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殿的門是緊鎖的,看那鎖也有些年頭了。莫詩萱說,先皇駕崩后這里便按照他的遺愿將它封鎖,任何人不得入內,所以先皇駕崩這四年來,這里未有人涉足。
抬頭望著這高約六尺的圍墻,若是會武功的蕭藍若,進去是輕而易舉的,但莫詩萱要進去的話就有些難度了。
好在追影和兩位護衛都暗中跟來了,蕭藍若一喚出來,三人便齊齊出現在眼前,異口同聲地作揖道了聲蕭大人,倒是把莫詩萱嚇著了。
蕭藍若對著突然出現的三人道,“追影,你隨我一起進去,青云、陵衡你們在外守著,若有風吹草動及時報告我。”
“是!”三人領命道。
追影帶著莫詩萱飛過了圍墻,蕭藍若一個翻身也進了去。天色已暗,追影隨即取出懷里的火種,點著了個火把,四周便亮了起來。
一直往里行進,追影拿著火把走在前面,推開一扇門,占滿灰塵的屋子里有幾分陰森。這屋子很寬敞,隨著火光越來越近,掛在正墻上的畫也呈現在三人的眼前,畫中是一位有著傾國傾城容貌的青衣男子,那青衣男子姿態優雅仿若出水芙蓉,一張絕世的臉上淺淺莞爾,美得不可一世。
看清了那畫中的男子時,蕭藍若心下一震,這個美若謫仙的男子正是是天下第一美男柳夙玥!這里為何會有他的畫像,而且還不止一幅,墻上都是他的畫像,有兩幅還是兩個人相依偎的場景,一個是青衣男子,另一個是著皇袍帶紫金冠的男子,這自然就是先皇。略矮半個頭的青衣男子依偎在著皇袍的男子的懷里,絕世的臉容上帶著寵溺的微笑。看得出來,畫中的兩個男子非常相愛。
莫詩萱看著畫中的青衣男子,有些訝異地發出感慨,“世間竟還有這般美貌的男子,若不是他有一副男子的身段,我還當他是哪位絕世女子。”
“莫非先皇有斷袖之癖?”追影看了那幅兩人相擁的畫第一感覺便是這個。
蕭藍若偏頭看了一眼追影,腦海里滿是柳夙玥,這畫中的男子真的是他么?除了那一襲青衣與他的紫衣不符之外,容貌上幾乎一模一樣。他是外姓的王爺,當年先皇不顧天下人的輿論而封他為王,莫非是因為喜歡他?只是,被封為軒陽王時,柳夙玥才十二歲,如今的他也只是二十三歲。看這畫大概也有二十年了,若畫中真是他,又怎么解釋這二十年的時光差距呢?
不對,這里曾是郢國質子住的地方,那住在這里的應該是祁苑公子才對!莫非畫中的絕世美男便是祁苑公子!
莫詩萱搖了搖蕭藍若的臂膀,“藍若,你在想什么?”
蕭藍若回過神,搖了搖頭,回了一句沒什么,便抬起頭繼續看著畫中的絕世男子,左看右看還是覺得和那個偏愛紫色的絕世美男一模一樣,這里面定是隱藏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細心觀察的追影發現了畫上落款處還有兩個正楷字暄旸,看樣子不是畫師的名字。
暄旸,暄旸的諧音是軒陽,柳夙玥便是軒陽王,蕭藍若眉間一蹙,沒想到還是與他扯上了聯系。但是該怎樣解釋這如出一轍的容貌和這意味深長的諧音落款?
“哐”的一聲,畫后面的墻緩緩移開,呈現出地下不知通往何處的階梯。蕭藍若愕然看向追影,是他移動了高幾上的一個花瓶,觸動了機關,這個密道才會被打開的。
突然呈現的階梯有幾分陰森,讓人聯想到是通往地府的。追影怎么說也是個闖蕩江湖多年的劍客,什么世面沒見過,一個密道對他來說簡直家常便飯。追影第一個跳下去,還一邊道,“去看看吧。”
蕭藍若與莫詩萱相視片刻,互相點頭后便一同下去了。密道只能容下兩人并肩而行,追影在前面探路兩名女子尾隨其后,火把將密道的四周照得通亮。
“奇怪,在泰和殿為何會有一個密道?”莫詩萱環視著這個有些潮濕的密道問。聲音在不大的密道里反復回音,將尾聲拉長了。
“大概是用來逃生的吧。”追影憑著自己闖蕩江湖的經驗娓娓道來,“建在皇家的密道一般都用于逃生,雖然幾百年也不見得會用一次,但帝王家的人都有居安思危的意識,所以在建立王朝時便會挖一個逃生密道,以防不時之需。”
蕭藍若捻下密道上的一塊混泥土,用手指碾了碾,凝思道,“這密道不像是建國之初挖的,看這樣子也就是二十幾年的時間。”
而且,若是作為逃生之道,那為何要通向泰和殿?雖說那已是宮外,但離皇宮如此之近,逃出去不也枉費么?
腦海一閃,蕭藍若想起那副畫中的絕世男子,若是放在二十年前,也就是這密道挖建的時候,那郢國的質子祁苑公子不就是住在那里的么?莫非這密道和他有關,又或者是……
不知走了多久,追影停了下來,因為前面是墻壁,無路可通。
“原來這密道是死的。”莫詩萱道。
追影倒是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不,密道既然修了很少會是死的,這個情況只能說明這還有通關的機關。”
說完,追影便在四周摸索,勢要將那個機關給找出來。蕭藍若也相信追影的話,便一同找起來。
三人合力也沒能找到機關,莫非這密道真是到此為止?
