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何事?”溯光真人不理俗事久矣,一些宗門內的大事對他而言仿佛都是遠在天邊的事物。
東平說道:“據長門弟子所說,空懸多年的傳法長老位置,掌門真人讓一位名叫洄光的前輩擔任了,聽說……還是掌門真人的師弟,可是師父,我不曾聽你說起過有這位師叔啊?”
祁震問道:“傳法長老不是擎燈長老嗎?”
東平說道:“擎燈長老……早年間就已經卸下傳法長老的位置了,而這個位置太過重要,一時間宗門之內也沒有替補之人,所以空懸至今,只是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突然宣布有人擔任,而且還是掌門真人的師弟。”
溯光真人沉默了一下,方才說道:“洄光是為師的師父、也就是你們師祖卸任掌門之位不久后才受的關門弟子,宗門之內了解情形的人也不多,而且那個時候正逢仙魔大戰,眾人齊心對外,洄光師弟修為尚淺,留在宗門之內修煉。后來你們師祖在仙魔大戰中不幸仙游,洄光師弟便托付給了掌門真人代師傳藝,所以在玄天宗上下,知道有這號人物的不多。為師與洄光長老見面也不算太多。”
祁震思考道:“這么說來,洄光長老還說得上是掌門真人的嫡系了。”
溯光真人點頭道:“那是自然,更何況能擔任傳法長老一職,修為極深不說,對玄天宗的忠誠自然是不用懷疑的。”
“可偏偏出了擎燈長老這么一個家伙……”東平低聲喃喃道。
溯光真人冷笑了一聲,說道:“擎燈長老所謀者不小,你們也要注意了,雖然為師一直不希望你們陷入宗門權爭之中,但是如今情形由不得自主選擇,你們行事要處處謹慎小心。”
“弟子明白!”祁震和東平行事都相對穩重,自然不會惹是生非。
溯光真人又說了一番囑托,祁震與東平聽得十分仔細認真,溯光真人這才安心離去。
溯光真人離開之后,東平看著手里的裂地元金,說道:“這東西對我而言反而是用處不大,祁震師弟,不如你先暫時拿著去參詳一番?”
祁震問道:“師兄為什么不自己拿去煉化呢?反正金鐵精華內中靈氣充沛。”
“這師弟你就有所不知了。”東平有些自豪地說道:“符之道,其為一念,存乎于心,中正無偏,方能成符。通曉陰陽,神游八荒,掣風動雷,方能成。這裂地元金啊,實在是太過犀利,握在手里,要是稍微運轉一下法力真氣,就覺得這玩意兒刺手生疼,如今激烈昂揚的事物,實在不適合符之道的修煉……雖然這金鐵精華卻有幾分可以模仿之處,但是這也大多歸于心智上的認識,不至于非要揣在手里。”
說著,東平便將裂地元金遞給了祁震。而既然對方這么說道,祁震也懶得矯情推辭了,直接將裂地元金收下,然后說道:
“師兄什么時候要拿,直接跟師弟說就好了。”
“嗯嗯嗯……師兄我手里符不多了,還要多畫幾張以防身,我就不多陪了,師弟你專心修煉吧。”
東平摸著肚子,一邊說一邊走回自己的房間。
而祁震看了看手里的裂地元金,卻是徑直地盤坐在地,“劈道”橫放在膝蓋之上,裂地元金則擱在“劈道”刀身之上,默默運起《洗兵訣》,對著兩件事物換換吐納。
正如溯光真人所說,靈質鐵與裂地元金分別是地脈靈力催生而出的陰與陽的兩面,祁震只一運起真氣,裂地元金就發出道道薄利纖薄的白光。
如果不加以控制,這些帶著足可分金裂石的破壞力的白光,恐怕會將周圍壞境破壞得一塌糊涂,所以祁震同時也操動法力,以任龍亭所傳授的點穴通神之法,全身法力彌張,化作一個無形的護罩,并非抵御外來的攻擊,而是將裂地元金射出的白光籠罩其中,小心約束。
祁震真氣催動得越厲害,裂地元金的反應則越明顯、越猛烈,頓時以裂地元金為中心,向四面八方銳利白光,有如暴雨傾瀉一般,不過在祁震的控制之下,白光盡數射在“劈道”之上。
每一道白光都比發絲還要纖細,但是射在刀身之上,卻不亞于被一名大力士迎頭痛擊一般,而瞬間數百道白光而下,“劈道”表面叮叮當當地響起密密麻麻的聲響,如鐘磬、如銅鈴,清脆而不失厚重。
而運起《洗兵訣》時,祁震與“劈道”的契合是最為默契的,比戰斗攻擊之時還要集中。此時的“劈道”就好像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裂地元金的白光給“劈道”帶來的攻擊,祁震竟然也全然感受得到,仿佛迎面承受了幾百道劍意法力一般,比當初與何茗對戰時還要猛烈上許多。
