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聯星的話,白氏郎有些難受,聯星所期待的他一樣也給不了她,內疚是他面對她時的唯一思想,只要他和她在一起一天,這種內疚便如影隨形,他的內心又開始天人交戰,聯星注意到他的拳頭在逐漸握緊,大抵猜到他在想什麼,他一定是又在她和第一蓮仙之間做艱難抉擇了,真心後悔沒有將白氏郎看緊些,她原以爲白氏郎身懷救父大事,沒有心情去談情說愛,結果讓人趁虛而入,不過只要白氏郎和蓮仙還沒有結爲夫妻,那就爲時未晚,她還有機會與蓮仙一較高下。
將白氏郎的拳頭扳開,順勢握住,話裡有話地道:“這一次來凡間,我看到很多我以前從沒看到的東西,的確,凡間比天庭繁華,熱鬧,可是也有不好的地方,他們只能活短短的幾十年,幾十年過去,所有的一切都將化爲烏有,不像我們神仙,不用經歷生老病死的折磨和生離死別的痛楚,如要選擇,還是做神仙好,你覺得呢?”
白氏郎看了看聯星,心想,如果做神仙做到她這份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長生不老自然是好,換做自己,還是算了吧,長生不老對他而言只是永遠的折磨,想歸想,卻不能這麼說,面前的女子不是他可以推心置腹的人,就因爲他對聯星姐妹始終心存隔閡,以致聯星姐妹醋海翻波,日後蓮仙所遭遇的種種不幸皆因此而起。
言歸正傳,不能說真話,又不能不接話,換了種說辭一樣話裡有話地道:“仙與凡各有各的好,出生無從選擇,大家各安天命吧。”
聯星微偏著頭目光幽深地看著白氏郎,說實話,她不喜歡他現在的樣子,她欣賞的是那種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男子,心裡想什麼,嘴裡就說出來了:“你和從前簡直判若兩人,還記得第一眼見你的時候,你的臉上充滿朝氣,那種朝氣像流星一樣吸引了我,不過短短幾年,你的臉上已經遍尋不著那種朝氣,完全被滄桑取代,我好懷念從前的你,也希望自己有能力能夠令你恢復從前的樣子。”
白氏郎第一次聽聯星剖白自己的心,原來她是這樣決定擇他爲婿的,他倒希望他一開始就是現在這個樣子,或許他現在便不用活得這麼煎熬了,惆悵接話:“時光不會回頭,我也回不到從前,不要再說傻話了,我……”
累了兩個字沒來得及說出口,聯星搶先一步將話圓了回去:“沒關係,無論你變成什麼樣都好,都是我心底的那個人,我會盡我的能力撫平你的滄桑,讓你快樂起來。”
白氏郎聞言,疲累地閉上了雙目,聯星越是情深,他就越發難快樂,負疚感也就越重,他的滄桑,除了另一個女子,沒有任何人能撫平,他真想把這些話通通告訴聯星,只是在沒有得到白牡丹的允許前,他暫時不能這麼做,軟肋,是前行的負累。
第一情深將蓮仙手中的那顆留魂珠給小張太子看過,小張太子看過後,證實那顆留魂珠是真的無疑,至於此珠爲什麼沒能令何仙姑醒來,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等拿齊兩顆留魂珠後再試一次。
第一情深很清楚,要得到天庭的那顆留魂珠是癡心妄想,那就只有陶朱手上的那顆了,偏偏這顆也難輕易得到,蓮仙不願意嫁給陶朱,陶朱又不願意娶別人,這樣僵持下去一輩子也別想得到留魂珠,一個下下策浮上腦海,這個方法他一早就知道,只是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用,如今是非如此不可了。
當晚,月亮躲在雲彩所織的被窩裡睡懶覺,天地一片漆黑,第一情深就在這一片漆黑中來到得意王府,神不知鬼不覺進了陶朱的房間,陶朱正在批閱奏摺,渾然不覺死神就在身後,第一情深祭出了他的冥魂掌,掌心散發著綠瑩瑩的光,對著陶朱的後心,只要他用力往前一推,陶朱必死無疑,可出乎意料的是,事到臨頭,第一情深卻下不去手,也是,雖然他是鬼,卻是個知情知義的鬼,看著陶朱聚精會神批閱奏摺的模樣,想到天下即將少了一個明君,心裡閃過一絲不忍,還有,他從來沒有害過人,第一次害人心裡總有種瘮的慌的感覺,可是如果不這麼做,要得到留魂珠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他看了生死簿,蓮仙的壽命已經減少到只有十年之多,這和她近來頻受刺激有關,擔心再這樣下去,很快她就會香消玉殞,他必須儘快帶她離開這是非之地,有了這層信念支撐,心像穿了一件鎧甲,變得果敢堅決,狠狠心,閉目猛然朝陶朱後心擊去。
眼看陶朱即將血濺當場,他的身上忽然現出一道黃色的光,第一情深被這道光震得倒退幾步,撞倒了身後的屏風,聽聞屋裡響動,門外的八寶慌張推門查看,雖然他們未必看得見自己,第一情深還是將身子隱進了屏風中。
八寶等人將屏風扶起來觀察了一圈,什麼也沒看到,齊皆有些匪夷所思,今晚無風,就算再大的風,也不會只吹屏風不吹其他東西吧,怎麼也想不通,最後不了了之,不過爲了以防萬一,他們守在了陶朱身側,寸步不離。
陶朱是真龍天子,有神光護體,第一情深根本殺不了他,得知這個結果,第一情深鬆了口氣,雖說無功而返有些沮喪,至少他的良心得以安寧,大不了重新想辦法,只是究竟有何辦法呢?
