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眼前的褐發少女,雖是錦袍華服,但是神色之間略帶稚嫩而又可憐的姿態,立刻就讓祁震認出她的相貌。
“竟然是你”祁震連退三步,當初在黑鐵監獄之外,被一名疑似孤苦少女攔住去路,當時祁震還以爲是一時偶遇,如今一見,想必是早被暗中留意,而且能夠這樣不著痕跡地找到祁震,這名褐發少女恐怕修爲境界難以估測。
褐發少女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嘟起嘴吧說道:“那只是我一個在城邦中游走世俗的化身而已,能碰上你純屬僥倖,我也沒想到你會這麼厲害的嘛。”
少女嗓音甜糯,雖是中州語言,卻又帶了幾分西野語言的腔調,煞是可愛。
但祁震沒有絲毫的放鬆警惕,能有這般化身存在,說明眼前少女有著仙道之中的元神境界修爲,祁震猜測,即便是盧瑟此等人物也不及。
褐發少女左右打量,說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有什麼看不慣的,跟我到神殿再慢慢聊。”
說罷,少女衣袖輕擺,一團白煙如同繩索捆住祁震,隨後身形移轉,頃刻間就來到月神殿上,俯瞰整座月樓城邦。
少女施法如同念頭一動,之前根本沒有絲毫法力波動的徵兆,可見根基深沉,而祁震料想若是自己全力施爲,恐怕依舊不是這名褐發少女的對手。
月神殿中空間寬闊,雖無燈火,但光華自生,少女徑直走入殿中,一揮手就將所有神使侍從趕走,端坐在大殿寶座之中,自我介紹說道:
“我先說說我自己,本座繡玲瓏,百年前曾是七彩宮六使之一,如今則是這座月神殿的主人。”
祁震回憶了一下,說道:“難怪,我在七彩宮的廢墟之中只找到五名六使的殘破屍身,本來以爲最後一名的屍骸化作灰燼不見,原來是躲到西野之域了。”
繡玲瓏坐在高高的寶座上,略顯纖細的雙腿懸在半空晃悠,認真地盯著祁震,說道:“本座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鬼方之地的決戰,可是多少也能推演出那一站的慘烈。經由後來逃亡西野的穢天教後人所言,鬼方之地被各路神通禁錮了大片空間,而你卻說在七彩宮的廢墟之中找到六使屍身,我很好奇,如今的中州是何等模樣了。”
“再我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要先問你一句。”祁震昂首挺胸,直視繡玲瓏說道:“你是否以俄古洛的家人來威脅,讓他與我決一死戰”
Wшw?тт kǎn?C ○ 繡玲瓏單手托腮,臉色略顯無奈地說道:“少年人,你可要知道,本座固守月樓城邦百年,可是苦悶得緊啊這樣吧,只要你好好與我說明現今中州情況、以及包括你父親的情形,我不僅會放過你,也會放過俄古洛的家人,並且安排城邦爲他厚葬,如何”
祁震稍作沉思,如今孤身一人在此地,莫說要與繡玲瓏對抗,甚至逃跑都顯得困難,倒不如直言坦率,然後再尋覓機會離開。
最起碼,祁震對繡玲瓏不抱有任何的信任。
“可以,我就先說說中州的情況。”祁震略一點頭,然後從當初天元論會中天魔攻襲玄天宗開始講起,然後就是天南仙道聯盟的浮現、東海大戰,以至於最後鬼方廢墟的出現、大羅洞天的開闢。
至於內中一些關於仙魔兩道的秘聞,繡玲瓏一邊聽著,一邊不住點頭,分明是瞭解事情關竅,並非全然不知外界情形。
“這麼聽來,你祁震在仙道之中,也算是名聲響亮咯”繡玲瓏問道。
祁震面無表情說道:“略有幾分虛名。”
“可是以你如今的修爲,應該沒有能力開闢將近百里方圓的大羅洞天才是”繡玲瓏質疑道:“莫非霸仙真解確有不同凡響之處”
祁震說道:“我境界有損,遭逢元神劫數而法力不得施展,如今爲印證武道境界而前來西野之域。”
“哈”繡玲瓏輕輕撫掌說道:“你這樣的性情,若是不說,我還以爲是蒼雲劍宗那幫劍瘋子呢好了,中州的事情瞭解查不多了,關於你父親的事情,我也能推演出一二,只是沒有想到,如今他已經是萬寶閣的掌門照理來說,他若不重修魔道根基,應該沒有仙道修爲纔對。”
繡玲瓏對不滅災星的瞭解非常深入,祁震懷疑,百餘年前,繡玲瓏與橫傲江的關係,應該就如同如今祁震父母二人一般。
“我父親他確實沒有仙道修爲。”祁震說道:“然而平日裡都是我母親或者是祁雨母親跟隨在側,她們都是當今仙道之中修爲可數之人。”
