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激動萬分的眾人聽見安柔的疑問,頓時緘默,最后是和厲娜還有思思沒怎么接觸過的易天南出聲解答了安柔的疑惑,他說:“柔柔,洛辰在三天之前給她們母女舉辦了葬禮。”
這本該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可還是令安柔呆住了,老半天,她才干澀的說了句:“死了?”
易天南點了點頭:“那么高,又沒出現什么奇跡,必死無疑。”
安柔又是一陣叫人心慌的沉默,沒想到再開口卻是問:“尼爾斯呢?”
易安天溫和的笑,輕柔的回答她:“你昏迷了整整七天,除了厲娜母女下葬那天,尼爾斯幾乎都守在這里的,剛剛他接了個電話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了,放心吧。”
安柔鎖著眉頭,施洛辰恨恨的甩開堵著鼻子的面紙,郁千帆他敢擠,易天南他可不敢擠,挨著易天南站著,滿臉委屈的求直視:“我說老婆,我守了你這么多天,讓你一睜開眼睛就能看見我,你倒是好,先用拳頭打我鼻子,打得嘩啦啦的淌血,然后就開始關心起別的男人,你怎么怎么這么喪良心啊?”
施洛辰一直認為自己極有女人緣,隨便遞過去個眼神,女人們就會乖乖靠過來,事實也是如此,像他這種長得好,身價高,又有點冒黑汁液的壞男人,在女人堆里確實吃得開,可這種表象也不是萬能的,至少面對安柔這種吃過他大虧的,身邊有長得更好的對象,又不喜歡壞男人的女人,他的好條件都統統浮云了。
實話實說,玩女人他會,可追女人他就慫了。
好在他有個萬能的秘書,工作上是個好幫手,生活中也是個好后勤,替他網羅來了一大堆的“追妻攻略”,呃——譬如時下小女生喜歡的什么酷炫屌炸天的霸道總裁、冷血腹黑的惡魔ceo、不茍言笑的面癱黑老大……花樣百出,閃瞎他的眼珠子。
為了老婆能回頭,他認了,忍了,熬了——半夜三更不睡覺,一通惡補,眼圈泛黑后,得出結論:他很屌很炸天,可安柔不喜歡;他不但肚子黑,連腦瓜子也黑,安柔更不喜歡;黑老大,他也混過啊,可差點要了她的命,再在她面前扮回當年腦殘時,別說討她歡心,不被她砍得破破爛爛丟糞池,已經算她心慈手軟了。
不行不行,這就是一套虛有其表的花把勢攻略,找個破紙箱子把山似的小說一摟,送給項海拿回家討好女朋友去,他~棄~文了!
最后項海“獻身說教”,哄女朋友么和哄客戶差不多,首先你要知道她的“g點”在哪里,才會戳得她心滿意足。
看看在她身邊窮蹦跶的郁千帆,貌似混得還不錯,郁千帆走的是貧嘴賣乖路線,盡管施洛辰最近越看越覺得郁千帆十分不順眼,可忍旁人所不能忍,才能熬出頭不是么,如果安柔喜歡,他也可以嘗試一下半瘋賣萌路線。
再看看關鍵人物,貌似已經討得安柔歡心的尼爾斯,擱現在時髦點的說法叫啥,暖男啊——其實就是男人堆里的綠茶婊么,他很鄙視他,不過安柔喜歡啊,咬咬牙,他也可以很“綠茶”。
具體環境具體分析,項海說他還有一個制勝法寶,那就是他的悲催童年,安柔是個慈母,慈母最捱不過身世凄慘的兒童,就像當年的戴靜蓉,也是因為他的無助而選擇接受他爸不是么?只要能奪回老婆,他還可以“更可憐一點”!