菱星哼著歌回房,聯星奇怪地看著她,問她何事這麼高興,菱星將和蓮仙談話的結果告訴聯星,聯星神情原本就顯得十分沉鬱,此時更甚,“我有一種預感,他們之間不會這麼輕易結束,除非,他們之間沒有一絲可能。”
“擺在他們面前的路可謂艱難險阻,我不信他們敢鋌而走險。”菱星的眼前浮現十萬天兵的壯觀景象,她覺得他們是無堅不摧,令人聞風喪膽的,所以她的語氣十分篤定。
聯星再次搖了搖頭:“下午我和太子哥哥談過,我覺得他時刻處在掙扎中,他掙扎什麼?不就是在第一蓮仙和我們之間做選擇麼?你可以趕走第一蓮仙,卻趕不走她在太子哥哥心中的分量,一旦太子哥哥對她的愛佔了上風,就算我們有砝碼在手,也未必能夠震懾他們。”
菱星對她的話仍舊深度表示懷疑,“我不信,我不信白氏郎會爲了一個女人不顧自己父親的性命。”
“現在不是爭論這個的時候,在事情還沒有發生之前,我們得未雨綢繆。”聯星看待問題和思考能力比其妹強上幾番,吁了口氣道:“我想,我們該去拜見我們那位未來婆婆了。”
菱星的領悟能力倒是不差,很快明白聯星的想法,點了點頭,暗暗地想:第一蓮仙,白氏郎心裡的天平最終斜向哪一方就看我們誰的道行高了。
第一情深想了一夜,終於想出一個辦法,他需要樂小倩的幫助,於是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樂小倩,樂小倩雖然覺得他的辦法有些不堪,可爲了得到留魂珠,只得答應協助。
第二天上午,忙完了國事的陶朱外出打獵散心,一行人走到一個樹林時,忽然傳來了女子的呼救聲,八寶他們緊張起來,將陶朱圍在中間,繃著心絃耳聽四面眼觀八方地警戒,但見一個身著白衣服的女子尖聲喊叫著朝他們跑來,身後跟著三四個持刀兇神惡煞的大漢,女子即將跑到陶朱近前時,忽然狼狽摔倒在地,陶朱是個心慈之人,見此情景,一揮手,身邊侍衛立即出手相救,一番打鬥,趕走了那幾個持刀大漢,白衣女子掙扎著站起身,擡眸,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陶朱無意一瞥,與她的目光對視時,一股不知名的感覺傳遍了全身,眼前的女子神態怎麼看怎麼像一個人,嬌弱的讓人心生萬般憐惜,陶朱不由自主的下了馬背,目光直勾勾地走到那個女子面前,那個女子軟綿綿倒在他懷裡,用足以勾魂的聲音說她家就在附近,讓陶朱送她回家,八寶上前,示意由他代勞,陶朱卻彷彿沒有聽到,抱起那個女子往她手指的方向走去,八寶不敢多嘴,他們亦步亦趨地跟著,可到了那個女子家,陶朱剛踏進門,門就關了起來,將八寶他們阻擋在外,無論八寶怎麼推也推不開,八寶覺得有古怪,驚得六神無主,猛然想到李斜陽曾經給過他幾枚傳音炮,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那個女子對陶朱並無惡意,她是隻麻雀精,是樂小倩精心挑選派來誘惑陶朱的,陶朱說過只有陰陽合體才能拿出他體內的留魂珠,是以第一情深想了這麼個辦法來達到目的,可事情的發生卻不如他預想的那麼順利。
被控了心智的陶朱身不由己的倒在了牀上,對方一隻小手像靈蛇一樣在他的身上游走,點燃了他身體裡的**,就在局面即將難以控制的時候,房門被人一腳踢開,李斜陽站在門口,麻雀精吃了一驚,顧不得沒完成任務沒法和樂小倩交代,閃身跑路。
八寶呼喚陶朱,怎麼也喚不醒,李斜陽倒了點水,往陶朱臉上灑了點,陶朱如夢初醒,掃了眼圍在身邊的衆人,迷茫地問發生什麼事,八寶張口就道:“您遇上狐貍精了!”
