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我爸打電話了,他沒被那幫人逮著,您也別著急上火了。就不該聽我爸的,不該讓這幫人進院。”
陽光小聲和奶奶說著話,屋內其他的人都把聲音降低、把耳朵豎起,就著含混不清的幾句話展開想象,猜測他們的秘密。
“哎!孽子!我上輩子做的什么孽,讓我有個這樣的兒子。”奶奶在床頭柜上摸索著衛生紙,擦下眼淚,吐了一口濃痰。
陽光是個孝順的孩子,記得自己在上小學時候,爺爺奶奶在北京大米批發市場賣大米,他暑假期間借著看望爺爺奶奶的機會在北京玩了好幾天。奶奶領他去朝陽區公園,看著套圈場上的大玩具汽車,他要套,看著向大桶里扔球,只要不彈出來就給大玩具槍的游戲他也要玩,一天下來花了三百多塊錢,能買下玩具車和玩具槍的錢,沒有得回一個玩具。在從北京回老家的車上,媽媽告訴他這些天去公園、去天安門、動物園、天壇等等,花了好幾百塊錢。只說這些他并沒感覺什么,當陽光媽媽說道,“你爺爺奶奶都不舍得抽好一點的煙,衣服褲子不舍得買好的。兒子,你知道一袋大米就掙一塊錢嗎?你爺你奶在那賣的還慢。”媽媽說過這些,陽光想起自己在北京這些天,最多一天賣了七十多袋,有的時候一天一袋都賣不出去。又想起爺爺奶奶穿的寒酸,每天在庫房門口一坐就是一天,為了整理庫房,爺爺還得搬五十斤一袋的大米,他把爺爺奶奶遭罪受累掙來的錢花的那么痛快,想到這些陽光哭了一個多小時。
在他辭工作這幾天,陽光媽媽磕頭作揖借來了十萬塊錢,交給了法院,張富強這才被放出來。要求兩個月后再交十萬,年底交剩下的四十萬,這事才算結束。陽光煦媱陪同媽媽接張富強回到為躲避追債,在市里租的房子中。陽光媽媽做過飯之后,大家圍到飯桌旁。
“你是不是得去醫院看看我奶奶呀,老太太住院那么長時間了。我明天和煦媱再去一趟,你和我倆一起去嗎?”餓了一天的陽光嘴里嚼著飯問道。
“你倆去就行了,我就不過去了。你奶看病的錢我都沒有,都是你大姑和你老姑拿的,我不拿錢去了干啥?”
“我奶沒說非要讓你拿錢給她看病,她知道你沒錢。你去看看老太太,也讓老太太看看你,她在醫院也能放下心。”
“我說不用就不用,我去干啥去?我去能當藥啊?”富強這股勁又上來了。
“咱家現在都是貸款,每個月還有那么多利息,可是沒有經濟來源也不行啊。早晚不還得出事嗎?”陽光知道看奶奶的事告一段落了,便轉另一個話題問道。
“小額貸款公司的利息等有錢的時候再給吧。主要堵我和你媽那幾張信用卡的利息。誰說沒有經濟來源。我現在就有一個掙錢的買賣。”
“你倆有幾張信用卡,都多少金額的。”
“我有一張農行四十萬的,工商銀行三十萬的。你媽有一張農行十萬的。”
“那就是說咱家最多還可以透支八十萬?你們卡的額度這么高,我的才兩千。”陽光說
“錯了。現在咱家是其他的可以以后再還,甚至沒錢的時候利息也可以拖。這四張卡已經透支了,咱家每個月利息最少八千塊錢。這還沒算任何一個小額貸款公司。”
“八千?我上班一個月最多才能開兩千塊錢,就是我上四個月班,一分錢不剩,才頂咱家一個月利息?你有什么打算?你說那個掙錢的買賣是啥,我想聽聽。”
“現在咱家這的大米三塊錢一斤,可咱家這現在還沒有糧。因為各大糧庫為了填補庫存,把老百姓糧食都收上去了。附近這些加工廠缺糧都缺瘋了。咱可以從東北外地進大米,賣給各個加工廠。我打聽了一下,有進價兩塊零五分的,加上運費九十一噸,每斤四分五,兩塊一到家,兩塊一毛六都得供不上流。”(“供不上流”的意思是供不應求)
每斤看六分錢利潤,十斤六毛,百斤六塊,千斤六十,一噸一百二,陽光在心里算過后問道:“那一個月能發幾車?一車多少噸?”
