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2007就是3007,
還是會有xx伴隨我們這樣一路吼下去,
作詞作曲雖然是我的樂趣,
但為此高歌一曲是不是對它太過抬舉。
——《別咬我》
操場主席臺上面傳來播音部同學激揚的念稿聲, 偶爾會利用職權謀個便利給自己班正在進行跑步比賽的同學大喊加油, 抖落一嗓子尖銳又刺人耳朵的呼號。
一天的比賽快要進行到尾聲, 原來激昂的音樂伴隨落日余暉也逐漸柔和。紀律部的同學松散筋骨, 隨便拉來一張椅子拿著坐在跑道上, 看到有人要穿行經過就把擱在膝蓋上的竹竿拿起來橫在前面。
操場主席臺是塊背陰的地方,水泥地板破破爛爛,跟居民樓就隔一堵墻, 百八年前種的爬墻虎已經掉得只剩光禿禿的黃褐色的莖。斑駁陸離的運動器材下面是瘋狂生長且雜亂的草。
顏瑯瑯扶著林得鹿到主席臺的后面找了個地方坐下,周圍臟亂, 就榕樹下的瓷磚花壇能勉強坐人。
“你真沒事?”她關切地看著他的腳, 不太確定地再三重復, “不用回班級大本營?”
他搖頭,面上的表情跟剛才比賽時比已經放松很多, “不用,反正我已經擦過藥了,腳不是很疼,你別擔心。”
跳遠比賽分為三輪,每位選手都取最高分作為最后比賽的總成績。顏瑯瑯想起剛才他那股拼勁現在還心有戚戚, 開口道:“以后別這樣了, 身體最重要。”
林得鹿:“嗯。”
顏瑯瑯想了想繼續說道:“其實把第一給我們班也沒有關系, 反正你們班已經各項全能了, 總該讓年段其他人喘口氣, 高興高興吧。”
林得鹿原本還帶笑的嘴角漸漸垂下去,他的表情有點凝重, 回過神似的拉長調子,“啊——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哦。”
顏瑯瑯糾正他,“兩種意思都有。”
操場上面展開新一輪的比賽,主席臺前的播音員在上面扯著嗓子喊最新賽況。天空上面懶懶幾塊云在飄,太陽滲下地平線,溢出大片大片鐵銹黃。
林得鹿的臉龐浸在光暈之中,風從他的發梢吹過,吹到顏瑯瑯的指尖泛柔。她往后縮了下身子,手撐著瓷磚花壇上。
“顏瑯瑯。”他忽然湊過身子叫她,語氣認真,“以后只能給我喊加油。”
“啊……為什么?” 顏瑯瑯莫名其妙。
林得鹿偏過頭摸了摸鼻子,“要有來有往,畢竟我只教過你一個人寫作業,難道你覺得這個要求也過分?”
今天下午去看跳遠比賽主要還是為了看他,給體委喊加油只是順便。顏瑯瑯想林得鹿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他從開學就堅持找機會教她做題,幫她補課。現如今林得鹿就只要求她不給別人喊加油而已,不喊加油也可以喊其他嘛。
顏瑯瑯并不會介意縱容他沒來由的小小任性,不過眼珠一轉,她也大膽提出自己的要求,“那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林得鹿:“什么?”
話題到這顏瑯瑯沒把它繼續下去。偏過頭看腳下的水泥地,地上散著幾根干枯的樹枝,她伸腳踩下去,輕微的咔嚓聲響。
這才是無理取鬧。
她不大確定,轉過頭發現林得鹿還望著自己,嘴唇往上撅起,撮開一個形狀又放松下來,視線遇到他向下探。
顏瑯瑯聲音很輕,“你能別跟……謝雨那么近嗎?”
她說這話的時候眉毛也跟著顫了下。
林得鹿楞了一下回過神,然后很快點頭說好。
顏瑯瑯:“啊?”她沒想到他那么果斷就點頭同意,心里反而沒底。
林得鹿笑了一下解釋:“你從來就不是無理取鬧的人,我想你不喜歡我跟謝雨靠近肯定是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以前是我沒發現,現在既然你提醒了,那我就跟她保持點距離。”
景物被光調成暖色調,風吹過來晃動枝葉樹影。
顏瑯瑯想了想還是決定解釋清楚幾件事情。
“我從來都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人。”
“謝雨沒什么不好的地方,就是我聽說她喜歡你,然后我感覺她好像的確喜歡你。所以我想讓你跟她保持距離。”
她沒去看他,卻做好林得鹿甩手離開的準備。甚至想好等下不管怎么被拒絕,都要起來扶著他走。畢竟林得鹿腳扭傷了,顏瑯瑯不敢讓他一個人走太遠。
誰知道他只是笑著回應:“這也算無理取鬧啊?”