陶朱驚得一把坐起,他沒想到他好心救人卻險些害了自己,江湖險惡,他現在更加深有體會,李斜陽交給他一個三角符,囑他帶在身上,那些法力低微的妖精就不敢靠近他了,陶朱將之收好,此刻已經沒有心情打獵了,打道回府,陶朱已經有了思歸之心,奈何他與蓮仙的事還沒有解決,左右爲難,不知如何是好。
李斜陽看出了他的沮喪之心,告訴他自己已將蓮仙和白氏郎的真實身份告訴了蓮仙,蓮仙也在慢慢接受這個事實,鼓勵他別灰心,事在人爲,陶朱聽罷似乎恢復了一些鬥志,總是低著的頭重又擡了起來。
樂小倩和第一情深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氣壞了,暗地將李斜陽罵了個遍,埋怨他多管閒事,計劃泡湯,只能再另謀他轍了。
聖樂神宮。白牡丹聽說聯星姐妹來拜見她,親自出宮迎接,一番客套後,聯星姐妹一邊一個扶著白牡丹往宮裡走去,白牡丹剛開始還擔心這對姐妹高傲的難以接近,此刻見她們如此尊重她,所有的擔心全都放下,三人一邊閒話家常一邊往花園的亭子走去,落座後,聯星蹙著秀眉憂愁開口:“我和妹妹來凡間也好幾天了,看到您和太子哥哥身體康健,原就該打道回府,只是……”
刻意頓了頓,白牡丹忙問何事,需不需要她幫忙,聯星順勢往下道:“太子哥哥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實在放心不下,我,聽到了一些對他不利的傳言,有人說他移情別戀,雖然我不願相信,可是……”
白牡丹心裡一沉,她就知道她遲早要面對這一天,強裝鎮定道:“這些我倒未有所耳聞,怪我只顧打理自己宮裡的事,對龍兒疏於管教,你們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查清楚,如果確有其事,我一定會好好懲罰龍兒,有了這麼優秀的媳婦,還不知足,實在該打。”
聯星來此可不是爲了討個說話,而是意在敲山震虎:“您知道的,母后最不喜人思凡,凡證據確鑿者勢必嚴懲,您和伯父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麼?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讓您和伯父團聚,應該抓住這個機會纔是,錯過了可就不會再有了。”
白牡丹連連點頭,給她們想要的承諾:“龍兒年紀尚輕,看問題還不夠全面,我會好好管教他的,原定的計劃不會有絲毫變動,這點你們大可放心。”
“只怕太子哥哥翅膀硬了,不會聽您的。”來之前,聯星再三叮嚀菱星若沒有必要不要輕易開口,聯星深知菱星口無遮攔的脾性,畢竟是初次見婆婆,她可不想把關係弄僵,菱星記著她的話,裝啞巴,裝淑女,此時再也忍不住,直言不諱道:“我和姐姐的身份一天沒有轉變,事情就充滿變數,您不知道,太子哥哥現在一副爲情所困的樣子,他已經完全喪失了鬥志,我看他是想讓他父親自生自滅了。”
白牡丹的臉色像刷了層黑漆般難看,不用菱星提醒,她也知道白氏郎現在頹廢成什麼樣,不甘心這麼多年的心血就這麼白費,暗暗發誓就算不擇手段也要讓白氏郎振作起來,心裡怎麼想嘴裡就怎麼說,神色堅硬如鐵:“知子莫若母,本宮自己的兒子本宮知道怎麼**。”
聯星姐妹對視了一眼,嘴角往上揚了揚,心想,這趟算是來對了,白氏郎還不至於要六親不認吧,只要他還有一點孝心,就不會一意孤行。
這場賭局,她們唯一的勝算就是白氏郎的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