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衆臣叩拜!”蘇公公站在龍椅一側,扯著嗓子喊道。
羣臣朝拜,北流雲一身青藍色龍袍出現在衆人面前,不同於以往惡俗的金色,乾淨的青藍色襯托的他皮膚雪白,金龍盤繞在胸口,一針一線皆是用泛著金光的彩色絲線刺繡而成,同那些滿面胡虯,頭髮花白的衆臣相比,稚嫩不已。
江太師微微擡眸看了一眼,只覺得領口處那清潤的寶石襯托的北流雲整張臉都籠罩在金光之中。
一雙琉璃色的眸子,宛若透明的玉石,眼底是金光萬丈,卻帶著不屬人世的清冷。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羣臣俯首,紛紛跪在地上,頭顱緊緊貼著地面,不敢有絲毫懈怠,整個乾元殿裡的氣氛嚴肅而緊繃著。
北流雲站在龍椅之前,俯看著這些叩拜的羣臣,這一路,染血無數,這一路,生死無常,如今他終於坐在了這人人爭的頭破血流的龍椅之上。
這一年,歷盡艱辛的九殿下北流雲登基爲帝,取名號爲景勝,也就是後世所說的景勝帝。
好在這一路雖然酸楚,可是洛洛卻始終都在。
洛洛,你看到了麼,北流雲轉過頭,看向站在側間裡等待的楚洛衣。
楚洛衣看著那一身耀目的青藍色,片刻失神,那一抹青藍色,宛若天霞,這一片的血流成河,就在他的輕笑下涌動成晶瑩璀璨的瑪瑙河,這鬱郁河山就在他的指尖輕點下,變得發起光來,這死寂灰色的天下,就在他的目光中,連綿成萬里青翠。
楚洛衣輕勾起嘴角,有生之年,她終於看見他登上這九五之尊之位,這一路的心酸苦澀,又與誰能說。
北流雲衝著她露出一抹淺笑,不同於以往的抿脣輕笑,這一次,他笑的如此明媚,明媚的讓她彷彿在他的笑容裡看到了她和他的未來,那裡紅霞漫天,有相濡以沫,有白首不離。
收回目光,北流雲緩緩擡手,漫不經心的開口:“衆卿平身。”
那懶散的語氣總是讓人覺得和今日的場面有些不合,更沒有所謂的威嚴力道甚至是帝王之氣,可越是如此,卻越是讓人感到心驚,一羣滿是花花腸子的老臣,一個個謹慎的連大氣也不敢喘。
北流雲也懶得說那些虛僞的話,轉身坐在龍椅上之後,擡手示意一旁的蘇公公開始宣旨。
小太監遞上一副聖旨,蘇公公扯著嗓子宣讀起聖旨,那少了兩顆的牙怎麼看怎麼有些滑稽,可卻再沒人敢因此而嘲笑。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生母梅妃一生高潔,與人爲善,特此追封生母梅妃爲聖清皇太后。”
“陛下聖明。”羣臣俯首。
小太監遞上另一道聖旨,蘇公公再次宣旨:“十二皇子北流亮之死已查明真相,前皇后慕青證實無罪,皇后慕青撫養皇嗣有功,賢良淑德,端莊有禮,受人敬重,加封皇后慕青爲聖敬皇太后。”
隨著蘇公公的話落,楚洛衣就瞧見從龍椅另一側的旁間的門被緩緩打開。
一身金色鳳袍的皇后,足蹬一雙綵鳳繡鞋,換了髮髻,脖子上帶著數串珊瑚瑪瑙珠,緩緩走出。
看著妝容愈發濃重的皇后,楚洛衣輕嘆一聲,這一路走來,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又何來的輸贏。
在太監和丫鬟的攙扶下,皇后緩緩走到了屬於太后的鳳椅之前,而後轉身站定,帶著長長的綴滿著寶石甲套的手指輕輕交疊放在腰際,如血的紅脣輕輕勾起一抹弧度,眉目之間愈見滄桑和凌厲。
“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衆臣再次叩拜。
門外的鼓聲響起,乾元殿外的天空飛過一片飛鳥。
“衆卿平身,還望衆卿日後勤於政事,輔佐陛下完成先帝遺志,強盛北燕。”聖敬太后緩緩開口。
“臣等謹遵太后娘娘教誨。”
太后點了點頭,緩緩落座,目光落在那一抹青藍色,手指不由得抓緊了一旁的鳳椅,唯獨臉上始終維持著端著的笑容。
蘇公公繼續宣讀聖旨,大抵都是加封在北流雲奪嫡過程之中的追隨者,或者是綾羅綢緞,或者是兵權復歸,或者是加官進爵,總之,這一連串的封賞就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
楚洛衣看著幾經沉浮後,如今終究居於太后之位的慕青,想想那些抵死沒有出賣自己,死在皇后手中的洛月宮人,對著一旁的小六子開口道:“心裡是怨恨的吧,沒有想到最終她依舊沒有輸。”
小六子笑道:“主子說的這是什麼話,奴才雖然丟了一根小指,不過只要於主子大業有幫助,就算是少了一隻手又能如何?”
