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流雲手一抖,險些直接把北流漪扔出去。
而天真無邪的北流漪對此卻好似一無所知,愣愣的瞧了瞧北流雲烏青的發黑的兩隻眼眶,頓時兩隻小手攥成了花,轉過頭,瞧著楚洛衣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楚洛衣眼角有些抽搐,心中則是在懷疑著自家這個姑娘是不是有些心智不全,長大之後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北流雲回過神來之後,一聲怒吼:“北流漪!”
停落在帳篷上取暖的幾隻飛鳥,也被這一聲怒吼驚飛,空中搖搖晃晃飄落下幾根羽毛。
屋外的人紛紛擡頭向著此處張望,不知道今日這帳篷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一會素來端莊的皇后娘娘失聲怒吼,一會涼薄的陛下又怒火中天。
不過張望歸張望,可沒人真的有膽子來到營帳裡一探究竟。
不過衆人都知道,若是這殿下真的動怒,他們可就要遭罪了。
此前幾日,陛下發怒,他們可纔是最遭罪的人。
外面的人一個個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可屋子裡的幾人卻直接把北流雲給無視了。
北流漪朝著楚洛衣伸出了小手,那隻骷髏頭因爲沒有甩掉,卡在了她精細的手腕之上,也就一直還停留在那裡。
“咿呀呀咿呀!”
“娘抱。”楚洛衣伸手將她接了過來,對滿眼委屈的北流雲視而不見。
小六子抱著北流衍,也遠離了北流雲幾步,一時間,腫著兩隻熊貓眼的北流雲縱然疼的齜牙咧嘴,卻被無視的徹底。
楚洛衣將北流漪接過來之後,發現她手中的骷髏頭竟然不是真的人骨,而是用別的東西特質的。
爲此,她對北流雲更加無語,忍不住開口道:“這東西真是你特意給孩子買回來的玩具?”
北流雲愣了一下,委屈的點點頭道:“可不麼,今日退兵回城的時候,我正巧瞧見一家店鋪收攤,覺得這東西有趣,便想著買兩個回來給孩子們玩耍,誰曾想店家說這隻就是最後一個了,所以我纔拿了這麼一個回來。”
對此,楚洛衣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覺得自己就是這三個孩子的娘,沒一個是能省心的。
說話間,北流漪依舊在認真的擺弄著手中的那隻頭骨,楚洛衣想要將頭骨要下來,誰曾想她卻不幹。
楚洛衣只好好言相勸道:“娘剛纔不是告訴你了,這東西不是女孩子拿來玩的,若是一直拿在手中,就沒有小朋友會跟漪兒一起玩了,漪兒就交不到好朋友了。”
“呀呀呀呀呀!”
“娘知道這是你爹給你買的,但是這東西不是你爹給你買的玩具,是你爹自己調皮,用來嚇唬你的。”楚洛衣耐心解釋著。
北流漪遲疑了一下,看著楚洛衣用力的點了點小腦袋,隨後一把將手中的骷髏頭甩了出去,狠狠的砸向了北流雲。
這一次許是因爲有些距離,所以骷顱頭直接從她的手腕上被甩了出去,沒有再卡在手腕上。
北流雲這次可是長了記性,見此眼疾手快的側身躲開。
一隻骷顱頭應聲落地,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
一場鬧劇這才結束,楚洛衣瞧了瞧北流雲腫起的兩隻眼睛,一時間有些不忍,索性將孩子重新放回到牀裡。讓小六子取來些藥酒。
“啊!娘子,你輕著點,這小崽子下手也太狠了點。”
“那還不是你這個爹太頑固,拿著這種東西來逗弄孩子,如今孩子這麼小就這麼難管,日後長大了我看你該怎麼辦。”說著,楚洛衣將手中的棉布倒上了藥酒輕輕摁在了北流雲的眼眶上。
北流雲齜牙咧嘴的開口道:“還能怎麼辦?他們若是敢不聽話,看我不打斷他們的腿!”
“啊啊...娘子,疼!”北流雲輕呼一聲。
只見楚洛衣已經擰住了他的一隻耳朵,一直沒有鬆手。
“咦啊呀呀!”
梅梅,你聽到沒有,爹爹要打斷我們的腿。
“嗷嗷嗷!”
我不怕他,咯咯會保護我的!
“呀呀呀..”
可是你太笨了,梅梅。
“嗷嗷!”
