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雨落此前她見過兩次,雖然眉宇間有些硬朗,不是十分白皙,卻也是個異樣的美人,而這江魚兒圓圓的眼睛,蒙著層水霧,看起來倒是個乖巧的。
慕青依舊保持著威嚴,在這宮中混跡多年,什麼樣的妖魔鬼怪沒見過,越是安靜乖巧的,才越是厲害的角色。
“你怎麼會在這裡?”慕青看向江魚兒剛剛出現的地方,眼中帶著一抹警惕。
“臣妾從流雲殿離開後,便四處走走,瞧見太后娘娘,便趕來問安。”江魚兒解釋道。
慕青點點頭,並沒有太熱絡。
慕青放慢了腳步,兩人一同走著,江魚兒嘆了口氣道:“陛下如今一蹶不振,太后娘娘可要小心身體纔是。”
想起北流雲近來的狀態,慕青的眉宇間也閃過一抹憂色:“是啊,雲兒如今變成這個樣子,正是需要人陪在身邊,你同肖妃無事便多陪陪陛下,讓他少飲些酒。”
慕青倒是也沒有防著江魚兒,毫不掩飾對北流雲的關心,既然她決定了要將自己是北流雲生母的一事告訴他,也就意味著同樣會昭告天下,既然如此,自然不必防著江魚兒。
“臣妾謹遵太后娘娘教誨,看著陛下如今的模樣,臣妾也痛心不已,只恨天意弄人,洛妃娘娘同陛下有緣無分啊...”江魚兒一雙無辜的眼睛裡閃過一抹惋惜。
慕青蹙起眉頭:“洛妃乃是先帝的妃子,你在胡說些什麼!”
江魚兒一愣,連忙跪下道:“臣妾一時口不擇言,還望太后娘娘恕罪。”
慕青掃過她,臉色不愉,縱然北流雲曾下旨處死洛妃,可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雲兒私通洛妃的流言已經傳開,只怕難以阻止。
“起來吧,在這宮裡,你要記得,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否則,日後總要吃了苦頭。”慕青冷聲開口。
江魚兒點頭應下,委屈道:“臣妾只是感慨命運無常,沒想到陛下同洛妃娘娘竟然會是兄妹。”
慕青臉色一白:“你說什麼?”
江魚兒低聲囁嚅道:“那日臣妾偶然聽到,梅妃娘娘當年乃是雲國公的女人,在雲府誕下了雲洛伊,後來梅妃娘娘被先帝搶走,又誕下了陛下...可憐陛下受苦多年,好不容易同洛妃娘娘相愛..可惜造化弄人,卻讓兩人成了兄妹...無論怎樣都是違揹人倫,爲天理所不容...”
‘啪!’一聲,一個巴掌重重的甩在了江魚兒的臉上,
江魚兒一愣,沒想到太后竟然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一手捂著火辣辣的下巴,擡眸不敢置信的看向慕青,只見慕青滿眼怒火:“哀家剛剛告訴過你,在這宮中要記得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你倒是一點記性也不長!”
“先帝和陛下的事豈是你一個小小的妃嬪就能夠說三道四的?你眼裡到底還有沒有規矩!江不壽就是這麼教導女兒的?哀家真是要好好看看你們江府的家教!”太后厲聲質問道。
江魚兒的話似乎戳到了她的痛處,讓她的眼神都變得尖銳起來。
江魚兒捂著臉,眼中蓄滿淚水,垂下頭:“還請太后娘娘恕罪,臣妾口不擇言,衝撞了太后娘娘,臣妾以後再也不敢了,臣妾只是見陛下對洛妃娘娘憂思過甚...”
江魚兒的眼中閃過一抹恨意,她到現在也不知道北流雲是否知道楚洛衣隨著北流海離開的緣由,流雲殿守備森嚴,想要探聽什麼消息實在是難上加難。
她的本意是要將雲洛伊同北流雲是同母異父的事透露給太后,這樣就可以阻止太后與北流雲相認,也算是萬無一失,否則若是現在北流雲正是因爲知道他同雲洛伊是親兄妹的原因而頹廢至此,一旦太后告訴了他他不是梅妃的孩子,而是太后的,只怕北流雲會對雲洛伊重新燃起希望,甚至永遠也不會死心。
江魚兒心思流轉,慕青甩手又給了她一個巴掌:“還在胡說!秋月,讓王嬤嬤好好教導教導她宮裡的規矩,若是下次她還敢這麼胡言亂語,小心哀家一併拔了你們的舌頭!”
魚兒捂著臉,髮髻有些凌亂,垂下的兩縷髮絲擋在了側頰,細看去,可是瞧見臉頰紅腫,有幾分狼狽。
攥緊了手中的拳頭,魚兒低著頭沒有再開口。
因著她不能確定太后到底同北流雲是不是親生母女,更不敢貿然阻止,纔會顧左右而言他,將這個消息透露給太后。
誰知,縱然如此,她卻還是大怒不已,竟然給了自己兩個巴掌。
姑姑秋月將她帶了下去,魚兒低著頭告退,眼中閃過一抹不甘,若是這次不能阻止太后同北流雲相認,自己這兩巴掌可算是白捱了。
肖雨落帶著柳枝等宮人正在宮中散步,不巧正瞧見了秋月帶著魚兒,當即走上前道:“秋月姑姑近來可安好?”
秋月擡頭瞧見是肖雨落,態度熱絡了幾分:“原來是肖妃娘娘,承蒙娘娘庇佑,奴婢一切安好。”
柳枝塞給她一袋銀子,秋月收下後,肖雨落擡眸看向身後一直低垂著頭的魚兒道:“這是?”
