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散去,楚洛衣同北流雲先行離去,回到房間,北流雲纔開口道:“如何,可有什麼發現?”
楚洛衣搖搖頭道:“只是覺得這對母子並非常人,可是並不能證明同當年的事情有什麼關聯,畢竟在這後宅之中爲了爭奪地位倒是也不足爲奇?!?
北流雲點點頭:“這馮大人眼中的感傷不似作假,只是這般對待馮季的母親和妹妹有些不合常理,反倒是那馮宏眼中並沒有太多傷感。”
“想必美婦在其中一定做了不少手腳,而且這馮宏面色並不過於傷感才顯得正常,畢竟嫡庶有別,只有嫡子死了,這庶子纔有出頭之日,所以若是他真的滿眼哀慼,才顯得奇怪。”
沒多久,小六子便回來了。
“主子,根據咱們線人的調查結果來看,這馮宏確實同宮中的某人有些聯繫,只是具體是何人,我們的人竟然也難以查探到。”小六子微微皺著眉頭道。
楚洛衣點點頭:“查不到也屬正常,畢竟當年獵人發跡於南昭,可隨著楚家的滅亡,在南昭,獵人的勢力反而成了最爲薄弱的一處,不僅如此,獵人中依舊有一些勢力是效忠於南昭帝的,也因此,想要在南昭調查出一些核心的秘密並非易事。”
小六子點點頭:“奴才明白,而且此前爲了營救九殿下,我們也暴露出了大半勢力,引起了一些人心生警覺?!?
“你再仔細查探看看,看看這馮宏究竟是同宮中的何人有瓜葛?”楚洛衣囑咐著。
“奴才明白。”
“這馮府中的事情可有眉目?”楚洛衣追問道。
“馮季死後,他的母親確實是大病一場,一面是馮府,一面連同自己本家調查馮季之死,但是卻沒有什麼眉目,反而是過了不久,這夫人的本家也慘遭意外,在朝中的勢力一落千丈,而馮府後院的幾位姨娘,勾心鬥角,最後幾經構陷,使得馮大人同夫人之間有了不小的隔閡,馮大人對夫人誤解頗深,而夫人顯然也有些心灰意冷?!?
小六子簡單的解釋了一番馮府的現狀。
楚洛衣點點頭,確實是後宅之間的爭鬥,只是如今她有些懷疑一件事。
“主子可是懷疑什麼?”小六子的眼睛滴流轉,似是沒有想通楚洛衣在懷疑些什麼。
目光落在小六子開口道:“我只是在想,到底是有人設計了馮季之死,而後趁亂奪權,還是因爲馮季死了,所以才亂中生事?!?
“主子,這兩者有何區別...”
小六子剛想開口問這兩者有何區別,可是轉瞬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若是有人設計導致了馮季的死,而後連同輕雪對主子的怨恨,必然都是有人一手操控,那麼只要在馮府之中找到這個曾經參與設計馮季的人,那麼便也就抓住了一條線索。
可若是馮季的死於此無關,是旁人精心設計,而後馮府的後宅眼見馮夫人失勢,才亂了起來,生出這一系列事端,那麼怕是在這馮府之中,就難以找到當初設計馮季一事的線索。
“不管怎麼樣,姑且先在此處查下去,畢竟多年前的舊事,又有人可以抹去痕跡,怕是很難發現蛛絲馬跡。”楚洛衣繼續道。
小六子點頭道:“奴才會派人仔細注意馮宏和這趙姨娘的動靜的。”
楚洛衣細細思量,而後開口詢問道:“那馮季的妹妹如今情況如何?”
“馮季的妹妹情況並不太好,因著馮大人對夫人的冷落,她的地位也因此一落千丈,便是府中平常的庶出子女,也會偶爾欺辱一二?!?