顏瑯瑯抬眼看他。
林得鹿:“在我的接受范圍之內。”
“拉勾勾。”她伸出小拇指,下巴往上抬起,“既然答應了,就拉勾做章。”
兩個人認識那么久以來,在清醒狀態下實質性的牽手擁抱卻從來沒有過。林得鹿記得自己抓過顏瑯瑯的手腕,掌心里是一陣細膩。手掌攥成拳頭,似乎那觸感還在。
他伸出小拇指跟顏瑯瑯的搭在一起,兩人互相往內扣形成一個結,左右搖晃異口同聲,“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我不對任何男生喊加油。”
“我要跟任何喜歡我的女生保持距離。”
顏瑯瑯瞪大眼睛,他在后面立刻補了句,“除了顏瑯瑯以外。”
除了顏瑯瑯以外。
主席臺前的播音員說今天比賽到這里結束,感謝所有同學們的積極參加。
背景音樂充溢操場各處,遠的地方淡了點聲音,近的地方卻是濃墨重彩的色調。
歌曲亂糟糟地響起,從耳朵亂到心臟。
除了顏瑯瑯啊。
*
校運會舉行的第二天中午,顏瑯瑯從家吃完午飯趕到學校。
高二現在的樓層在四樓,顏瑯瑯爬到三樓的時候忽然被人叫住。
“喂,顏瑯瑯!”
她停下步伐往聲源方向看過去,看到一個黝黑瘦長的女孩,熒光色的運動服讓她在一片米白的地磚上成為一個扎眼的存在,想忽視都難。
顏瑯瑯知道是謝雨,心里對她為什么過來找自己也多少清明。稍稍頓一下就走過去,她根本就沒在怕的。
“干嘛?”
謝雨很生氣,環住胸問她,“你是不是在林得鹿面前說了什么?”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顏瑯瑯從來都坦坦蕩蕩,沒帶猶豫地回答:“是啊,我叫他跟你保持點距離。”
謝雨更氣了,瞪大眼睛問道:“憑什么?你有什么資格?”
“我沒資格,但他肯聽我的話。”顏瑯瑯也學謝雨雙手環胸,一樣的姿勢卻更是狂妄的姿態。
謝雨一下被激得來脾氣,放狠話道:“顏瑯瑯,你別以為我不敢打你。”
“呵!”顏瑯瑯一聲冷笑,“打我?你好大的口氣,別以為打架我有在怕的。”
謝雨不再廢話,直接走過來揚起巴掌要往顏瑯瑯臉上甩。顏瑯瑯快人一步抓住她的胳膊,但沒壓住力氣,謝雨的巴掌受了點波折,碰到顏瑯瑯的臉也只是蹭了下。
她抬起另外一只手抓住顏瑯瑯的頭發,對面妹子也沒在怕的,扯住她的馬尾就往自己這邊拽。
“顏瑯瑯,我艸你媽!”謝雨爆出了句臟話,加重手上的力氣。
顏瑯瑯憋出口氣,“也不怕頭皮被我撕下來。”
左右僵持不下,謝雨松開手,痛痛快快一股腦地往顏瑯瑯臉上甩巴掌。她指甲長長最近沒剪,顏瑯瑯就覺得臉頰一陣火辣辣的疼,知道這女人給自己抓破了皮。
硬抗力氣拼不過她,顏瑯瑯罵了聲臟話把她推出去,沒隔多遠謝雨又要撲上來。
她眼疾手快抄起拖鞋往謝雨左右甩,颯颯聲響拖鞋落在謝雨的頭上臉上,和肩膀,抽起來的動靜比巴掌還疼。
顏瑯瑯邊揮拖鞋邊罵道:“艸!不知道穿熒光顯黑嗎?”
謝雨后退幾步由攻變守,兩只手擋在臉前面。她趁機抓過顏瑯瑯另外一只拖鞋,不甘示弱地往她身上甩幾道,“老子就喜歡穿熒光,干你屁事!”
顏瑯瑯也沒停,另一只手不挑胳膊上的肌肉,就沖她最柔軟的臉上上,又掐又捏,謝雨臉上很快就掛上彩。
顏瑯瑯:“林得鹿就聽我的話干你屁事!”
周溪江姜中午吃完飯回來剛巧在樓道口碰到李月寒和楊青,四個人見面簡單寒暄打個招呼,周溪挽著江姜的胳膊邊爬樓梯邊問李月寒,“誒,瑯瑯怎么沒跟你們一起?”
從一樓到二樓,一行人要往三樓上走。楊青嘆了擺手道:“別提了,顏瑯瑯典型就見色忘友。”
李月寒在她們后面忽然停下,楊青轉過來問她怎么不走。
月寒語氣不肯定,“我好像聽到了瑯瑯的聲音。”
江姜走在四個人的最前面,她跟顏瑯瑯不算太熟,但的確聽到上面有罵架還有甩巴掌的聲音,往后看一眼補充句,“我好像聽到謝雨的聲音。”
謝雨的聲音低沉最有分辨性,隔得老遠都能聞聲辨人。
楊青很快反應過來,往大腿狠狠拍一巴掌,說了聲:“壞了!”
李月寒同樣想起什么,從她旁邊越過直接沖上三樓。周溪和江姜還莫名其妙,“哪壞了?”
楊青:“這兩個人估計在為林得鹿打架。”
“臥槽!”周溪直接飚了句臟話,抓住欄桿往上跑。江姜也跟在她后面,沖楊青扔下一句,“還杵在那里干什么啊?過來拉架呀!”
楊青手往腦門上拍,“我就說忘記了什么,原來是這個!”
前面臺階空蕩蕩,風吹樹葉卷邊過,楊青抬起腿跟上去大喊:“誒,你們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