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已是隆冬時分，今日正逢京城大辦廟會，周天濟推掉所有事物，一大早就帶著林子衿到街上看熱鬧。他讓隨扈跟在數丈之外，自己則牽著林子衿的小手穿梭於各個商販之間。
二人一會看看耍猴的，一會光顧一下街道兩邊的小攤，周天濟還時不時興味盎然地與攤主討價還價一番。看著周天濟認真還價的樣子，林子衿不住地取笑他果然是奸商本色，連小商販的錢也要虧。周天濟樂得開心，玩心大起，賣了兩串冰糖葫蘆，二人一人拿著一支冰糖葫蘆，牽著手說說笑笑，邊吃邊行。
路過一個賣湯麪的小攤，周天濟直嚷嚷說自己餓了，領林子衿在攤邊擺著的小桌旁落座。周天濟高喊一聲：“老闆，來兩碗牛肉湯麪！”麪攤老闆聞聽忙跟著大聲應承。
林子衿看著周天濟抽出帕子熟練地擦拭完桌子後，自行到竈臺處取來碗筷和小菜，不禁輕笑道：“看不出周大爺這種高高在上的身份，也會光顧這種市井小攤啊。”
周天濟衝她哈哈一笑：“我又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公子哥兒。早年隨著商隊走南闖北，再艱苦的日子都過下來了，現如今在這繁華都市，有面可吃，又有佳人相陪，我已經心滿意足了。”一邊說，還一邊用桌上茶壺中的熱水，將林子衿和自己的碗筷沖洗一遍。
聽似玩笑的話卻將自己的深情表露無疑，林子衿馬上紅著雙頰瞪油嘴滑舌的周天濟一眼。但這一眼瞪得毫無威脅可言，倒像是在向他拋媚眼，惹得周天濟大笑出聲。
“周爺？”一個語氣中透著幾分不確定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林子衿循聲一看，只見有四個長相美麗的女子正站在他們桌前齊齊向他們看來。爲首的年輕女子身材窈窕，一身素色綢緞，雖只是略施薄分，就已經輕易地把另幾個同樣嬌美的女子比了下去。現在這位美嬌娘正杏眼圓睜，不敢置信地看著周天濟。
周天濟目光一沉，對女子道：“原來是方姑娘，今天你也來逛廟會啊。”
四人中一位身穿紅衫，打扮俗麗的女子上前兩步對那位方姑娘道：“妹妹，還真的是周爺呢！看周爺這身打扮，又坐在這種小食攤中，我們還以爲是看錯了呢。看來妹妹和周爺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街上這麼多人，都能遇到。”然後媚笑著對周天濟道：“爺可有日子沒來倚梅閣了，害的妹妹都得相思病了。媽媽正想派人去請爺呢，這下可巧，看來妹妹的病馬上就能好了！”這時眼角掃到一旁默坐不語的林子衿，她怪叫道：“原來爺今天是佳人有約啊，不知這位小姐是誰呀？我們妹妹可否也認識？”
所有人都因著紅衫女的話齊齊看向林子衿，成爲衆人矚目的焦點，讓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周天濟起身將有些無措的林子衿扶起，並大方地握著她的手朗聲道：“這位是林姑娘，是我周某人的未婚妻。”
“啊！”所有人都驚呼出聲，那位方姑娘更是身形一晃，後退幾步，扶著旁邊的桌子才險險穩住步伐。她滿臉的不可思議，美目質詢地看著周天濟，想從他眼神中找出一絲玩笑或不甘願，但她看到的只是一片坦蕩之色。眼波流轉，驀地看到周天濟緊握著那個女子的手，並且一副保護者的姿態，心中頓時瞭然，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站穩身形對林子衿頷首道：“林姑娘，小女子方悠筱這廂有禮了。”林子衿也連忙回禮。
紅衫女唯恐天下不亂地叫道：“就這樣完了？妹妹你也太好欺負了吧？！想妹妹你以清官人的身份豔冠京城，有多少達官貴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可你獨獨鍾情於周爺，讓他成爲你唯一的入幕之賓，本想可以有機會共結連理，誰知到頭來卻被這樣一個普通女子搶去了先機，這不公平啊，你一定要讓周爺給你一個交待！”
周天濟沉聲道：“周某深感方姑娘真情，周某無以爲報，定會好好補償姑娘的。”
紅衫女繼續火上澆油：“補償？用銀子嗎？我們妹妹最不缺的就是銀子了。如果爺真心愛我妹妹，可以娶妹妹爲側室啊。”
周天濟緊攢著林子衿想要收回的手，不看紅衫女，只是對著方悠筱正色道：“我周天濟今生今世只會娶一位妻子，其他的豔福無福消受。以方姑娘的才貌自會有更好的對象與之結交，不必在周某這裡受委屈！”
如果說方悠筱因爲紅衫女的提醒，還以爲能有機會成爲周天濟側室的話，現在她已經徹底死心了。這個男子太過冷硬，從不輕易許諾，但只要出口的話就會言出必行。跟他這三年來，他也從來沒有承諾過她什麼，只是她自己仗著傲人的姿色、仗著是他唯一的女伴，一心幻想著能夠嫁入周府，即使無法做正妻，也能成爲他寵溺的妾室。看來是自己太天真了！