繡玲瓏點著小巧的下巴說道:“哦看來雖然輪轉不止一世,他還是那樣的多情。萬寶閣這樣的宗門能在短時間內崛起,想必也不簡單吧你們玄天宗就沒有動什麼手腳”
祁震正色說道:“你別忘了,如今中州仍舊有天魔降臨的劫數,玄天宗有心匡扶世間於危難之間,自然要聯合一切可以與之合作的力量。至於萬寶閣,我也不多隱瞞,我母親乃是天狐血脈、當年天狐宗的傳人,如今的萬寶閣正是在青丘山中開闢道場。”
繡玲瓏聽見祁震說話之後,眼睛瞪大,不住眨動,隨後一個閃身,就來到祁震身前,一把抓住祁震的手腕,細細感應。
“嗯可惜你已經被移爐換鼎過,本座看不出來。但是天狐血脈與凡人相交難有後裔,你的出生本來就相當艱難。”繡玲瓏說道。
“你怎知我曾被移爐換鼎。”祁震問道。
繡玲瓏略微自信地看了祁震一眼,說道:“當年我爲你父親暗中轉移霸仙真解,自然也動了一些腦筋。但是後來發現,玉冊之中的元神靈光根本無法動搖觸及,只能窺見些許殘餘神識以作推敲。
霸仙真解這門傳承極爲霸道兇悍,人身經脈根本不能夠修煉,即便是修爲極深的修士都無法承受那種強悍真氣,所以我料定能修煉霸仙真解之人,必定要先經歷移爐換鼎,而且過程絕非尋常,重新打造出有別於世間一切經脈之外的特殊結構。”
“霸仙玉冊表面曾寫明滴血便可得到傳承,你沒有這麼做嗎”祁震懷疑問道。
繡玲瓏笑道:“你以爲本座沒有試過,但是事後發現,如果本來就有修爲在身,根本無法得到霸仙真解中的傳承本座猜想,你肯定是有什麼先天痼疾,或者某種特殊體質,才能得到這門傳承,而這種體質,應該也是你母親在孕育你的時候刻意改造而成的。”
祁震指尖微顫,因爲他了解,霸仙老人當年尚未有仙道修爲之前,就是先天經脈堵塞,是三聖之一的元始爲他移爐換鼎、改造身軀纔開始修煉。
而修煉霸仙真解之前,必須要移爐換鼎、重塑武脈,這一點是否必須在先天經脈堵塞的前提下完成,祁震如今已經不得而知,最起碼也是一種與霸仙老人相近的特質。
如果真如繡玲瓏所言,祁震的先天經脈堵塞,很有可能就是他母親玉心逢爲了祁震日後能夠得到霸仙真解傳承而有的刻意安排。
一念及此,祁震原本對父母心中那點殘存的陌生和懷疑,盡數消退,不管如何,玉心逢作爲自己的母親,讓祁震年幼承受病魔折磨,日後又假死逃遁,使得祁震年幼孤苦,這樣的痛苦,在玉心逢心裡想必也是陣陣煎熬。
見祁震沉思,繡玲瓏說道:“不管怎麼樣,本座當年的辛勞好歹也是有點成果,只是真沒想到,霸仙真解如此強悍可怕,本座有點慶幸當年沒有深究下去喂小子,你短短時日內就有如此成就,爲什麼還要重修武道境界有損這種事,玄天宗也不幫幫你嗎”
祁震說道:“既然是我求之道,玄天宗能幫的有限更何況如今的我想要再面對天魔,恐怕助力大減,倒不如遠避西野之域,待得日後功成,再回去也不遲。”
“可是今天跟俄古洛一戰,你實力一點也不差啊。”繡玲瓏說道。
祁震無力地笑了一聲,說道:“看來你的觀念還是停留在百年之前修士鬥法相爭的局面。要在無數的天魔手下生存下來,很多技巧已經無用,即便是像你這樣的神通廣大的修士,單人獨力面對數萬天魔也相當耗神,更別提若有黑將魔這等強大存在發難。”
繡玲瓏邁步走回寶座,說道:“照你這麼說也沒錯,除非人人都像你這一身霸仙傳承,法力根基深厚強橫,能跟大量天魔正面硬碰,否則對於修士來說,無異於以卵擊石。”
繡玲瓏雖然在月樓城邦這等蠻荒之地固守百年,但畢竟境界高超,很多事情稍加推演自然明白。
面對繡玲瓏,祁震如今的武道境界反而有些束手束腳,因爲對方施法的玄奧巧妙、對法力施展的熟稔和念頭生滅的迅速,祁震很難佔得上風,這些在仙魔修士的鬥法相爭之中,都是衡量生死的砝碼。
然而面對數量浩大的天魔則全然不同,如果是繡玲瓏這種魔道高人,面對單獨一兩頭黑將魔也許不在話下,可是要另外多應付數萬頭悍不畏死、接連發動攻擊的赤目魔,那麼再深厚的法力也有消磨竭盡的時候。
至於如今的祁震,連持久飛天的能耐都失去了,又如何能跟縱橫天地、數量衆多的天魔對戰所以離開中州、前往西野,既有求道心堅,但同時也是知曉自己如今脆弱所在,根本無法在對抗天魔的前線上有所作爲了。
坐在寶座之上的繡玲瓏,兩條晃晃悠悠,甚是可愛嬌媚,開口說道:“嗯,看來中州變化甚巨,而且正屬風雲變化之時,我還是先別回去的好。”
祁震看著繡玲瓏,眼神凌厲,說道:“我說了這麼多,現在該是你回答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