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流雲一面向外撤,一面將胳膊和腰腹上的箭矢折斷。
藉著閃爍的火光,北流雲看著自己身上的傷口,忍不住蹙起眉頭。
“怎麼樣?”小六子近前看了一眼。
“刀。”北流雲沉聲道。
小六子抽出一把短刀遞給北流雲,北流雲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粘連著箭頭,已經有些發紫的皮肉剜了下去。
兩大塊肉的分離,饒是素來吃過不少苦頭的北流雲,也是悶哼一聲,滿頭大汗。
“先往外衝。”北流雲當機立斷道。
小六子看了眼他血流不止的傷口,也來不及說什麼,知道此刻沒有多餘的時間再廢話。
幾人衝出牢房的時候,王府的院內已經火光一片,牆上密佈了無數弓箭手,明瑞王爺站在其中,早已命人將所有的出路都封死。
可是小六子一衆人等卻稍稍鬆了口氣,弓箭手的威力遠不如機關弩那般強大,力道比不得機關弩,射程也比不得,發射的密集程度和速度也都完全是兩個水準。
就在衆人一路向前衝的時候,王府的後宅突然著起了沖天的大火,濃重的黑煙直奔夜空,肆無忌憚的火龍噴吐著巨大的火舌,彷彿恨不得一口將整個王府吃下。
北流雲看了眼身旁的小六子道:“你放的?”
小六子點頭,沒說話。
在帶人前來營救北流雲的時候,他就想過可能面臨的問題,只是時間匆忙,根本給不得他時間細想,所以他索性一咬牙,讓人暗中放火少了王府後院,他就不信,這個王爺爲了抓住他們,連自己的媳婦娃都不要了。
瞧見那般沖天的火光,明瑞王爺眼底閃過一抹震怒,他王府戒備森嚴,竟然能讓人放出這麼大的火!
“王爺!不好了,趙側妃,幾位郡主,還有兩位郡王都被困在大火裡了,安雅郡主好像已經被燒傷了!”
很快,便有滿臉黑灰的下人跑來報告。
明瑞一時間有些站不住了,看著被圍困其中的北流雲一衆人,眼中閃過一抹殺意。
這些人,竟敢傷害他的子嗣!
“王爺若是再不將這些人撤走,只怕一會這火就燒到王妃那裡了。”北流雲冷笑著開口。
明瑞王爺藉著火光,仔細看著面前這個妖嬈俊美的不似人類的男子,沉默許久。
兩方人就這樣不斷對峙著,除了遠處喧囂的救火聲,就只剩下北流雲身上不斷傳來的滴答滴答的滴血聲。
一聲聲急報傳來,明瑞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怒聲道:“放箭!”
數只箭矢齊發,小六子忍不住怒罵,這明瑞王爺是牲口麼,難道真的不顧自己的家室麼。
北流雲瞇起眸子,瞧見明瑞王爺下令後轉身直奔王府後院,嘴角扯起一抹冷笑,這明瑞王爺不是不顧自己的家室,而是因爲想要抓他們的人是南昭帝,如果他就堂而皇之的將他們放走,皇帝那裡將會沒法交代!
果然,沒有了明瑞王爺的指示,這些普通的士兵也就不足爲懼,畢竟不是所有的南昭士兵都能夠做到同殺手和刺客相抗衡。
北流雲等人很快衝出了包圍,在小六子的引領下,來到了此前關押禿鷲的那座宅院藏身。
前些日子爲楚洛衣回去取藥的大夫很快趕過來爲北流雲處理身上的傷口,昏暗的燭火下北流雲顯得有些狼狽。
小六子站在一旁蹙著眉頭,心思不定。
想不到主子竟然已經不再牢裡,他們到底把主子弄到哪裡去了!
