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靜蘭絞著絹子,無聲哭泣。
皇上駕崩一事,頓時傳得滿宮皆知。妃嬪恐的恐慌的慌,尤其未曾生養(yǎng)過的。按照大晉慣例,凡皇帝駕崩,已生養(yǎng)皇子公主者,留在宮中養(yǎng)至年老歸西,而不曾生養(yǎng)者,或殉葬,或到虞蘭寺削發(fā)為尼,為國家祈福保平安。
碧璽從外面走了一圈回來,對著遲靜蘭紅了眼眶:“小姐,他們都說不曾生養(yǎng)的妃嬪要殉葬!那我們怎么辦,是不是也要被捉去活埋?”
遲靜蘭溫柔地撫著她的頭,“你別急,我自會想辦法。”
“嗚,小姐……”碧璽像在相國府時一樣,緊緊地抱住遲靜蘭。從小到大,只有小姐對她最好了!一點兒沒有丞相千金的驕縱,反而溫柔可親,尤其對待下人,眾人都挑不出她的一絲兒毛病。這樣一位知書達理,琴棋書畫又樣樣精通的小姐,誰都斷言娶了她是祖上積福,得知皇上卿點讓她當皇后,相國府上下不知怎樣高興!沒想到甫進宮便遇上這樣的事……在大婚當日皇帝駕崩,可還是大晉王朝史無前例的事啊!
遲靜蘭拍拍她。臉上帶著無謂的神情,只是碧璽看不到。她柔聲安慰,“別哭,車到山前必有路。若真要叫咱們死,咱們也逃不出去。”
“嗚,哇……”碧璽放聲哭出來。她不要死,不要死啦!她才十五歲,人生的畫卷才只展開了一點點,后面是什么模樣,她還想要知道想要去探索……
遲靜蘭卻不以為意,安撫好她,自己走到書房,命紅玉研墨,寫了幾封書信讓人代傳出去,之后便像天塌下來也不關她事般,從書架抽
了一卷《黃帝內(nèi)經(jīng)》,津津有味地讀起來。
駕崩的文英帝,年僅三十三歲。遲靜蘭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天神般偉岸高碩的男子,不曾想命運多舛,竟去得這般早,更是在娶遲靜蘭為后之日……
文英帝十五歲登基,隨后身為太子妃的梅氏成為當朝皇后;梅氏身體淺弱,三個月前仙去。后宮不能無主,他在尋尋覓覓后,竟看上了左丞相遲帥的幼女遲靜蘭。
靜蘭幽幽地嘆了口氣。不知為自己嘆息,還是為文英帝。
項不渝坐在御書房的龍椅上,桌前站立十數(shù)位大臣。
他是當朝太子,皇帝駕崩,他馬上面臨登基。如今日子敲定,后日便是他人生最重大的日子,他要保證萬無一失,不出任何差錯。
英氣的面容帶著些許冷漠,十七歲的少年面對伴著父親一路走來的大臣,沒有一絲心浮氣躁,反而有種超乎年齡沉著。除了登基一事,馬上要解決的,則是他父皇的安葬問題。皇陵早有文英帝早年就下令建的地宮。不知是否對自己早逝有先見之明,所以才在登基之后就為自己建地宮?
“先皇在生前曾立秘召,不讓妃嬪再續(xù)殉葬制度。所以后宮妃嬪有大半以上要送到虞蘭寺。有生養(yǎng)者則升為太妃,移至頤年宮等處安置。”掌管六宮內(nèi)務的女官孟璃頓了頓,“只有一位,便是遲皇后……”
項不渝劍眉一挑,“如何?”
“她剛入皇宮,皇帝的面不曾見過一回。”
“既已入皇宮,已為文英帝的后,自然要照后宮律例辦。”
“不可!
”忽然一個人從大臣中走出來,聲音淳厚響亮。項不渝定睛看去,卻是鎮(zhèn)國大將軍,聶凡。
項不渝黑曜石般的眸子閃出一抹疑惑。后宮之事,幾時容得一位將軍來插話?他不動聲色,面上盡是謙和,“將軍何出此言?”
“遲皇后是左丞相幼女,可否請?zhí)拥钕峦ㄈ凇辨?zhèn)國大將軍頓了頓,繼續(xù)抱拳道,“她年方十六,與先皇不曾有夫妻之實,若這樣便被送去虞蘭寺,未免太過狠心。”
項不渝不以為然,“那些被送去虞蘭寺中的妃嬪,有許多也未曾見過父皇一面。”
“那不同,”九王爺亦站出來,“左丞相對先皇忠心耿耿,立下不少功勞,如今他不曾出面請求一聲,我們不站出來,卻說不過去。法理不外乎人情,再者遲丫頭……遲皇后為人端莊嫻靜,知書達理,睿智機靈,留在宮中,還能輔佐太子殿下。”
“是啊,遲皇后這樣的才情,若是送入虞蘭寺,只能是我們的損失。殿下,不若讓她留在宮中……”
項不渝劍般的眉聳了聳。這遲靜蘭究竟何方神圣,竟讓十數(shù)個大臣全都為她說話,且夸贊的無非是才情并茂云云。他們是賣左丞相面子,還是遲靜蘭果然這樣得人心?若真的如此,他倒不必為了她而得罪了大臣。
“留在宮中?”項不渝眉毛一挑,“以什么身份?”
項不渝盡管不喜歡遲帥,連并著那位遲靜蘭也不喜歡,但終于敵不過十位大臣的聯(lián)名請求,將遲靜蘭從去虞蘭寺出家的妃嬪名冊中刪除。
十六歲的太后,就此橫空出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