不過有著武斗真氣和武脈保護,這些強烈的沖擊對祁震而言只是精神上的磨練,浩大無邊的真氣在體內雖有所波動起伏,可是卻不至于失控,而經過一波白光的沖擊,祁震體內的武脈竟然也強韌了幾分,尤其是對此等金鐵精華所發出的攻擊,更為熟悉和掌握。
當祁震再度睜眼之時,眼前的景色早已是深夜,看來這一修煉,又花費了一番時間,不過修為根基還是有了增長,更重要的是,祁震與“劈道”本身的聯系又上了一層樓。
雖然說以祁震如今的修為,完全可以以御物之法來操縱“劈道”,使其飛縱砍殺,只是自古以來,仙道之中御使飛刀便少之又少,御使堪比一人之高的長刀更是聞所未聞,所以內中的御物妙法幾乎是毫無前人參照。加上祁震更樂于持刀,所以修為如此,祁震的舉止還是如世俗武夫一般,倒也是玄天宗內一個小小的異數。
祁震覺得自己或許有那么一點小特殊,可是其他人卻不這么覺得,只是好在祁震所在的霞風洞府人丁稀少,傳不出什么大消息,所以才沒有太多人關注祁震。要是讓別人知道,祁震在入門一個多月的時間里,從煉氣境三階,猛然突破到了煉氣境五階,那得是多么讓人震驚的事情。
不過外人不知,還是有一些人對祁震的情況了如指掌的。
就在祁震專心修煉的時候,溯光真人回到靜篤堂中,以法力神識寫了一封內容極多的消息,然后折成紙鶴,輕輕一施法,紙鶴便向西南方飛去。
紙鶴看似輕盈,但是飛行之快讓尋常人根本看不清楚,只經過數個時辰,紙鶴便來到了天南之地的天威谷,飛至仙居塔第十層的窗臺之上。
一身粉色宮裝、體態婀娜的云笙長老蓮步輕移,將紙鶴輕輕拾起,然后半依窗臺,紙鶴自行張開,一陣法力神識傳入腦中。
云笙長老花了小半刻鐘將內中龐大內容消化,其中所言基本就是祁震自入門之后的所有一舉一動。也就是只有煉神境高人,才能在這么短時間內徹底接受下這些內容。
法力神識傳信,并非單傳的文字,而是以溯光真人為視角,看見的、聽見的,甚至是與祁震相對時內心的狀態、思考,都一并歸于這一道龐大的神識當中。
而這種擁有者巨量信息的神識,唯有煉神境高人才能接受消化,若是傳給一名煉氣境的修士,恐怕當即就被巨量的信息沖暈大腦,自此淪為無法思考、無法動彈的廢人。
云笙長老單手捧著紙鶴,然后看著紙鶴在自己法力催動下慢慢化為青煙,然后自言自語道: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倒是祁震的進展要比我想象得更快,大五行真氣或許是唯一能破鬼方廢墟的手段,而現在,水、土兩道已然完成,金道尚在準備之中,木道屆時再回天南之地便有眉目,唯獨火道……”
云笙長老微微蹙眉,玉指輕輕敲著太陽穴,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當真可笑,天下間火道至極的寶物竟然被當年魔道收攏,仙魔大戰摧毀成灰……時間不多了,哪怕以后天之力創造火道精華也要強行推動。嗯……赤心石、熔兵爐……”
云笙長老思索了很久,最后才自言自語道:
“若非萬不得已,我也不想行此手段,只是對祁震而言,此法會不會太過痛苦……這樣做,絕非仙道手段,對祁震就算再多恩情,這種方式未免摧折性命……可是為了天下存亡的大計……”
云笙長老緊緊抿著嘴唇,有幾分哀嘆道:
“此事不能讓師兄們知曉,否則絕無啟動之機,如果祁震修煉了《玄心鑒》,或許還有幾分保命之機……嗯,就趁此機會催促掌門師兄將《玄心鑒》傳于祁震,或許、或許……”
天光破曉,一南一北各受到一封來自云笙長老的密信。
在南方,已經聳立著近十座熔爐的紅石城,人聲鼎沸、繁華更勝以往,天威谷張家子弟的到來,讓祁家眾人學會了何為鑄煉之道,來往穿梭運送炭火礦石的騾馬車輛川流不息,已成一派氣象。而掌管著上下一切事物的祁霏霏受到了云笙長老的一封書信,上面大多是一些相對緊要的布置和準備,還有幾句關于祁震在玄天宗修煉的情形,讓這位權威日益隆重的少女內心升起一股暖意。
在北方,玄天宗長門天元峰上,掌門流光真人剛剛視察了長門弟子的早課,然后正準備回到正法殿處理事務,正在此時收到一只紙鶴,流光真人接收了內中的信息,面容上看不出任何神情,然后走了另一條道路,來到了弘法殿。
在弘法殿中,還站著一名老人,正是新任的傳法長老洄光。只見流光真人雙手撥化,一道青光憑空浮現,然后出現一柄細長而帶著不規則紋路的鑰匙,說道:
“師弟,你所言不差,解開封印,《玄心鑒》今日要有新的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