犯賤賣萌裝可憐……把它們糅合在一個人身上,好像有點人格分裂啊,不過管他呢,英雄不問出處,勝利不問過程。
終上所述,被安柔打得鼻血嘩啦啦后,應該“賤一點”,“萌一點”,“更無辜點”,這就是戰術。
但他出師未捷,就被他那胳膊肘往外拐的兒子干掉了,他兒子很不屑的斜眼看他,還學郁千帆一樣撇嘴,然后說:“大叔,你那是鼻子,又不是水龍頭,還嘩啦啦的淌血。”
被安睿堵得很郁悶的施洛辰眼巴巴的盯著自己的寶貝兒子,可安睿居然別過臉不看他,轉過臉笑瞇瞇的對著安柔,很肯定的說道:“媽媽,你剛剛醒過來,一定是腦子不怎么清楚,不過以后你可一定要記好了,千萬別再去打那個大叔自認為長得很好看的鼻子了,不然你把它給打塌了,那個大叔肯定會像郁大叔一樣,趁機要挾你,讓你對他負責,然后娶他當老公,那你可就慘了。”
施洛辰磨牙:“喂,小屁孩,我會像郁千帆那貨那么卑鄙么?”
安睿眨了眨那雙靈動的大眼睛,做出思考狀,老半天才堅定的搖了搖頭。
施洛辰笑了:“這樣才對嘛。”
不等施洛辰做出承諾,以后一定會盡可能滿足安睿任何合理的還有不合理的要求,安睿竟又補充了一句:“郁大叔太笨了,玩不來那么上檔次的事情,大叔你就不同了,你是卑鄙人群中的泰斗,是小飛機里的戰斗機,所以,絕對不可以拿郁大叔和你作比較了。”這套說辭是之前郁千帆特意要他背下來的,他背得很好呢!
郁千帆站在一邊哈哈大笑,施洛辰又被說成了包子臉。
后來安柔才知道了,這具身體曾一度醒了過來的,只是呆呆傻傻,對任何人和事都沒有特別的反應,包括安睿在內。
再后來又昏睡了過去,曾有一度心電圖趨于直線,安睿趴在她的身上哭求了很久,施洛辰也瘋了似的抓住她的手一直喚她,都是沒有任何反應的,直到尼爾斯給她重新戴上那串手鏈后,她的心跳才又恢復了正常。
有人把那天思思說的那些話轉告給了安裴雄夫婦,安柔昏迷時,尼爾斯也去試探過安裴雄夫婦,如果給他們一個機會,讓他們自己選擇,他們的答案會是什么?
安裴雄夫婦最初并沒有給出答案,可看著安柔呈直線的心電圖,還有安睿佝僂著小小的身子,蜷曲在安柔的臂彎下,不吃不喝的畫面,安裴雄夫婦濕潤了眼眶,最后告訴尼爾斯,如果讓他們選擇,無法兩全其美的話,那么,他們選安睿。
安柔醒來后,接連多少天不曾合過眼的施洛辰終于昏昏睡去,湯醫師將施洛辰安排在他的休息室里了。
有了閑心的安睿定定的看了施洛辰熟睡的俊臉很久,趁大家暫時沒時間注意施洛辰,安睿眼底閃過一抹惡作劇的奸笑,從屋內鎖住了門,然后拿著從夏婉淑那里摸來的深紅色唇膏,以施洛辰的鼻子為中心,眉眼和嘴角處為四肢,眉間畫頭,下巴描尾,繪出了個形神兼具的小烏龜。
安睿畫完后好好的欣賞了自己的作品,打了個響指,并不遮掩聲音的自言自語:“果真是媽媽的好兒子,真是太有天分了。”
倚著休息室房門喝著礦泉水的郁千帆聽見安睿這番話,差點嗆死,咳了好久才順過氣來。
安睿聽見郁千帆在門外咳著,如果換做平常,他肯定要出去與郁千帆在嘴皮子上一爭高下,只是今天情況實在特殊,畢竟是做賊心虛的人,如果一旦開罪了像郁千帆這種小肚雞腸的家伙,萬一等受害人睡醒了,他再來個添枝加葉的揭露,后果一定非常嚴重。
再三考慮之后,安睿調整一下表情,打開門以后,已經是一派天真無邪的純潔表情,對上郁千帆的臉,有禮貌的微笑:“郁大叔好,郁大叔辛苦了,郁大叔再見!”