楚洛衣微微頷首,打算是否能夠從馮季的妹妹這裡打探出些消息,畢竟當年輕雪同馮季是真心相愛,馮季死後,輕雪沒有理由不來照拂他的家人,甚至,馮季的妹妹很有可能知曉當日發生的事情。
次日午時,楚洛衣走在馮府的池塘邊,曬著太陽,看著一朵朵蓮花,心情不錯。
在奢華的皇宮待得久了,便就覺得宮外的小門小院別有一番風情,雖然比不得廟宇琳瑯的奢華,卻別有一番怡人的風景。
北流雲不知去忙些什麼,似乎也同調查馮宏有關,小六子便陪在楚洛衣身邊。
“主子若是喜歡,日後奴才便在主子的宮殿外建上一座蓮花池,從宮外引進流水,養上一池的蓮花,想必夏日的時候開起來,接天連日定是一番美不勝收的景象?!毙×有χ?。
“就數你這花花腸子多,不過如今心境有所不同,倒是覺得輕鬆了不少?!背逡螺p輕點著小六子的頭。
兜兜轉轉這麼久,在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每個人都有著或多或少的變化,所幸的是,他們還在。
沒多久,一片喧囂聲打破了寧靜,驚的池塘裡的魚兒慌亂遊走。
池塘邊的一排排假山附近,幾名衣著普通的男女,朝著其中一名女子奚落道:“真不知你還有什麼可驕傲的,簡直就是不識好歹,若非是馮宏哥哥一直照顧你,今時今日,這府中哪裡還有你們母女的地位。”
一名粉色羅裙的女子有些不滿的開口,頭上戴著兩隻粗製的銀環和花簪,可以看出其身份並不太過尊貴。
楚洛衣沒有急著過去,站在原地忘了去。
小六子仔細看了看,低聲道:“主子,被針對的人似乎是那馮季的妹妹馮鶯?!?
楚洛衣點了點頭,仔細觀察著。
“不過話說回來,她就要同劉大人的兒子完婚了,離了這裡,到時候自是不需要再把我們放在眼裡?!绷硪幻凶娱_口道。
“呵,姐姐可有福了,雖然這劉大人的兒子是個瘋癲的傻子,可這劉大人官職不低,姐姐嫁過去以後的日子可就飛黃騰達了?!绷硪幻渚G羅裙的年輕女子開口道。
衆人三言兩語,馮鶯顯然已經習慣於此,整個人對此都顯得十分漠然。
“說完了麼?說完了就請讓開。”
冷淡的話語,讓那些妄圖耀武揚威尋找成就感的庶出之女,一時間倍感受挫,更加不甘的攔住了她的去路。
因著幾人離的距離近了不少,粉色羅裙的女子眼尖的瞧見馮鶯的頭上有一隻嵌著白玉的精緻八寶簪,因爲白玉色澤低調,又少嵌以寶石,是以並不顯眼,可卻因做工精緻,玲瓏剔透,在仔細觀察之下,又讓人心生喜愛。
“妹妹的八寶簪好生漂亮,不知借給姐姐觀賞兩日可好?”粉色羅裙的女子開口道,眼窩深處藏著一抹貪婪。
馮鶯緊了緊頭上的八寶簪,眼角露出一抹冷笑:“你得的好東西素來不少,切莫貪得無厭,小心撐破了肚皮?!?
粉色羅裙女子冷哼一聲:“既然如此,我便也不勉強你,那便拿這隻小簪同你交換,也免得讓人說我欺負你?!?
話落,粉裙女子從頭上拔下一隻零星小簪,無論是質地還是做工亦或者是用料,比起馮鶯的那隻便不知差上多少。
“豈有這強買強賣的道理!”馮鶯揮開女子遞到自己面前的小簪。
楚洛衣站在一旁安靜的看著,心中五味陳雜。
一來是沒有想到當年爲國進忠的馮季的親人,如今竟然落得如此下場,二來則是有些感嘆,無論是皇城內外,大小門閥,期間都少不了明爭暗鬥。
她曾一度以爲自己身處皇宮,享受著世人難以享受的榮華富貴,卻也遭遇著世間最殘酷的人情冷暖,爾虞我詐。
曾一度認爲,離開了權力的漩渦,纔可能一切隨心,來去自由。
可如今瞧見馮鶯的遭遇,她才恍然明白,人生在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王子皇孫爲皇位廝殺,關隴門閥爲家族謀算,商人百姓爲利益奔走,因爲所求的東西不同,因爲所處的環境不同,所以境遇往往會不同,可是相同的卻是人的私慾,人的貪婪。
身處滾滾紅塵,又有幾人能夠明淨己身?
