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春意瀾珊燈火處 33 相依

慘烈的車禍現場，韓春瀾幾近崩潰，他恨不能親手把韓夏陽從撞成了廢鐵的豪車殘體裡挖出來。www,

韓春瀾甚至都看不到韓夏陽的慘狀，但戴敘恆血肉模糊的傷重之態把他驚著了，根本無法想象比戴敘恆體弱、被壓在癟塌車體裡的夏陽會慘到何種地步，甚至有可能是……當場死亡！

韓春瀾絕望的悲痛讓位於專業的救援，只能揪著心守望在現場，從靠毅力支撐等待救援的戴敘恆口中獲得韓夏陽傷情的隻字片語的描述，越聽越絕望，身體越來越冷。他現在的感覺大概就是夏陽的感覺吧，血從夏陽的身體裡流出來，夏陽的身體就會越來越冷，慢慢的夏陽就會陷入冰冷的黑暗之中，夏陽那雙漂亮的眼睛再也不會睜開了，再也看不到夏陽的笑容了……

不不不，夏陽不會死的！他怎麼可以詛咒夏陽！

韓春瀾膽顫心寒，身體都不由自主地抖動了起來。

所謂支柱，看似強不可摧的支柱，只要有了一道小小的裂痕，就離崩潰不遠了。

祈禱，他要不停地祈禱！非得將自己的祈盼強烈地傳達給上帝才行，不然夏陽會離他而去，他承受不住這麼慘痛的打擊。

夏陽，我是韓家的支柱，但你是我的支柱啊，你要是離開了我，我也會堅持不下去的，所以，你一定要堅持住。@

救援的幾個小時是如何捱過去的？韓春瀾早沒有清醒的意識了，他只是十分清楚地知道救援的時間拖得越長，夏陽生還的機率就越小?？粗鴰缀鯖]有進展的救援工作，韓春瀾的心上就象有一道永不結痂的傷口一樣不停地滴著血，痛，而且絕望。

就象是某種徵兆一樣，眼淚不自控地流了下來，韓春瀾受驚不小，怕這眼淚是對夏陽的祭奠。韓春瀾一邊痛恨自己不恰時機的預感，一邊趕緊將這不吉利的眼淚擦拭去，繼續堅強地等待著。

終於戴敘恆被救了出來，雖然已經陷入昏迷之中，情況不容樂觀。戴敘恆尚且如此危險，夏陽又如何？儘管“夏陽也許已經死去”這樣的想時不時地會佔領他的意識，但韓春瀾還是從戴敘恆的獲救之中看到了韓夏陽生還的希望。

如同一道閃電一樣激烈而短暫的希望劃破了韓春瀾陷落的暗潮，讓他清醒了過來，他決心：爲了夏陽，跟死神決鬥吧！用放棄自己生命的覺悟去決鬥！

韓夏陽終於被救了出來，目力所及之種種傷情就已經讓人心生絕望，何況急救醫生還說已經測不到他的心跳如此讓人肝膽俱裂的死亡通告呢？韓家人承受不住，韓春瀾更是近乎崩潰之境，發了狂，抓住急救醫生的雙臂，幾乎提離地面，紅了眼，狂叫：“夏陽不可能會死！救他！給我救他！”

命令、霸道、蠻不講理，都好，任人去說，只要讓他抓住夏陽生還的一線機會，他纔不會在意那些言論。

急救醫生已經看慣了生離死別之中生者的絕望，對死者家屬急欲發泄悲憤的心情也非常理解，倒是沒有怪韓春瀾太過粗魯，反想安慰一下傷心的人，說：“韓先生，你冷靜一點。死不復生，你節哀吧?！?

等於是宣告夏陽已經不治的話，韓春瀾不想聽，劇烈地搖晃著急救醫生，咆哮：“夏陽沒有死！夏陽不會一句話都不對我說就離我而去的！你救他??！”

“韓先生，真的已經沒有救的……”必要——說不完。醫生的聲音讓韓春瀾猛烈地搖晃硬生生地逼停了。

再搖下去，他就要散架了。急救醫生跟韓春瀾這樣耗不起，只得喊：“我知道了，我救！你先讓我安定下來?！?

韓春瀾還有最後的理智，將急救醫生扶穩站好，然後盯著他，只要醫生有不去救人的想法或是行動慢了一點他就一直盯著，哪怕只有一秒鐘醫生也覺得後背生涼。醫生莫奈何，只能吩咐護士準備好簡易的設備，開始對韓夏陽做心肺復甦急救。

韓春瀾的威逼和堅持，醫生的盡心盡力，創造了一個奇蹟：韓夏陽恢復心跳了，雖然很弱。

感覺到韓夏陽的脈動，醫生大喜過望，呼喊：“傷者有心跳了！趕快回醫院急救！”

醫護人員馬上行動起來。$

聽到這話，韓家人又驚又喜，韓春瀾更是激動得流下了淚來，他相信這時的淚是純粹的高興之淚，沒有不吉利的預兆。

在急救室外等了七個小時，終於等到韓夏陽被推出急救室，醫生告知“有生存之機，但需天助”，這也已足夠安慰韓春瀾了。

“太好了，夏陽沒有丟下我?！睒O度緊張之後的疲乏，韓春瀾早已到了體能的極限，得靠秦千實的扶持才能支撐著身體，但臉上的笑容安然而輕鬆，“太好了?！?

