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蓬已經很長時間, 沒有離開魔尊空間了。倒不是放縱,他和重樓除了雙修,從來不會折騰太久。實際上, 他是有意轉嫁神界那邊的壓力, 以無聲的避而不見, 表明自己的堅定態度。
“你還真是沉得住氣。”重樓靠在躺椅上, 慢悠悠的晃著:“神界那邊, 對天規戒律修改的反應,比我想象的大。雖說,那些人更多是想渾水摸魚, 才故意趁亂添亂。”
坐在牀上看重樓畫好的混沌目前地形圖,飛蓬擡起頭:“他們想挾勢威逼, 那也得看看對象。”神將的語氣波瀾不驚:“本將閉關不出, 玉衡兵強馬壯, 針對的又是給那些趁亂者當後臺的天級九重,沒多久便能解決。”如今的混亂, 是神族高層放任的結果,宛如撒網待魚羣聚齊。
“野心啊。”魔尊難得慨嘆了一句:“那些插手此事的天級九重,大部分都是想趁機弄死那些有舊怨,又效忠於古神族麾下受重用的敵人,自己好取而代之。”哪怕有打飛蓬行事不規的旗號, 目的也是侷限於私利, 實在沒什麼看頭。因爲, 那妥妥是分分鐘被玉衡懟死的結局。
重樓扭頭看向飛蓬:“不過, 此事在我魔界, 幾乎是天天都有,只能算是小場面, 你不出面倒也沒什麼事。”
“你啊…”飛蓬失笑著放下手中的圖卷:“就是變著法,想讓我多留一段時間吧?”
曬太陽的重樓對飛蓬莞爾一笑,半默認的眨了眨眼睛,在外人面前素來森寒冷厲的紅眸一派柔軟:“我的空間快要晉升了,你真的不留下來看看,那一刻會是什麼樣子嗎?”
飛蓬遲疑了一刻鐘,又笑了起來:“大不了,你到時候提前把我拖進來就是。”
“好吧。”見飛蓬去意已定,重樓只能無奈放行:“不過,由於氣運相連,到時候,你的實力怕是會突然提升。”他的語氣一頓,正色說道:“你做好,恢復記憶的準備了嗎?”
飛蓬眸色微微一凝:“期待已久。”他從牀上站起身,踱步至重樓身邊:“你難道不是?”
“人族有一句話,近鄉情更怯。”重樓的語氣有慨嘆,亦有迷惘:“你我相識相知二十萬年,可相離相隔,不算你凝魂聚魄後至今的歲月,竟也有十五萬年了。”
飛蓬握住重樓的手,表情淡定平和:“別擔心,不會有任何意外的。”
“嗯。”重樓回過神,血眸溢滿柔和,門戶便於他們身邊洞開:“恢復記憶後,我們就把天誅處理掉。黎落的命我留到現在,也該是派上用場的時候了。”這個生死大敵,留之夜長夢多。
聞言,飛蓬清澈見底的藍瞳裡,閃過一縷明銳如秋水,又森寒如冰霜的殺機。他輕撫腰間的照膽神劍,神魂中的劍靈投影對其主報之一笑,才令飛蓬斂去周身寒意。踏入空間通道之時,神將緩緩輕笑:“你有把握,堵住他令之逃不掉就好。”
不得不說,被各界界主圍追堵截多年下來,天誅別的本事不一定大,唯獨逃命水平一等一。一有風吹草動,他便立馬換藏身之處,比擅長空間法術的重樓,還讓衆位三皇境界強者無奈。迄今爲止,也就重樓以其分魂棋子爲引,才讓三皇成功重創了他。不知如今,天誅恢復到了何等地步。
在飛蓬身後,重樓虛虛握住手掌,似乎是抓住了什麼,他遠望空間之內無邊無際的土地,聽著無數生靈或生或死的聲音,輕輕的閉上眼睛。風聲之中,似乎有幾句囈語,淹沒於空氣中:“幾枚或重或輕棋子,三層半魂魄,最差不過沉睡萬年,足以一搏了,飛蓬。”
神界,乾坤帝宮,照膽靈峰
“情況穩定了?”飛蓬垂眸吹了一口茶水,綠葉在杯盞中浮浮沉沉,就如這神界衆生,於最高層的計謀下,有些沉淪而亡,也有些逆流而上。
太子長琴坐在他左手下首,水碧在右手,皆位於冰心、凌烽之上。或者說,是小一輩自覺的坐在了,房間內最後頭的幾個位子上,無疑是對前輩的謙遜。聽見飛蓬的問詢,太子長琴只微微頷首:“請將軍放心,所有戰亂俱已平息。”
飛蓬有些訝異的挑了挑眉,但水碧勾起了嘴角:“將軍,玉衡和拂曉聯手,自是上神界、下神界頃刻蕩平。”她笑得明媚宛然:“連天帝陛下,聽見稟報的時候,都忍不住露出了幾分驚訝呢。”
作爲昔年玉衡軍高層,她和長琴驚異的時候,被辰軒和九天笑話。說當年三族之戰,他們在戰場上,除了重樓一手組建的血覆戰隊,再無敵手。而今之事,不過是時隔多年,一時手癢罷了。
“所以,應該不少人被打服了?”飛蓬失笑搖首:“算了,反正本將想要的結果已出,的確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也就無所謂,到底是什麼手段了。想到這裡,飛蓬宣佈散會,自己邁步出了靈峰,直入帝宮雲端。
天帝寢宮
