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悄悄來臨。
天道院,已陷入一片靜悄悄的,黑暗籠罩著整座大山。
一座座精舍房屋,有一片黑暗,也有熒熒火光,從窗子透了出來。
水月貞的身子出現在窗前,兩眼如水,凝視著墻上的削瘦身影。黑色的影子,依然能夠看出主人那動人的曼妙身姿,在燈下日愈削瘦。
常人都說為伊消得人憔悴,而伊又大多為女子。但是,又有誰知道,她的憔悴卻是為何?
緣份及命運這東西,實在是令人費盡心神,但自古以來,又有何人能夠窺得其真正意義呢?縱然其道法通玄,他能曉得其中真諦么?
“唉…”一聲輕嘆,水月貞推開了窗子,望著外面的黑暗,更遠處的山脈,猶如一只巨大的長龍一般,伸向遠方。夜風輕拂,暖暖溫柔,柔軟的青絲在眼前縈繞,迷惑了視線,但卻迷不了她的心。
“唉…也不知道人世間現在怎么樣了?”想到這兒,水月貞又忽然想到,自己來時,師姐楊紫瑤的臉。微笑背后,分明帶著一副難掩的愴然失落,此時回想,她的心里竟然泛起絲愧疚…
“師姐,假如你和他都……”后面的話,她并沒有說出來,許是說在心里給自己聽了,她低下了頭陷入沉默。
“我也…”許久過后,水月貞的聲音又輕輕傳出,還是僅僅剛開始聽得清,以后許是又說給自己聽。畢竟,有些話,女人僅能說給女人聽,不是嗎?
“吱-呀!”這時,隔壁的窗子推了開,一雙手從里面伸了出來,落在了窗臺。白弟舉目四望,很快便看見了水月貞那雙柔美的兩眼。“水…水師姐,你怎么還不睡呀?”
水月貞悄悄的側過臉,雖然她不知道自己臉上此時的表情,但是從其火熱程度上也能猜想一二,她不著痕跡的伸手輕拂耳邊秀發,手掌擋了半個臉頰,方才輕聲道:“你不也沒睡么?”
所幸,外面現在黑暗籠罩,雖說能夠看到對方,但是也僅僅局限于輪廓,至于臉頰紅潤與白皙,倒是水月貞多余的“做賊心虛”了。“唉…”白弟雙手撐著窗臺,嘆息一聲,凝目望著黑暗的夜空,喃喃自語著“轉眼間,已經過去兩年時間了,不知道這里和塵世間可否一樣…”
水月貞聞言一怔,后又釋然。
是啊!他只身從塵世間南疆流浪,最初本是在安琪兒死后的一種自我逃避,而一年后又由于聽得雙修派靜嵐真人相告,在知曉有關六道輪回之事,便徹底涉足六道輪回之旅中。從最開始的昆侖險山開始,途經六月飛雪、不凍泉等,終于是進入除卻人道外的畜生道,而后經過種種劫難,獲得畜生道訣;后又進得餓鬼道,而后又得阿修羅道,現在又進得天道界。
天道訣近在眼前,卻毫無得到勝算,不算這一道,尚余地獄道及人道兩訣未曾獲知。前途渺茫,不知道六道全訣獲得要到何時,而到時即便真的獲得,又真的能完成他的心中所想么?一切都是未知!想到這兒,水月貞已然明白了他的心中所想,那兩個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她是知道的!尤其是最初的那個,更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曰愈深厚。
突然,水月貞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她猛的抬起頭來,美目看著白弟,眼中泛起陣陣擔憂之色。
假如…
假如,她想的是假如。
假如,六道輪回六訣也全部被他獲得,但是到最后他發現,竟然是空歡喜一場,畢竟這“起死回生”之事,是亙古以來,也只是聽傳說中的故事才有的事情。若說世上最虛幻飄渺之事,除此之外,又有什么事能及得上它呢?假如到時真是那樣,他究竟還…
還能否…
能否活的下去…?