郁千帆再次被喝下的水給嗆到了,一張俊臉瞬間通紅,咳得前翻后仰。
安睿偏著小腦袋睨著郁千帆,撇撇嘴:“果真虧心事做得多了,喝口水都容易發生意外。”十足十的郁千帆形容翻版,說罷還煞有介事抖了抖肩膀,若無其事的從郁千帆面前大搖大擺走了過去。
郁千帆干瞪眼瞅著安睿,心中直犯嘀咕,這小子今天的表現,很是反常啊!
不過他明白如果安睿不想說,問了也白問,還不如自己去找結果。
等安睿的身影消失在廊道的盡頭,郁千帆東張西望了一圈,見四下無人,推開休息室的房門便鉆了進去。
所謂事不過三,想必這應該是最后一次被嗆到,早晨吃的咸了些,喝點水居然這么的不順,不過看著施洛辰那張顏色瑰麗的俊臉,郁千帆覺得即便被嗆到也是快樂的。
好不容易平復了呼吸之后,郁千帆咂舌道:“果真是太有天分了,這烏龜畫得妙極,嘖嘖,實在是妙極啊!我幻想了幾十年的事情,終于有人敢付諸于行動,睿睿小盆友,我實在太敬佩你勇于撫摸老虎屁股的行為了。”
郁千帆一頓慨然嘆息過后,圍著施洛辰看了又看,最后,眼珠子轉了轉,計上心頭。
那天傍晚,湯醫師進休息室叫施洛辰出去吃晚飯,看見他那張臉之后,愣了一下,不過他修為夠到,還是堅持以平常心看待,溫和的叫醒了施洛辰。
施洛辰睡眼惺忪得看著湯醫師憋得通紅的臉,不解的問:“湯四叔,你怎么了?”
湯醫師連連搖頭:“沒,沒什么,挺好,嗯嗯——我真的挺好。”
施洛辰坐起身子,總感覺湯醫師的表情很是怪異,卻沒有追問,伸手去抓不知是誰給他掛在床頭的外套,他剛剛做了個夢,夢里居然出現了那份他簽過字的離婚協議,他夢見尼爾斯拿著那份協議對他說他已經和安柔離婚了,就不要再去打擾他們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可是彼一時此一時,這個時候讓他放棄安柔,還不如拿把刀捅了他來得容易,他得想想辦法,讓項海幫他組織一個律師團,挑選出全國最會鉆漏洞的大家,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死的說成活的那種高手,一定把那份協議捅咕廢了,老婆他是他的,他貢獻了一粒小蝌蚪才組織成型的兒子,也絕對不允許被人家白撿了去。
抓過外套就往身上套,邊套邊道著感激:“謝了,四叔,我去看看柔柔!”
湯醫師看著施洛辰大踏步的往門口走去,突然反應過來了,出聲喊他:“洛辰,等等,你的臉……”
沒等湯醫師提醒,施洛辰已經打開了房門,聽見湯醫師的話,還沒等回過頭來追問湯醫師到底想說什么,門外也不知哪個冒失鬼突然噴出一口水來,正好被施洛辰那張色彩分明,視覺效果極強的臉完完全全的接收了去。
看著一臉狼狽的施洛辰,湯醫師用無奈低沉的聲音,把那句沒說完的話給補充全了:“你的臉上有點東西,去洗手間洗洗再去看柔柔吧。”
施洛辰攥著門把手,臉部肌肉微微抽動,任由水珠子順著輪廓分明的面部曲線慢慢流淌而下,瞪著眼看著站在對面,臉皮子抽筋的“罪魁禍首”,以森森然的口吻,咬牙切齒的問:“郁千帆,你搞什么?”
郁千帆嬉皮笑臉:“不、不好意思,一時沒憋住。”
一邊虛情假意的陪著不是,一邊暗爽在心——果真是事不過三,瞧瞧他這次就沒把自己給嗆了不是。
施洛辰對著郁千帆,將整潔的牙齒咬得咯嘣咯嘣的響,咬出了郁千帆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
看著郁千帆膽顫,施洛辰才白了郁千帆一眼,轉身退回休息室,快步走向衛生間。
看見施洛辰的身影隱在衛生間門后,湯醫師靠近郁千帆,壓低聲音問:“誰畫的?”