追影把臉貼在了壁上,一手抓住火把,一手用力磕著墻壁,聲音有些清脆,說明這后面是空的。
蕭藍若上下打量這墻壁的四周,未能發現什么可以當做機關的物體,就只有空空蕩蕩的墻壁,連墻壁的四周的接合處都粘合得了無痕跡。
機關很多時候都是無意觸發的,這點還真是沒錯。莫詩萱只是后退了一步,便踩到了某個地方,那扇毫無縫隙的暗門就打開了,原來,那門并不是安在正面的墻上,而是側面的墻。
那墻開得到利索,一下子就縮了上去,露出門后的又一階梯。蹬著階梯向前,不知這是通往哪里的。
最后的那趟門打開時,便豁然開朗,外面是一間富麗堂皇的屋子,而那所謂的門正是這屋子的一部分。屋內的燭火通明將密道映得愈發明亮。追影熄了火把,邁著步子踏了進去。
這屋子的很寬敞,定是富貴人家的寢房。再是留心一看,這里到處都是紋著龍的東西,床上的被褥都是明晃晃的金黃,能住在這樣的房間除了當今圣上還會有誰?
蕭藍若剛好也發現了那書案上擺著的桃李扇,這不是上官梓頎常常用的那把么?還是自己提的詞,所以能一眼確定就是上官梓頎的那把。
三人皆是驚訝,這里是皇上的寢宮!
莫詩萱牽起蕭藍若的手,就要離開,“藍若,快些離開,不然會被當做是刺客!”追影也以最快的速度回道那扇門后,點好了火把,準備離開。
蕭藍若最后瞥了一眼那安放在書案上的桃李扇,其實他一直都這樣每天看著……不知不覺唇角勾起了一絲笑,門緩緩地落下,遮住了里面的燭光又換回了方才的火把,于是就這樣離開了。
一條條線索在腦海里不斷纏繞,混亂但好像又能知道些什么。
這條密道是通往皇上寢宮的,若是把前面的種種聯系起來。畫中相擁且面帶幸福笑容的兩個男子,其中一個是先皇,那很有可能這密道是先皇為了方便去見祁苑公子才挖建的。相傳大約二十年前,年僅二十四歲的祁苑公子逝世,具體時間沒有人知道,但為何那個男子會死,有沒有可能他還活在這個世上呢?
蘇妃是郢國質子祁苑公子的夫人,后進宮七個月產下皇子,剛好與祁苑公子逝世的時間相差不大,那有可能是先皇在祁苑公子離世后才將他的夫人收入后宮的。但那又是為何?先皇不是喜歡祁苑公子么?根據莫詩萱的說法,蘇妃在產下一名皇子后便死了,后宮的傳言總會有好幾個版本,有人說是難產而死,但有些人又說是因為自縊而死。到底是怎樣還沒人能給出確切的回應。
輾轉反側,夜入三更蕭藍若還是沒能睡著,從泰和宮回來便一直想著那些樸素迷離的線索,二十年前的人物關系似有些復雜,祁苑公子和蘇妃為什么最后都死去,這其中還有什么隱情罷。
追影說會讓娉婷樓專門收集情報的密探去清查此事。
事到如今,蕭藍若除了能坐在府上等消息,還能想到的便是那個與畫中的青衣男子長得一模一樣的軒陽王。在靈音寺不辭而別已是過意不去,這下貿然去他府上不知他會不會生氣,況且還與碧斕定下約定,若沒有必要絕不會主動去見軒陽王。
一切豁出去了,不辭而別也好,定下約定也好,今日這趟軒陽王府蕭藍若是去定了。有些事定是想要弄明白的。
軒陽王府的開門小廝說,他家王爺去了靈音寺還未回來。
蕭藍若問,“那,王爺何時會回來?”
“這個小的不清楚,但聽管家碧斕小姐說王爺喜歡寧靜,怕是要在靈音寺多待些時日。”小廝道。
蕭藍若垂下頭,向著小廝道了聲勞煩,便轉身離去。
而此時,那絕世男子正側躺在紫檀木榻上,白玉般的手撐著下頜,紫衣繾綣,慵懶的身子雍容華貴,墨琉璃的眼瞳對著窗外一派蕭瑟的秋景。
暗衛詠月出現在身后,單膝跪下作揖道,“公子,蕭大人剛來過。”
紫衣男子微微應了聲,詠月便下去了。
蕭藍若從不主動涉足軒陽王府,若是平時,柳夙玥定是好生迎接的,只是,現在不會。
未能見到軒陽王,蕭藍若便向著天牢走去,凌蘭此時在天牢也不知有沒有受委屈。一想到程太師的結局,想到如今的天牢有多少獄卒是看著外面的天做事的,便覺得心中的擔心又加重了幾分。
果如其然,天牢被守得死密,光是外面看守的都增加了兩倍的人手。外面的人要進去要經過御史臺的重重批準,里面的人要出來插翅也難飛。
蕭藍若便是這么被擋在外面的,如今這個世道,還是要靠點關系。金錢關系人員關系都得彰顯一下。蕭藍若無可奈何地掏出幾兩白花花的銀子,交到守門獄卒的手中,獄卒們看著手中的銀子,首先一件事便是收入囊中。結果還不滿意,怎么就幾兩銀子就像把哥幾個打發了,你也太侮辱我們這些當官的了吧。
若是說當官,蕭藍若的官做得比他們大,但是此時這中書舍人不能暴露,因為搞不好自己也會被送進去且出不來。
四大護衛之一的青云從懷中掏出一塊明晃晃的通行牌,那光芒直刺得獄卒們睜不開眼睛。一大群的獄卒弓著身子道,“大爺里面請,小的有怠慢之處還望大爺不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