此時的方悠筱只覺片片芳心正像雪片般紛紛墜落，她幽幽轉身，輕聲道：“紅姐，我們走吧。”
紅衫女聞聽尖叫道：“難不成妹妹打算這樣就輕易被甩了嗎？如果妹妹礙於往日的情分不便撕破臉，就讓姐姐我替你做主！我就不信了，這世間還有用完就丟，不用必負責任的沒事！不要以爲咱們倚梅閣沒有男人就好欺負！”
眼見著紅衫女的高聲引來路人的頻頻駐足觀望，方悠筱咬牙對紅衫女沉聲道：“姐姐還嫌妹妹不夠丟臉嗎？如果姐姐執意要鬧，就隨姐姐吧，妹妹要先走一步了！”說完方悠筱慘白著一張俏臉，頭也不回地徑自轉身離開。紅衫女眼看主角已經走了，即使自己再煽風點火也沒有好戲可看，就只好滿臉不甘地帶著其他兩位女子跟著離開，臨走前，還不忘拿眼狠瞪林子衿一眼。
被突如其來的狀況攪得再也沒有閒逛的心情，周天濟牽著林子衿往周府方向走，林子衿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地讓他牽著走，心中不
由回想起前幾日小玲在竹園跟她所說的話。原來她就是方悠筱啊，林子衿終於明白了小玲當時會有那種後悔多話的表情的原因。
二人各懷心事，一路無話，直到進入林子衿在竹園的房間，周天濟支走了奉完茶的小玲後，他將林子衿攬在身前，柔聲道：“對不起，讓你遭遇今天的難堪，我早該告訴你的，我……”
不待周天濟說完，林子衿聲音平平道：“你和方姑娘在一起幾年了？”
“三年。”沒想到她會問這個，雖然不想提，但這是事實。
她嘆息道：“三年啊，以你的性子應該是很喜歡她了？”
“我承認我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也有尋常男子會有的慾望。當初我之所以會選擇方姑娘一是因爲她的確端莊秀麗、善解人意，二是她生性溫婉，不會強求於我。在當時的情景下，她是最爲理想的伴侶。”
好個自私的男人啊，既想要佳人相伴，又不要佳人牽絆，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他到底是個商人，算計得清清楚楚！
看到林子衿不贊同的眼神，周天濟急急辯解道：“我的動機的確過於私利，但我從不曾給過她任何的承諾，也不曾做出過任何讓她有錯覺的舉動。”
“你有想過要娶她嗎？”
“不，我說過我周天濟今生只會娶你一人爲妻！”
“那如果沒有遇到我，你會娶她嗎？”
明知答案會讓自己更加不堪，但他不想騙她，只能袒露真實想法：“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會娶她。畢竟只有你才能讓我真正瞭解情愛爲何物。以前的我一直以爲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只是依附與被依附的關係，只爲能夠生兒育女，交不交心並不重要。方姑娘雖不曾讓我有愛慕的感覺，但她卻讓我覺得不討厭、甚至是習慣。所以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會真的選擇她。但這只是如果，我相信冥冥之中老天已經安排了我們的相遇相知相守，不然我也不可能一直都沒動過要娶她的念頭，二十六歲還一直獨身！所以你千萬不要假設什麼如果，你只要相信我對你是真心的！”話越說他的語氣就越急切，因爲他明顯地感覺到握著的小手越來越涼！
林子衿抽回手，這次周天濟沒有再堅持，她轉身背對著他，語氣淡然：“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一下，爺請回吧。”說完便向臥房走去。
周天濟沒想到會是這種局面，拉著她的袖口急急道：“我知道是我不對，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自從我明白自己的心意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我不懇求你的諒解，我只求你給我重新來過的機會！你打我、罵我都行，但請你不要這麼冷淡地對我！”
“給我點時間，我需要好好想想。”
周天濟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麼，但聽到林子衿又道：“不要逼我！”，他只能深看她背影一眼，滿心焦慮地離開她的房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