你才笨,咯咯你也是個壞蛋,漪兒不喜歡你了。
一家人的日子雖然雞飛狗跳,但卻也其樂融融,只是快樂的時光畢竟是短暫的。
如今依然處在兩軍交戰的關鍵時刻,永新城的這一場大戰,無論是哪一方取得勝利,都將意味著天下格局的重新劃分。
享受了一會兒媳婦孩子的溫存,天剛矇矇亮,門簾上的霜還沒化掉。北流雲就不得不離開溫暖的被窩和心愛的女人,早早走出營帳,來到主帳之內商討軍情。
除了他之外,所有的將軍副將,侍衛統領都已經等候在這裡了。
瞧見北流雲走進來之後,便紛紛站起了身來,神色嚴肅。
“都坐吧。”北流雲率先落座,衆人也都落座。
“外公,如今將士們的士氣怎麼樣?”北流雲詢問道。
老國丈看向自己的三個兒子,慕仁率先開口道:“雖然我們一直在打敗仗,但是人員損傷卻是極少,所以士氣倒並不是十分低沉。”
“我手下的那些兵也是,哪裡有半點落敗的意思,昨個喝了點酒,這些人還嚷嚷著要跑出去找幾個女人,被我狠狠罰了一頓!”慕禮接著開口道。
“我手下的兵也都還可以,都知曉如今將要面臨最後一場大戰了,雖然看起來有些低沉,但是我敢保證,一旦打起來,絕對都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慕義也點頭道。
見此,北流雲就沒有再詢問益多多和張良幾人,想必情況都是差不多的。
掃視了一圈之後,北流雲對著蒼鐮點頭道:“去外面將這裡守好,切忌要萬無一失!”
衆人不知道北流雲到底要說什麼,竟然這般謹慎,不過想來該是同這永新城一戰有著不小的關係吧。
北流雲看著衆人沉默了片刻之後開口道:“諸位之中有一品大元,也有七品小官,但是既然今天你們都坐在這裡,那就說明了一件事。”
衆人均是擡頭看著北流雲,等待著他的下文。
“既然今天你們都坐在這裡,而朕沒有區分高下遠近喜惡,就證明了朕對你們絕對的信任!”北流雲一一掃視過在場的人,一字一句的開口。
言語雖然簡單,卻重重的落在了每個人的身上,人們都屏住呼吸,沒有開口。
“如今北燕接連潰敗,我知道你們不少人心中也有怨言,如今永新城這一戰,可以說是事關重大,而如果憑藉蠻力,我們幾乎沒有取勝的可能,所以接下來我要說的這番話,事關北燕的生死存亡,也關乎我們無數士兵的生死榮辱,今天,朕就將北燕的江山社稷和士兵們的性命託付給你們!”
每個人心中都是一震,也紛紛動容。
誠如北流雲所說,如今在場的這些人之中,有的是他親手提攜起來,有的同他有血緣之親,有的曾經謾罵羞辱於他,有的爲人之道被他所厭,但是無論是品階高低,親疏遠近,此刻,他卻選擇堅定不移的相信他們。
這讓這些平日裡對北流雲多少有些看法的人,心中也大受震動。
“陛下放心,臣等定不辱命!”
連同年邁的江太師和老國丈在內,桌案兩側或身披粼光鎧甲,或桌粗布麻衣的男人們皆是雙手抱拳,目光堅定。
北流雲點點頭,在桌子上鋪開了一張清晰巨大的永新城地勢圖,將原來那張粗魯的北燕地圖撤走。
一行人在營帳內足足待了兩個時辰,每人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不過每一個士兵都從他們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希望和力量,讓人忍不住的熱血沸騰。
這個消息自然傳到了歐陽千城的耳中,他思量了許久,也沒能猜透北流雲到底有什麼打算。
看著如今天下的局勢,他實在是不知道北流雲到底憑藉什麼能夠反敗爲勝。
“將黑海叫來。”歐陽千城淡然開口。
半晌後,一個精瘦的男人走了進來。
歐陽千城屏退了衆人:“讓你準備的事準備的怎麼樣了?可有什麼異常?”
黑海搖頭道:“殿下放心,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隨時可以聯繫邊城的將領。”
歐陽千城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沉默不語,半晌後對著黑海道:“三日之後送信給如今守備邊城的徐將軍,讓他派遣二十萬大軍同我夾擊北燕的殘兵。”
黑海猶豫了一下道:“殿下,這一帶的邊城素來平靜,因爲靠著夫妻山,所以駐紮在這裡的南昭兵馬一共也只有三十萬的守備軍,若是抽調出來二十萬,怕是徐將軍不肯,畢竟若是出了什麼問題,怕是要掉腦袋的。”
歐陽千城依舊淡聲道:“只管告訴他,既然當初選擇了依附於我,還是要當機立斷的好,本殿不喜歡左右逢迎的人,讓他還是早些做出決斷纔是。”
“那若是這徐大人不肯的話該如何?”黑海繼續開口道。
歐陽千城垂下眸子:“既然不是我的人,那自然也就沒有留著的必要了,我記得徐將軍手下有幾名副將一心想要爲我效忠。”
“屬下明白了!”黑海領命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