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楓見林兒跑掉,連忙去追。這邊眾人聽說病患救不活了,也是驚慌不已。病患的家屬聽到張漢下的話,更是跑過來哭跪在地,向張漢下求情請他醫治。張漢下不停地搖頭道:“陽火在中,久不能出,本已命在旦夕。如若即時投以發散之藥,令肌膚通暢,汗流如注,或尚可治。誰知適才卻被全身拍打,激蕩其體內陽熱在經脈中四處亂撞,如今諸脈俱損,已無可治之法了。”
病患家屬哭天搶地地跑到張神手面前,喊道:“你這個騙子,殺人犯!”誰知那張神手道:“我的醫術是信則靈。你們這些人不相信我們生丹道,如何能治得好?”這時阮沖和上前說道:“這位道兄此言有些過了吧?據我所知,就在這鹿邑縣境內,就有你們太清宮的許多信徒,現正身患怪病,你們治不好,才請這位張大夫來的。我這話沒說錯吧?”張神手被他一搶白,臉色尷尬,一時語塞。這時五指擒魔也停止了“施法”,過來附和道:“不錯,既然治不好病,那就趕緊把牌子拆了,從此歸隱山林,休要在這中原土地上誆騙信眾。”
費理臉色鐵青地說道:“不錯,本觀今天輸了比試,無話可說。然勝者是那位公子,也不關諸位的事。如果沒有別的事,就請回吧!”阮沖和沒想到他會突然下逐客令,然而己方雖然多勝了一場,畢竟不是最后贏家,沒能占到什么便宜,只好“哼”了一聲,道:“那就告辭了!費道長,咱們后會有期。”說罷轉身就走。剛走沒多遠,病患家屬忽然跑過去拉住他的后襟道:“那我家老頭怎么辦?”阮沖和手一抖,命幾個手下道:“趕緊抬回去,別在這兒丟臉了!”便有幾個道士去抬了三個病患匆匆離開。
等天靜宮一群人走后,陸可仁走上來對張漢下道:“張大夫,不如我們這就移步去看縣中的幾個病患如何?”錢超在一旁卻道:“你這人真是無趣。張大夫遠道而來,十分辛苦,今日天色將晚,還是到縣衙中,本縣做東,為張大夫接風洗塵。”張漢下道:“山野村夫,就不麻煩太爺了。我自找間客棧住下,明日看診完就回考城。”錢超道:“那怎么行?張大夫是貴客,本縣最喜歡結交有本領的人了,張大夫休要再推辭。來人啊,替張大夫拿包袱。”便有手下的衙役過來拿了張漢下背后的包袱和診療箱。張漢下無奈,只好應允。
錢超又走過來對古羽道:“這位公子適才口若懸河、辯才無礙,真是了不起,不如一道去衙中如何?”陸可仁也道:“是啊,古公子與幾位朋友解了本縣之危,功勞甚大,一定不能推辭。”古羽心想,這廝讓我們參加比試來攪局,卻又在剛才關鍵時刻讓葉楓輸掉比試,當真是兩面三刀的軟弱文人。不過他心里卻有意和張漢下多接觸接觸,便說道:“好說,有酒吃,我何故要推辭。”錢超拍手道:“很好,那諸位請吧。”說罷便當先而行。
古羽悄聲與紅香三人商議道:“這張大夫看起來為人正直,我想有機會和他聊上一會兒。要不九哥隨我去縣中吃酒,木頭和香姐去找找那位葉公子和林兒吧?我們晚些時候仍到客棧碰面。”趙木頭點點頭,便與紅香隨著漸漸散去的圍觀人群離開了太清宮。
古羽、羅九洪隨錢超等人來到縣衙后堂。下人早已備好酒席。錢超、陸可仁、張漢下與古羅二人入席坐定。錢超滿臉堆笑,舉起酒杯道:“來來來,各位,今天鹿邑縣來了這些貴客,我這父母官也是分外高興啊。大家同飲此杯。”陸可仁也道:“是啊,張大夫此次專程從考城趕來為我鄉人解困,我代眾病患致以感激之意。”錢超道:“哎呀,今天這宴席上,只敘閑情,看診的事,明日再談。”
不多時,下人端上熱菜來,座中之人便一邊飲酒一邊閑聊。錢超問古羽道:“古公子聽口音不像本地人啊?”古羽道:“草民揚州人士。我等四人本是去京城尋醫的,路過此地,也就來湊個熱鬧。”陸可仁道:“古公子身患何疾?今日張大夫在此,何不請他看看,還去京城做什么?”古羽正要回答,張漢下道:“古公子面色發黃,似是不足之癥?”古羽道:“不瞞先生,小可因幼時肺脈曾受內傷,以致咳喘難愈。”張漢下道:“且讓老夫一看。”古羽點點頭,便伸出手腕請他把脈。
張漢下三指伸出,在古羽腕上一搭,閉目感受其脈搏。號了一陣,張漢下睜開眼,道:“觀公子脈象,浮而數,乃是體內虛陽無主之故。當年應當是被某種陰陽不調的內勁打中,沒有拔除干凈,以致其一直在體內游走。”羅九洪道:“先生真是神醫啊!我這賢弟當初是被練了十八泥人功的長樂幫弟子擊中,險些喪命。這十八泥人功就是陰不陰、陽不陽的武功,正如先生之言。”張漢下捻了捻胡須,道:“既是虛陽在內,無所依附,必以發散之法醫之。我寫一個方子,你們拿去,每日早晚服下,夜里裹著被子睡,出幾身汗病就好了。”說罷叫人拿了紙筆來,寫下了一個方子:
薄荷八分荊芥一錢紫蘇二錢麻黃五分
石膏三錢半夏一錢滑石四分桑白皮三錢
寫完便交與古羽。古羽收下方子,連聲稱謝。羅九洪道:“這趟在鹿邑縣停留,果然不虛此行啊。”古羽道:“是啊,多謝先生。九哥,診金你可要多給上一些。”他們這一路上,一切盤纏花費,全著落在羅九洪身上。這家伙家中豪富,自然不吝惜這些許錢資,于是他道:“這是當然。”便從身邊摸出一貫銅錢付給張漢下。張漢下也不推辭,將錢收入懷中。
宴席直吃到掌燈時分方才散了,古羽和羅九洪便告辭離去,回到客棧。此時紅香、木頭與葉林主仆已等候多時了。古羽見林兒已止了哭泣,問道:“好些了嗎?”林兒點點頭,古羽笑道:“比試時出了意外,誰也沒有料到。不曾想你一個男子漢竟流下淚來,讓人頗感詫異啊。”紅香過來捏了捏他的手道:“羽弟,你怎的比木頭還木啊?現在還說林兒是男子漢。”古羽看了她一眼,還沒反應過來,羅九洪恍然大悟道:“噢!我說林兒怎么忸忸怩怩,一會哭一會兒笑的,原來是女兒之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