就如面前所見這一幕,庶出的之女在爭地位,也如此前所見的美婦趙姨娘在爭權力和寵愛。
不過話又說回來,馮鶯的性子倒是有幾分讓人欣賞,雖然是個女子,卻同當年的馮季有幾分相似。
“馮鶯,你還以爲你是當初府中呼風喚雨的三小姐?我看你還是算了吧,如今的你,在這府中沒有半點地位可言,即便是爹爹,對你怕是也只有厭惡!”粉色羅裙的女子冷聲道。
馮鶯的手指微微蜷起,青筋震動,最終壓抑了下來:“爹被你們這等虛僞之人所矇蔽,終有一日會醒悟,你們的好日子也總有一天會到頭,夜路走多了,就不怕鬼敲門?”
“哼,好一張利嘴!”
話落,粉色羅裙的女子將手中的零星小簪扔到地上,對周圍幾人使了個眼色,幾人紛紛上前,開始搶奪起馮鶯頭上的髮簪。
馮鶯雖然會些武功,奈何並不精進,再加上對她動手的人中還有幾名男子,是以被多久便落了下風。
小六子在一旁看著,詢問楚洛衣的意思:“主子,我們要不要...?”
楚洛衣搖搖頭:“先不要妄動,這個時候出手,只怕也得不到任何消息,倒是不如看看事態的發展,靜觀其變?!?
小六子點點頭,知道楚洛衣的打算,雖然馮鶯是馮季的妹妹,可是小不忍則亂大謀。
不多時功夫,馮鶯便已經被人推到在地,紫色的羅裙之上佈滿了腳印,髮髻凌亂,臉上還有著兩道淺淺的抓痕,青絲凌亂,原本整齊的髮髻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唯獨女子臉上的神色,帶著一絲高傲的倔強,一雙堅定的眸子裡有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堅持。
此刻,粉色羅裙的女子手中握著馮鶯的那隻八寶簪,面露喜色,不住的把玩著,有些愛不釋手。
就在這時,一名奴才從遠處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二小姐,快,老爺正在朝這個方向走來?!?
衆人臉色一驚,似乎聽聞馮大人來此有些慌亂,紛紛看向粉色羅裙的女子。
馮鶯眼露一抹譏色:“我倒是要看看你們這次怎麼爲自己開脫。”
粉裙女子目光中露出一抹狠色,當機立斷,將馮鶯的簪子扔在地上,弄亂了自己的髮髻,一咬牙,將手上一隻價值不菲的金鐲也丟在了地上,輕踩了兩下。
“待會瞧見父親就同父親說馮鶯想要拿那隻簪強換我的金鐲,誰曾想她拿到了金鐲卻不肯交出鳳鐲。”粉裙女子囑咐道。
明顯其餘幾人都以她馬首是瞻,慌亂之中忙著點頭。
隨後,粉裙女子看向綠裙女子開口道:“五妹,此番委屈你一次,待到拿到好處,姐姐斷然是不會忘了你的。”
綠色羅裙略顯年輕的女子尚未反應過來,只覺得腳下一輕,身後一股極大的推力襲來,轉眼間,她便掉入了開滿荷花的池子裡,撲通著開始掙扎起來。
楚洛衣站在遠處靜靜的看著這顛倒黑白的一幕,就像是親眼瞧見有人殺人越貨之後,卻開始處理現場,將現場僞裝成另一個現場,嫁禍給她人。
不過,按照年紀來說,這粉裙女子確實是個極有心計的,倒是難怪馮鶯的日子越來越難過。
不出幾息的時間,綠裙女子尚在撲騰時,馮大人便已經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之中。
瞧見這一片雞飛狗跳,當即走了過來,先是讓人將綠裙女子救了上來,隨後背起手厲聲道:“如今府中有貴客,你們在這府中胡鬧些什麼!”
綠裙女子被人撈上來後,渾身溼漉漉的,髮髻也是搖搖欲墜,輕風拂過,惹得她打起一陣陣冷顫。
綠裙女子先是怨恨的看了粉裙女子一眼,而後垂下頭,眸中溢出兩串淚珠,開口道:“爹爹,你可要爲燕兒做主啊...”
“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會掉到水中?”馮大人蹙起眉頭。
“是...是女兒失足不慎落水?!本G裙女子看了眼馮鶯,隨後低頭囁嚅道。
“到底發生何事,還不快些交代!”馮大人怒聲道,似乎對她的遲疑很是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