楚洛衣沒有說話,並沒有因爲小六子的話而放寬了心。
小六子見此再次道:“有所舍纔有得,這國丈府最終還是站在了九殿下一邊,只要這樣,那些死去的宮人也會覺得死的有所價值。”
楚洛衣輕輕頷首,她始終沒有問過北流雲,國丈府爲何會站在他這一邊,就連如今她也沒有想通。
今日北流亮之死已經真相大白,也證實了乃是柔妃一手導演,無關皇后,也無關北流雪,可是看國丈府的反應,似乎並沒有打算將北流雪從皇陵迎回的打算,難道說,國丈府是打算真心擁立北流雲爲帝?真的就不打算再讓自己的子嗣繼承大統?
蘇公公的聖旨繼續宣讀著:“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先帝之妃,洛妃娘娘氣韻無雙,風華傾世...”
蘇公公宣讀聖旨的時候,不知多少人都是心頭一緊,豎著耳朵仔細聽著下文。
早早到達皇宮的神龍宗長老們,也紛紛站在暗處,仔細聽著聖旨的內容,紛紛對視了一眼,似乎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若是這少主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冊封雲洛伊爲自己的妃子,他們就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殺了她!
看著衆人的反應,北流雲的眼底閃過一抹冷笑,手指輕輕摩挲著拇指上的碧玉扳指。
“特此加封洛妃爲聖世皇太妃。”蘇公公的話音落下後,衆人重重鬆了口氣。
小六子蹙起眉頭,看了看楚洛衣的神色。
這九殿下難道真的爲了皇位,要置主子於不顧?還是說九殿下如今成了皇帝,擔心自己受到天下人唾棄,不敢再承認和主子之間的情誼了?亦或者是九殿下不打算給主子一個名分了,就打算將主子留在身邊,暗中偷渡陳倉。
小六子心中一時間閃過無數個想法,眉頭緊緊蹙在一起。
楚洛衣垂下眸子,看起來似乎同此前沒什麼兩樣,唯獨握緊的手緩緩鬆開。
北流雲忍住沒有轉頭,看向側間裡的楚洛衣。
衆人紛紛鬆了口氣,這北流雲同楚洛衣之間的事,之前傳的沸沸揚揚的,如今看來,這景勝帝到底還是冷靜的。
門被緩緩打開,楚洛衣神色不變的從側間裡走了出來,一身絳紫色的華服上上閃耀著金色的曼陀羅花,隨著她的走動,好似在空中飄蕩,紛紛揚揚的撒下。
衆臣擡眸望去,只覺得那一雙黝黑的眸子都被那紫色的華光染成了晦暗不明的絳紫色,可無論是誰,卻都是不得不承認,洛妃是美的,是一種足以讓天下人爲之癲狂的美,是一種足以顛覆江山的美,是一種足以揉碎時光的美。
雲國公微微失神,他竟是從來不知她是如此的美豔,那滿身的沉寂,彷彿是踏遍了一地的滄桑,飽受了時光的洗禮,也許,終究是他錯了,若非他當初...只怕如今她還會是那個性子有些軟弱,卻安逸善良的孩子。
楚洛衣坐在了慕青的下首,衆臣再次叩拜。
按照以往的習俗,沒有子嗣的妃子雖然不必前往庵堂出家爲尼,卻也沒有資格成爲太妃,可如今,楚洛衣不僅成爲太妃,更是成爲有封號的太妃,如今,倒是也可見地位非同一般了。
楚洛衣坐在高高的位置上,看著俯首的羣臣,神色無波。
比這裡更高的位置,她也曾做過,她曾在北燕帝的懷裡,坐在龍椅之上,可卻依舊感到這天下離她極遠。
可如今,雖然可能永遠也再坐不到那麼高的位置,但卻覺得一切變得離自己那麼近。
是因爲那個男人麼?
楚洛衣擡眸,看向北流雲,北流雲也正好轉首看了過來,嘴角輕輕露出一抹淺笑,楚洛衣回以一笑。
洛洛,再等等。
江不壽站在前列擡眸仔細打量了一番楚洛衣的神色,芙蓉面,遠山眉,狹長的鳳眸深藏寒刀,小巧的鼻子挺而俏,櫻花 脣,粉嫩而小巧。
眼睛一陣劇痛,江不壽很快就低下了頭,這楚洛衣當的是龍骨鳳首,可他確確實實是看不出她的前路。
剛剛那一眼,只覺得紅光乍現,簡直要刺瞎了他的雙眼,細細想來,只覺得血霧瀰漫,一片朦朧。
回想起曾經夜觀天象,江不壽忍不住偷偷打量起北流雲來。
若這楚洛衣是帝王劫,只怕北流雲這帝王也長久不了。
細細看來,江不壽並未看出太多,不過卻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他的身上已經漸漸籠罩起了一片灰黑色的氣息,縱然極淡,甚至被金光所掩蓋,可是在這陽光之下,卻還是難逃他的雙眼。
江不壽心思不定,心中想著回去要再仔細觀測一番天象。
不過這楚洛衣若真是帝王劫,只怕難逃死路一條。
不過看看她的姿容,江不壽輕嘆了一聲,只怕這樣的胭脂美人,哪個帝王都想得到,可是若是想要保住帝位無虞,性命安穩,就必須要除掉她!
一連串的聖旨接連頒佈,在加賞之後,則是開始頒佈對一些人的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