精銳絲毫不遜色高家定朔軍,而且這軍紀之上也已經完爆了定朔軍幾條街,沉靜內斂。
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不,或許動若雷霆更加的合適。
如果說定朔軍是熾烈如火的話,那眼前的這支軍隊,便是沉靜似冰,堅實似鐵。定朔軍的傲氣肆意,就像是一把剛剛出爐的寶劍,鋒芒畢露。而眼前這支軍隊就如同一把歷經淬鍊的寒鋒,將一切的光華潛藏,只待爆發傾倒的那一刻。
那一刻什麼出現,褚穂並不知道。但是他卻只知道一點,便是那一刻必然天地變色。
如果真將兩支軍隊放在一起比較的話,褚穂認爲還是眼前的這支軍隊更加的危險。畢竟,定朔軍還只是危險,而這支軍隊卻是徹底的致命!
李信騎在馬上,旁邊跟的是陳道林青等一衆建昌官佐。看著已然鋪的堅實的官道,李信的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看著陳道已然黑瘦了不少的模樣,卻是笑道:“這建昌城修建卻是虧了元禮相助,不然的話,卻是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了!”
陳道搖搖頭,謙恭幾句,卻是表示不敢稱功。
大軍緩緩行進,官道兩旁勞役的蕃人卻是越來越多。望著另一端遠遠而近的隊伍,蕃人戰俘僵硬的擡起頭,似乎是在看著是什麼人。麻木至極的眼神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有的只是如同臭水坑一般的沉寂。
順著風兒,幾句蕃語沒入他們的耳中。一瞬間,麻木的眼神中再度升起了一絲微弱的火花,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極目望去。似乎是在窺探著是不是救兵的到來……
當然,也就是看看而已!在這裡的幾個月間,他們的戾氣早就已經被磨的乾淨。現在他們只是一羣被拔掉爪牙的野獸。
浩蕩的軍陣緩緩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黑色大纛猛然躍入他們的視界,那不是他們的旗幟……
他們眼裡剛剛燃起的希望,尚未成長,便已然幻滅。不過這些,並沒有使得蕃人有多大的震動。或許,從一開始而言,等待部落的士兵來援,只不過就是他們的一個藉口而已。
爲了能夠欺騙自己,讓自己以爲不是自己貪生怕死,而是爲了保全有用之身,等待日後。不過,他們的藉口,卻是要註定在這一刻破滅。
因爲他們看到了蕃人,數之不盡的蕃人,被那一幫異族騎士如同豬狗一般押解著。那些似曾相識的口音與衣著,還是那彷彿是戰利品一般而被抱著的旗仗,無不是在告訴他們一個事情。
白牛部,那個曾經威壓四方的大部落,已經徹底的覆滅了!
沒有人熱血上頭,也沒有人想要爲部落盡忠。能夠活到現在的人,都是聰明人。因爲熱血的人早在一開始,就全部被殺死了,只有聰明的人才能活下來。
甚至,大多數的蕃人對著他們如今的生活很滿意。有著地方住,有著東西吃,有著衣服穿,那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他們都是聰明人,肉食者謀,雖然帕裡草原並沒有這句話,但是相似的東西卻還是有的。
“書生造反,十年不成。”所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反而卻是讀書不多的大老粗,能夠趁勢而起,奪了天下,坐北朝南。他們都是聰明人,又怎麼會爲了別人而將自己的性命遞出去呢?
……
所謂文明的發展,即是文明本身不斷晉升的過程,也是文明的載體不斷劣化的過程。
只有在文明漸開,蠻荒未遠的那一段時間,纔是一個民族最璀璨的時間。便如兩漢,春秋相去未遠,正逢文化漸開。南征北戰,追亡逐北,何其強盛。那一股蠻荒餘氣,便是李信執意所要恢復的東西。
可惜,蠻荒已遠,卻是萬萬不可能了!如今,李信征伐外域,雖然有爲自己打出一片天地的想法,但是更多的卻是爲了恢復那一股開拓之氣。
望著那些老老實實勞作的蕃人,李信的眼中不禁閃過一絲莫名其妙的既視感。朝著陳道問道:“元禮,我見這蕃人甚是老實,甚至連反抗都沒有。不知是爲何?“
陳道看了一眼那些吐蕃勞役,思忖片刻,方纔道:”其實也沒有什麼,究其根由,不過是以夷制夷罷了,選取一隊蕃人中親向我等的蕃人爲對頭,管理著他們那一隊的蕃人。蕃人隊頭不需要勞作,只需要監督著他們那一隊的蕃人幹活就行了!那一隊的蕃人幹得好,幹得多,那一隊的隊頭就可以得到獎賞。反之,隊頭就會遭到懲罰。”
“爲了保證不受責罰,隊頭自然會督促蕃人勞作。如此一來,蕃人隊頭便與普通蕃人對立。普通蕃人必定會對蕃人隊頭敵視,於是,他們只有緊緊依靠我等,才能夠在蕃人中站穩位置。”
“等到那些蕃人隊頭積怨至深的時候,只需將那些惹得衆怒的蕃人隊頭扔出去,自然便可以平息一衆蕃奴的怒火。如此反覆,必可使工期不誤!“
看著侃侃而談的陳道,李信臉色變幻,“誰說古人愚笨不堪,這心機手段玩弄的不比所有人都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