“還一個月多少車呢。一天就能發五車,每車都得三十五六噸左右吧。”一天五車,三十天一百五十車,一百五十乘以三十五……陽光口算已經算不出來了,拿出手機,“每個月要是這么發的話,能掙六十三萬塊錢?”陽光不敢相信眼前的數字。
“人家都是本地大米,都打本地大米的牌子,能要其他地方的大米嗎?要來啥用啊。誰買其他地方米上咱這買來?”陽光又想到一個問題,問道。
“傻兒子,咱們這四十五斤大米摻五斤外地的大米,你能吃出來嗎?最多可以摻到25斤,不影響口感。進外地大米的非常少,咱市就那么幾家,賣出自己的牌子了才不摻。再說這不屬于摻假,大米里摻大米。”
“可是咱現在也沒有本錢啊。”陽光又想到當初這個把他傷得不輕的問題。
“我能找到本錢。你何榮新大伯能出錢,我二十歲開加工廠時他就幫我。現在咱還欠人家一百多萬呢。”張陽光想這是怎么了,現在隨便提起一個人來,咱就欠人家錢。
何榮新在張富強剛開加工廠的時候,來買過一車糠,可走到半路丟了五袋。他回去沒辦法交差,就讓司機把車開回來,找張富強給補。
張富強當時知道這個和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畢竟丟在了半路上。可他知道何榮新的身份后有些猶豫,去問陽光的爺爺,“這和咱有啥關系,不給補。他自己整丟了,找咱要來啊?說啥不能給補。”陽光爺爺態度很堅定。
張富強又跑去問自己的爺爺,陽光太爺爺說,“這個咱給補上,孫子,大樹底下好乘涼。你開廠子,有錢斷流的時候,幾袋糠值不多少錢,就算搭不上這個大樹,咱損失也不大。”
給補了這幾袋糠之后,張富強與何榮新搭上了關系,稱兄道弟。頭幾年開廠子的基本上本錢都是何榮新給出的,在張富強掙了錢之后幾乎每年都拿利潤的三分之一給何榮新。
張富強喜歡吃蒜,給陽光講這個掙錢的買賣時想吃大蒜,在廚房找了一圈沒找到后,要下樓去買。
“這都黑天了,超市能有人嗎?再說超市也沒蒜啊。要不我去吧,你剛回來。”陽光問。
“這是在城里,也不是在農村,開門呢。剛才上樓我看見他那好像賣菜,我自己去吧,正好好看看夜景。”說著跑下了樓。
陽光和煦媱在琢磨,倒米的事真能像他爸說得那么掙錢嗎?“你倆是不是在想大米能不能那么掙錢?”陽光媽媽看出倆孩子的心思,問道。“一個月要能剩下六十多萬,咱家還開那些年加工廠干啥?別聽他忽悠了,他想讓你倆跟著他干才這么說的。”
“我感覺不能像我叔說的那么好發吧,每一天都能發出五車來。”煦媱看著陽光說。
陽光剛要說,我爸就是被這些不現實的賬把自己也騙了。陽光媽媽去廚房取湯勺回來后說:“我剛才從窗戶看見,你爸在樓下好像和幾個人進一個轎車里了。”
“轎車呢?”陽光放下筷子和飯碗趕忙問道。
“開走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爸,沒看清楚。”
陽光剛把電話拿出來,準備給他爸打電話,他媽手機先響了,“你爸。”陽光媽媽看著手機說。
“快接。”陽光隱約知道,爸爸被小額貸款公司催債的人帶走了。
“我和新華小額貸款公司的人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去哪呢,可能是去他們公司。”
“咱們住這沒人知道啊,他們咋知道的呢。”陽光媽媽問。
“大老黑也在車上,咱廠子以前那個大老黑。行了,電話先撂了啊。一會打車到他們公司給我送點錢,還有我的身份證,要不去不了賓館。”張富強在電話里說。
大老黑在跟蹤張富強和陽光媽媽這方面沒少下工夫,租下房子那天他就知道。直到張富強出現,他第一時間給那天去陽光家的那兩車人打電話,直奔張富強租房處。
撂下電話,陽光媽媽問陽光,我是不是應該報警。陽光遲疑了一下,說不能報,報警只能保證我爸的人身自由,可自由后,他的人身安全就沒有保障了。并且,報警后也不能解決咱欠人家的貸款,徒增危險。人在他們那,咱還可以放心,要是受到傷害,他們有責任。你給我爸發一條短信,告訴他用電話錄像、拍點照片,留作日后的證據。
“那就只能叫他在那先呆著了,手里的錢只夠咱們這幾個月的生活費。根本不夠新華小額這兩個月幾十萬的利息。”
“咱家還有什么能抵押的嗎?”陽光問。
陽光沒想到,這本想救他爸爸出來的一句話,成了他日后創業的根本。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山窮水盡處,柳暗花明時網址:html/33/338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