“在此之前,聞聽天規修改之事,各族的反應有驚有喜,還有等著看好戲的。”說到這裡,伏羲深深看了飛蓬一眼:“等你這幫老部下動手,聽帝俊他們說,掉了不少下巴。”
飛蓬眨了眨眼睛:“畢竟,這是咱們神族內務,他們頂多也就道聽途說看結果了。”他並無多在意此事:“不過,天規戒律等同於法典,各族都有博學學者,根據本族歷史和現實情況對此負責修正和填充。我神族之前一層不動,又多用重典,此刻的更改只能管一時,以後……”
“只交給羲和、常曦、夕瑤,戒律堂又人少,的確是管不過來。”伏羲莞爾:“我最初制定的天規只有一條,便是不得以交合繁衍後裔,此條是爲神族本身考慮,如今於古神族依舊不變。其餘的,包括怎麼分配任務,時隔多久進行修訂,由你帶高層,繼續研討吧。”
您真的不是覺得太麻煩,所以不想管嗎?飛蓬難得在心裡誹謗了幾句,可不得不說,他自己也覺得這活計太繁瑣了。因此,飛蓬思索了一會兒,正色道:“父神,我打算去鬼界一趟。”
“準。”伏羲幾乎瞬間便明白過來:“搶魂魄的時候,記得準備好退路,別被嬴政那一毛不拔的小子給扣下了。”不得不說,幾位老友找傳人的水平,以酆都爲最高,嬴政無論實力還是心機,或者是責任心,都是極佳的。
鬼界,鬼帝殿
“啊噴!”埋頭奮鬥於公務堆裡,現任鬼帝嬴政莫名打了個噴嚏,又覺得後背有點涼。這等天道預警,他自不會忽略:“傳令給孟德他們,加大檢察和巡視。”
聽見外面傳來整齊的“是”,嬴政才放鬆下來。但哪怕是先天生靈,也掩飾不住發黑的眼圈,他睏倦的打了個哈欠,喃喃自語:“是哪個老朋友想算計朕?蚩尤、瑾宸,還是女魃?應該不是徐長卿吧,他最近忙著女兒的婚事來著。鐘鼓那個天天睡覺的,就更不用擔心了。”
可不論如何,嬴政都越想越覺得發毛。他並未遲疑,便選擇了遵循本心的警惕,先強打精神,探出靈識把整個鬼界都逡巡了一遍,再暗中傳音加強了暗中的部署,自己還時時刻刻運轉著鬼界法則以戒備。
果不其然,幾日後,當一陣清風捲起當值百年、回府休假的李斯,迅速飛向空洞時,被嬴政硬生生給定在了半空中:“呵呵,多年不見,神將什麼時候多了土匪風範?!”他臉色發青,出現在了李斯身邊。
“你神界的天規再改,都和我鬼界無關,要人才自己培養去!”當了多年帝皇,嬴政的智商、情商不言而喻,當他感受到清風之力的熟悉後,僅僅思索了幾個瞬息,就大致猜到了飛蓬的來意。
飛蓬現出身影,仔細瞧著重樓記憶裡,和自己有一世父子親緣、後來也似乎關係很好的舊友:“何必這麼惱怒,本將只是稍借,我還在李斯府上打了借條。”他眉宇間一派清正笑意,連聲音都蘊含幾分捉狹。
一個呼吸後,嬴政抽著嘴角,從李斯府上收回了眼神,那張借條的確正擺在書桌上:“有借無還的情況下,貴方要付出什麼,這項條款沒有寫。”他冷哼一聲,挑刺拒絕了飛蓬。
“是本將疏忽了,不如等我把李斯帶回去,派專門人士來和你談判?”想想先天生靈和天級九重的巨大差距,飛蓬瞇了瞇眼睛,明智放棄了強搶的念頭:“雖說大致天規都修改完成,但小地方需要極快補充。”
飛蓬乾咳一聲:“事急從權,我神界真沒這方面的神才,而法家…鬼界最強便是李斯,父神也同意。”他在嬴政的怒視下,聲音不禁越來越小。
嬴政用難言的眼神盯著飛蓬:“我聽師尊說了,你這次的性格改了不少…”他音調微妙的頓了一頓,艱難說道:“可他沒說,你變得這麼…厚臉皮。”歲月是把殺豬刀啊,面前熊孩子氣質無法隱藏的青年是誰?還我風光霽月的好友來啊!
“咳。”從嬴政的目光中看出抓狂和控訴,飛蓬手裡還運轉著困住李斯的清風,他乾笑一聲,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時候,倒是李斯出言解了圍:“飛蓬將軍,我對神界的情況並不算了解,又早已紮根鬼界,自無法去神界常駐。”他非常真摯的說道:“反正,我此番有十年假期,也願意去神界走一遭,研究研究神界聞名於外的天規戒律。期間,但凡神族有意參與修改者,都不妨與我合作研究。”
言下之意,自是願意教導神界輸送的相關“專業”人才,還美其名曰一起“合作”。飛蓬的手不自覺鬆開,文雅一笑並拱手道:“那便有勞先生了。”
“將軍客氣了。”李斯閃開的速度極快,完全沒有受飛蓬的禮,他還對面色好了不少的嬴政正色道:“臣申請界外假期,還請陛下批準。”
嬴政頷首:“準。”他瞥了飛蓬一眼,終究還是給了好友一個面子:“李斯假期延長,等你恢復記憶,再送他回鬼界吧。”到時候,一醉方休。
見事情圓滿解決,飛蓬也挺高興:“一言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