柳枝也看了看,開口道:“似乎是魚妃娘娘。”
魚兒因著臉頰紅腫,始終沒有擡頭,一直唯唯諾諾的,看起來十分可憐。
秋月掃了她一眼開口道:“正是魚妃娘娘,剛剛衝撞了太后,太后娘娘命我帶她去學些規矩。”
肖雨落眼中閃過一抹光彩,開口道:“原來是這樣,不知道秋月姑姑方不方便帶我一起去,雨落自小在東廠長大,也沒有好好學過什麼規矩,如果此次能夠觀摩一二實在是不勝感激,否則實在是擔心將來會不會也衝撞了太后娘娘。”
秋月眼裡閃過一抹深意,轉頭看了看魚兒,而後擡了擡眼皮道:“既然肖妃娘娘如此用心,那不妨就一起去吧,想必太后娘娘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
魚兒咬緊牙關,沒有開口,看起來楚楚可憐,乖巧不已。
肖雨落眼見她始終默不作聲,眼神不由得冷了幾分,若非是這個突然出現的江魚兒,自己如今已經坐上了皇后的寶座,公子親自冊封於她,莫不是這個女人使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
秋月帶著兩行人一路前往了訓誡宮,宮裡的嬤嬤們早就準備好了。
王嬤嬤是訓誡宮中最厲害的嬤嬤,資格最老,威嚴最大,脾氣也最壞。
不少的王孫貴族都曾請她訓誡過自家的小姐,王嬤嬤手下倒是也出了不少氣質絕佳的女子。
“秋月姑姑一路辛苦,老奴剛剛已經接到了太后娘娘的命令,一定會好好調教魚妃娘娘,讓太后娘娘寬心。”王嬤嬤不似旁的嬤嬤,身材臃腫,反倒是一個氣質絕佳的婦人。
只是不同於旁人的是,這王嬤嬤有一雙精明的眼睛,眉目之間流露著幾分嚴厲之氣,明顯是個精於算計的。
王嬤嬤的目光落在身後肖雨落身上,秋月姑姑上前解釋道:“這是肖妃娘娘,半路偶遇肖妃娘娘,娘娘聞言魚妃前來學規矩,也想著觀摩觀摩,便一道來了。”
王嬤嬤眼中閃過一抹了然,對著肖雨落躬了躬身子,請她上座。
肖雨落自幼在王直身邊,見慣了人情往來,塞給了王嬤嬤兩張不菲的銀票。
魚兒擡眼自然將這一切收在眼裡,掂量了一番身上的銀錢,眼中閃過一抹恨意。
她的手頭並不寬裕,父親一直不贊同她進宮,甚至已經懷疑她是否給自己改了命格,所以也很少給她銀錢,只道是自己若是幫了她,便是在助紂爲虐,是要遭天譴的。
她恨的不輕,卻又無可奈何,手中的錢大抵還是從母親和哥哥那裡要來的,只是來這宮中需要上下打點,否則便是一個奴才也不把你放在眼裡,這一筆開銷可想而知,所以想讓她拿出肖雨落那麼多的銀錢,實在是太過困難。
肖雨落的情況確實不同,肖父一直都希望她能當上皇后,這樣一來是,肖家的地位也就指日可待了,又怎麼會捨不得把大把大把的銀錢送到女兒手中。
誰是什麼樣的身價,王嬤嬤一眼也就瞧了出來,再看著兩人的長相,魚兒未免太過圓潤可愛,怕是難以有所出頭之日,肖雨落雖然不算白皙,可卻也有一種剛柔並濟的美感,倒是有兩分勝算。
不過想起宮中四下的流言,說是如今的景成帝對先帝之妃傾心不已,她倒是毫不懷疑,想起曾經的驚鴻一瞥,她甚至驚爲天人,王嬤嬤心頭冷笑一聲,洛妃那般的姿色纔可以聖寵不衰,甚至於不需要手段,都可以飛上枝頭,更何況,從對洛妃的瞭解中,更發現她是一個心計手段毫不遜色的女子。
在宮中這麼多年,通常有三種人纔可能是贏家。
一種是太后這種出身名門的望族,家世雄厚,有足夠的力量支撐她,一種是柔妃那種手段卓絕,心計叵測,步步爲營,精於算計的女人,還有一種則是早些年的梅妃那般一枝梅花壓海棠,姿色超羣,冠壓羣芳的女子。
其實簡單來說,要麼你有背景,要麼你有手段,要麼你有姿色。
可是細細打量面前的兩名女子,王嬤嬤自認她們的姿色都不及當年的皇后和柔妃,江魚兒的身份稍有奇特,可命數這種東西她從來認爲是註定的,所以並不在意,而肖雨落的身份倒是還有幾分分量,只是肖家崛起的晚,是在王直髮跡後才徹底崛起,比起根基雄厚的國丈府也終究差的遠。
至於手段,兩人似乎都有,只是卻並不高深,也許假以時日,可成大器?但至少,現在看來,這兩人應該不會走的太遠。
肖雨落坐在椅子上,淺酌著茶水,看著面前的江魚兒,眼中閃爍著冷冷的殺意,江魚兒,你憑什麼同我搶公子?所有要同我搶公子的人,都該死!
王嬤嬤沒有再理會肖雨落,目光放在了江魚兒身上,開口道:“今日就先從站姿和走路開始吧。”
“是,多謝嬤嬤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