一瞬間,水月貞的心害怕了,他若真的要那樣,自己豈非……
不覺間,先前還“做賊心虛”的心,此時已經“波濤洶涌”,望著天道院的山巒,她的心里陷入了矛盾之中。
一方面她既想讓他順利獲得天道訣,這樣便能實現他的夢想更近一步;而另一方面,她又不想讓他獲得,原因當然是以上所說的那樣。
就這樣,兩個矛盾的念頭不斷地在其內心徘徊,她的臉色也隨之而改變著。白弟當然不知道她的心中所想,他的目光則是緊緊的看著遙遠的地方,那里便是天道院的禁地所在。
“轟隆隆!”
突然!大地一陣顫抖,仿佛是地震,又像是遙遠的地方某座大山忽然倒塌。
“怎么回事?”
大地的顫抖使得水月貞清醒過來,她緊張的看向白弟。
“好像是從那里傳來的。”白弟的手指向遠方,手指所指之處,竟然正是他先前所看的天道院禁地!
就在這時,忽見有三道亮光從三個方向激射而出,同時向著那片禁地之山飛射而去!
“白公子、水姑娘,你們各自在屋里不要外出…”
丘處一的聲音漸漸遠去,三道亮光也隨后消失在夜空,大地又陷入了沉寂。
白弟若有所思的看著那邊,臉上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了?”水月貞一臉擔憂的望著白弟,黑暗的夜空都阻隔不斷她兩眼中的溫柔。
白弟向著她微微一笑,緩緩地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夜深了,師姐早些歇息吧!”“嗯,你也是。”
溫柔的女子總是溫柔的,就連說話也是,水月貞輕輕地點了點頭,反手關上的窗子,卻將自己心中的那扇窗子打了開!
“無論最后結局如何,師姐都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水月貞的身子倚在窗邊的墻上,望著桌子上那盞明燈,紅色的火焰在跳躍,映著她的俏臉,尤其是那雙絕決的眼睛,閃現著堅決的光芒!
隔壁的房間,白弟傾耳聽那邊似乎沒有動靜,他放下心來,微微一笑,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卻見他的身子竟然忽然間變得有些虛幻模糊,最后化作縷縷清淡煙霧消失在房間里。
……
天道院,禁地,密室中。
大師兄天機子、二師姐天靈子、三師弟天虛子、四師弟天丘子,四人均目不轉睛的望著墻上那副此時散發著六道光芒的六道輪回圖!
“怎么回事?”天虛子說話間,向著踏出幾步,與天機子持平。
“它也許…也許即將要破出封印來…”
天機子無奈的聲音傳出。
“不是要三天時間它才暴動一次么?怎么這次卻相隔數個時辰?”天丘子丘處一皺著眉頭,看著那已被其余五道壓抑得只剩下丁點光芒的天道通道口,甚至于,在餓鬼道及地獄道這兩通道處,此時竟然還往外溢著紅、黑色的煙霧來。雖然很淡,但卻使得四人異常心驚,若是煙霧越溢越多,那到最后,從里面將會鉆出些什么,誰也說不準!
“唉…師傅說過,六道輪回中,最屬天道得天獨厚,此番之事,想來也是其余五道中的生物們不甘如此吧?”
天靈子美目中此時竟也泛起擔憂之色。
“我們還是加重封印吧,維持到師傅回來一切便能迎刃而解!”四人互視一眼點點頭,均抖手打出一道光柱,射向封印!頓時,光芒四射,充斥著整間石室,光華以肉眼可見的狀態在流轉,形成一副奇怪的圖案陣法,封印著下面的六道圖。漸漸地,除天道外,余下五道的光芒被壓了下去,天道特有的白色光芒緩緩地散發出來,成功在即,只是…
就在這時,許是這種永久的壓抑封印徹底刺激了余下五道的生物們,或是…
總之,在這剎那間,五道顏色各異的光芒,竟然同時自通道口激射而出,瞬間便碰到封印壁上,泛起陣陣漣漪光芒,封印陣圖搖搖晃晃,仿佛便要不支!
“快!封印,不要讓它們突破!”
其實,不用天機子提醒,三人也以將自己全身法力向著那封印圖涌去!
“咩咩…”
“嗚嗚…”
……
便在此時,本來寂靜的石室里,忽然傳出數種聲音來,交纏在一起,形成一種奇怪的聲音。
既像是天地之間本就存在的古老音符,又像是某種動物蘇醒時所吟,或是人們纏綿時的夢嗔呻吟!