韓春瀾的身體不僅虛軟無力，還有輕微的顫抖，是激動，但更多的是害怕：夏陽還沒有脫離危險。

從來就沒有輕視過韓春瀾對弟弟的關愛之情，但這次秦千實更加徹底地體會到了他的董事長到底有多珍愛他的弟弟，甚至到了可以以命易命的地步——不可能有人能取代夏陽在董事長心中第一的地位吧，他也不能。

有這樣的覺悟並不覺得很傷心，也不必嫉妒或是不快，就是重情守義的春瀾才讓他癡愛一生的啊。哪還有時間去計較那些東西，他現在要做的事是分擔春瀾的壓力，至少要讓春瀾稍微放開緊崩的情緒，不能讓春瀾在夏陽醒來之前也倒下去。

只要春瀾還把夏陽當成是他的支柱，他大概就不能從這種擔憂的重壓之中解脫出來。

“春瀾，你也休息一下吧，夏陽醒來之前你可不能倒下去了。”秦千實輕聲勸道，“你也是夏陽的支柱?！?

韓春瀾埋頭在秦千實的肩窩裡，正在努力平靜自己的情緒和身體，他得讓他的身體不再發出怯弱的顫抖，輕語：“我知道，我在努力。有你在我身邊，我能做得到。”

重新堅強起來，爲了夏陽，爲了千實，他都不能再軟弱了。

沒問題的，一定做得到的。

“會一直都在你身邊的。”

他能給春瀾力量，春瀾需要他，這就是他留在春瀾身邊的理由。

秦千實擁抱著韓春瀾，平和而強大的心靈恰到好處地安撫了韓春瀾，他的身體不再顫抖了，慢慢地恢復到了常態，理智也回來了。

“千實，對不起，這段時間大概又要冷落你了?！表n春瀾憂心地說，實在是夏陽的傷情太牽掛他的心了，他的擔憂不是空穴來風，“我現在更重視夏陽，請你不要嫉妒——對不起，我有點自私。等夏陽醒過來我就補償你……”補償這樣的說法也不對，他根本就不該讓千實有寂寞的感覺，他應該時時刻刻都寵愛千實，讓千實依賴他纔對。

韓春瀾反抱住秦千實，有點焦燥地說：“千實，就原諒我的自私吧，這段時間請你不要離開我。一步也不要離開。”

“春瀾，你這樣說我要生氣了?！闭f得他有多小心眼似的，秦千實著實有些不悅，但很體貼地理解著韓春瀾的處境和情緒，說，“這種時候我不留在你身邊還能跑到哪裡去？春瀾，我想成爲你的力量之源，所以無論是什麼時候我都想留在你身邊，就算你趕我我也不會離開?！?

春瀾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深邃、盛滿了感激的眸光望進秦千實的眼底，看到了讓他無比安心的神采，不僅僅是他的力量之源，更是他幸福的歸宿。

韓春瀾笑了，說：“謝謝你，千實。有你在我身邊，我就安心了。”

依賴成癮、撒嬌之類的事以前想都沒有想過，此時卻極度需要而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害怕被拋棄的是他啊。

“嗯，被春瀾需要的感覺也很好。”心意相通，秦千實也感覺得到韓春瀾的心情變化，夏陽對春瀾固然很重要，但他在春瀾的心裡也佔據著其他人取代不了的地位，這樣就足夠了。秦千實報以溫暖的笑容，回報韓春瀾的寵愛。

情意就在眼波的流轉之中，再無需贅言，韓春瀾只在心中暗暗鞭策著自己：必須更加寵愛千實才行，等夏陽醒來後，再不能冷落千實一分鐘。

這種脣齒相依一般的關係有多重要，很快就知道了。

韓夏陽醒來之前，韓春瀾把一間病房改造成了臨時的休息所，除了工作應酬之外都在這間病房裡。他必須在離夏陽最近的地方守護著，直到夏陽睜開眼睛那天他都要跟死神死磕，沒贏之前不能鬆懈一分種。他相信他的努力與堅持、日夜不停的祈禱一定也傳達到了夏陽那裡，溫柔、體貼又全心守護著他的夏陽一定不會辜負他的期待。

緊張的工作加日以繼日的守護，韓春瀾那連軸轉著的身體根本沒怎麼休息，睡眠已經減至每天四小時，明顯降低的體重也證明他巨大壓力之嚇體能耗損極之嚴重，之所以還能堅持下去是因爲他的精神還沒有崩潰。

堅持“夏陽一定會醒來”這樣的信念固然是至關重要的，但秦千實的陪伴也作用重大。

韓春瀾不需要爲瑣事分心，秦千實會爲他安排好一切。工作、出行、飲食、休息、調理之類的事，秦千實都打理得細緻入微，發揮了他十年秘書工作養成的長才，也飽含了他對親密愛人的關懷。就在秦千實的幫助之下，韓春瀾總是能找到恰當的時機調整好身體狀態以及休養精神，所以即使是如此極端的情況他也堅持了下來。

現在他還分不開心來，但總有一天，他要好好回報千實。

這種心情應該早點說出來讓千實安心吧，但韓春瀾希望偶爾也給千實一點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