郁千帆裝模作樣聳著肩膀:“他得罪的人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啊?”他和安睿是好戰友,他很講義氣,才不會為了區區一個施渣男而出賣良心,供出安睿。
在施洛辰眼里,郁千帆是浮夸紈绔,尼爾斯是裝模作樣綠茶男;自然,在郁千帆眼里,施洛辰就是男人里的害群馬,百分百人渣。
與此同時,衛生間內傳來一聲暴怒的嘶吼,郁千帆反應靈敏,撒丫子就跑。
施洛辰拎著個皮搋子殺氣騰騰的沖了出來,大喊:“媽的,這是哪個不要命的干的?”
看著辦公室只剩下湯醫師一人,施洛辰當即了然:“一定是郁千帆那吃貨干得,我要廢了他。”
湯醫師無奈的搖頭:“真是不打自招的笨蛋。”
施洛辰那張臉很精彩,繼安睿之后,郁千帆又找來了根綠色的彩筆,在那個小烏龜的頭頂上加了一定別致的綠色帽子,也就是湯醫師定力好,不然瞧見施洛辰,也得嗆到。
后來,郁千帆到底還是把安睿給出賣了。
迫于那根皮搋子的震懾力,郁千帆還帶著施洛辰找到安睿當面對質。
安睿沒有像郁千帆那么沒擔當的推卸責任,他只是用那雙大而清澈,包著滿滿的淚光的眼,可憐兮兮的瞪著施洛辰,抽抽搭搭的說:“我們幼兒班的小朋友,都往自己的爸爸臉上畫東西的,我也想畫,可我沒爸爸……”
施洛辰的心一下子軟了,不但不再責怪安睿,且還奉上自己洗干凈的臉,甚慈祥的說:“你還想畫什么,我這里還有地方,隨便你畫。”
見此情景,郁千帆嘴張得好像下巴脫臼了一般瞪著施洛辰和安睿,最后腹誹道:“果真是騙死人不償命啊!老子卑鄙,他兒子比他老子有過之而無不及,一定會將他老子拍死在沙灘上的。”
什么叫高手,高手就是明明將人耍的團團轉,被耍的那個還要心甘情愿,感激涕零。
郁千帆私下做了決定,以后要玩就玩施洛辰,千萬不能玩安睿,不讓很有可能被安睿給賣了,還美滋滋的替他數錢。
綠帽烏龜事件,最后郁千帆還是被施洛辰給收拾了,安睿那小家伙,才不是個肯替別人背黑鍋的,在施洛辰不追究他的責任后,轉身就把郁千帆給出賣了,順道還瞪著那雙看似無辜的大眼睛,添枝加葉的轉述了一些郁千帆曾經在他面前說過的一些施洛辰的糗事。
事后,郁千帆追究安睿的責任:“喂,小鬼,你媽媽沒告訴過你,出賣朋友是叛徒行為,會被鄙視的么?”
安睿玩著掌機,頭也不抬的回答郁千帆:“哦,那個我媽咪倒是沒說,她只告訴我,別人扇我一巴掌,我再把另外一邊臉奉上給人家扇,那我肯定就是腦殘了,正常人應該選擇這樣做——別人扇你一嘴巴,你不但要扇回來,而且還要狠狠的踢他兩腳,看他以后還敢不敢再來扇你嘴巴!”
聽了安睿的解釋,郁千帆決定沉默。
待到人群散去,尼爾斯才又走進了安柔的病房。
安柔昏昏的又睡了一場,似夢非夢間,感覺到有一雙溫柔的眼一直盯著自己,撐開了眼皮,對上了那雙不管何時都蕩著溫暖的紫羅蘭色眸子。
靜默的對視了許久,安柔一點點的別開了視線,囁嚅:“對不起,還是我。”
尼爾斯的聲音泄出了他的疲憊:“柔柔,今后不要再這樣嚇大家了,伯父伯母年紀大了,經不起這么三番兩次的折騰,還有睿睿,你真把他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