奇怪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刺著四人耳膜!卻看見,那四道光柱竟然開始略顯枯竭,似乎便要不支。
“不要被它們干擾!”天機子大喝一聲,而后疾催法訣,光柱又猛然大漲!
但是,這種大漲卻沒持續多久,便又一次衰弱下來!
就這樣,四人的維護與那種奇怪的聲音形成短暫的膠著狀態,終于在某一刻間!
“喀嚓嚓!”
許是并不存在的聲音傳出,四人的臉色在這一瞬間變得蒼白一片!
“完了…”天機子的悲呼尚未出口,忽覺一股巨大的莫可匹敵的力量猛然涌來!
“噗噗噗噗!”
與此同時,四道血箭從四人口中噴出,而他們的身子也隨之向后倒退!
“噌噌噌!”一連退了三步方才止住,嘴角淌下的血跡也顧不得擦拭,四個人八只眼睛,均是緊緊地盯著那五只通道口,五只向外溢著顏色各異煙霧的通道口!
封印被破!!!
而隨著煙霧涌出,先前的那種聲音又愈發明顯,耳邊已經能夠清楚的聽到,有如畜生鳴叫,有如餓鬼凄鳴,有如悶雷滾滾,有如人之呻吟。
終于,隨著煙霧的涌出,一只奇怪的東西從某個通道里伸了出來,看外表倒像是一只怪獸的爪子!
“快!堵上它們,不要讓它們出來,要不然今日便是我們天道院的一場浩劫!”
天機子大聲咆哮,而后再也顧不上什么,率先向著一口通道打出一道光柱,在耳后面,三人也不分先后的各自占領一個!
那被四人堵塞住了的通道口,竟然逐漸的退了回去,只是…
尚余一通道,此時向著石室里溢著紅色煙霧!終于,伴隨著紅色煙霧的涌動,一只干枯的手爪從里面伸了出來!隨著出來的越來越多,四人已經基本看清,那是一個外表像人的東西!
天道四子此時內心焦急萬分,他們四人各自堵塞一只通道猶有不及,哪里有余力再顧得其他,眼睜睜的看著那東西漸漸露了出來。
終于,一個人的腦袋從里面伸了出來!卻見它閉著眼睛在此時睜開,竟然是雙陰陽眼!碩大的頭盧上,長著雙驢一般的高耳,雜草一般的頭發,兩只眼睛,一只為純黑色,另一只竟是純白色!
“哈哈哈哈…”
那怪人機械的轉動頭盧,當看見四人時忽然發出一陣鬼一般的長笑,而后奮力擠身,似乎要把剩余的身子從里面鉆出來!
“完了,這下徹底完了…”
四人同時在心里悲呼著。
而就在這時,突見一道亮光,紅色的亮光從某處疾射而來,落在了那只陰陽眼的額頭中間的眉心處!
“啊!”
陰陽眼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聲,而后忽見兩道黑、白之光從它的兩眼里射出,迎著紅光對射而去!
“哼!瞑王,你倒是半分安生不得啊!”
一聲冷喝傳出,緊接著紅芒大盛,漸漸地將那陰陽眼又*退了回去!
“啊?怎么可能?是你?怎么又是你??我們籌劃了這么久,怎么會被你打亂?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隨著其聲音漸漸小了去,它的身子也隨之退去。
“快!封印!”
天機子此時也顧不得向這出手相助之人道謝,當下大喝一聲,率先手印一變,幻化出一副副奇怪繁多的手式,一道道亮光被打了出去,幻勾畫出一條條線條,與三人的線條交纏在一起,形成一封印網,又一次罩在了六道圖上面!
封印又再次將六道圖封上,危機也終于解除!
直到這時,天機子才顧得上擦擦額頭上的汗水。
“不知哪方高人相助,還請現身一見!”
天機子環視石室。
“呵呵,是白公子吧?今日之事多謝了!”
在其之后,丘處一的笑聲也隨后傳出。
石室的某處空間,那里空間忽然發出陣陣漣漪,一道淺色人影迅速由淺變深,最后現出身來,赫然是白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