“少主,這劍弩之上乃是劇毒,若是服用的話,當場斃命,若是依靠傷口,短短兩個時辰,也會要了人的性命。”大夫蹙眉沉聲道。
“這南昭皇帝果然是個陰險狡詐的小人,竟然在箭上淬了劇毒!”小六子罵道。
大夫點頭道:“幸虧少主當機立斷,剜去皮肉,纔不至於中毒而亡,否則,只要拖上一盞茶的功夫,這毒,怕是就會對少主造成極大的影響,即便是一時沒有毒發身亡,要不了十天半月,少主也會丟掉性命。”
“這毒竟然這麼厲害?”小六子有些訝異,沒有想到竟然一盞茶的時間都可以要了人的性命,想到此處,心中不由得一陣後怕,今日若不是北流雲搶了他的衣服,怕是他的小命就要交代在那裡了。
這一次,小六子跪在地上,羞愧道:“奴才辦事不利,請殿下責罰。”
他實在不敢想象,若是這一次北流雲真的丟掉了性命,他要怎麼同楚洛衣交代,這一次,是他的疏忽,自以爲獵人無孔不入,便沾沾自喜,卻不想反倒被南昭帝利用,害的北流雲身陷險境。
“起來,此事不怪你,就連我也沒有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動手,是我們太大意了,南昭帝可不是當初北燕的那些蠢貨。”北流雲冷聲道,狹長的眸子裡閃過一抹寒光,他可真是許久沒有被人算計的這般狼狽了。
小六子從地上爬了起來,北流雲說的對,他們大意了,這一路走來,無論是北流雲還是他,手中的權勢越來越大,似乎沒了最初的謹慎,所以纔會有這一次的教訓。
這一次,南昭帝來勢洶洶,雖然不過是一個簡單的算計,卻僅僅憑藉對他們心思的拿捏,就讓他們栽了跟頭!
“真正的洛洛已經被運走了,你這就去調查馮宏,端靖,還有夏紫瓊的行蹤,這幾人裡一定有人蔘與這件事!”北流雲冷聲道。
小六子點頭離去。
北流雲的臉色有些發白,神龍宗的大夫仔細爲他處理著傷口,卻能清楚的感受到滿屋的戾氣和沉重,讓他大氣也不敢喘上一下。
南昭帝偷天換日,將洛洛暗中送走,卻在自己暗中探望洛洛的時候佈下這樣一個陷阱,只是這個陷阱雖然兇險,可除卻重傷了自己,似乎並沒有真正的對自己造成太大的傷害,這似乎有些不符合南昭帝一貫的手段。
北流雲沉默的分析著南昭帝的心思,卻始終有些琢磨不透,難道說,南昭帝的真正目的就是洛洛,而並不打算這一次利用洛洛來對付自己?
北流雲想了許久,卻始終沒有猜透南昭帝會怎樣做。
如果自己是南昭帝,抓到洛洛之後,一定會利用她引自己上鉤,最好一箭雙鵰,將兩人同時拿下。
就在這時,探子再次送來了消息:“殿下,歐陽千城的大軍在這個時候大力出兵攻打北燕,來勢洶洶,其中有百餘架機關弩,江太師和老國丈他們有些支撐不住了,詢問陛下是否要撤退。”
北流雲一掌拍在桌子上,眼中閃過一抹戾氣,震得桌子四分五裂:“好一個調虎離山,南昭帝當真是任何一個機會都不放過!”
大夫和前來的探子都不敢做聲,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喘。
北流雲不得不承認,南昭帝對大局和細節的把握超乎常人,對人心的揣摩和算計更是絕無僅有,他既能謀算遠在千里之外的戰機,又能利用自己掛念洛洛的小情愫,他不得不承認,無論是他還是歐陽千城,都沒有南昭帝這樣翻雲覆雨的能力!也沒有他這樣宏偉的大局觀和細膩的心思。
“告訴江太師,將原來的計劃提前,按照此前的計劃撤兵!”北流雲冷聲道。
他倒是要看看,這一場天下之爭,到底是誰能笑道最後!
而此刻,端靖和馮宏正走在一條有些荒涼的山路上。
許是夜裡人都去睡了,除了他們這一隊人馬,這條官路上倒是也沒有什麼人煙。
不過,他們倒是也不覺得怕,畢竟自己一行人隊伍十分龐大,即便是遇上什麼豺狼野獸,也不必擔心是否會遇到危險。
隊伍中大部分都是隨性的侍衛,還有一輛囚車,除此之外,便還有一輛馬車。
早在兩日前,他們的隊伍就已經出發,行程雖然不快,但是卻也走出了不少的距離。
不錯,這隻隊伍不是旁的,正是馮宏等人押運楚洛衣前往邊城的隊伍,除了馮宏以外,在端靖的強烈要求之下,明瑞王爺默許了他隨軍前行,想讓自己這個兒子在太子面前露露臉,而夏紫瓊和湘羽也無一例外的計入了這支隊伍。
夏紫瓊沒有湘羽那般嬌弱,一路便騎馬前行,時刻圍在囚車邊上打轉,盯緊車中的楚洛衣。
湘羽則被安頓在那輛唯一的馬車之上,跟在隊伍之間,距離囚車的位置不算太遠,正巧能瞧見前方幾人的動靜。
這幾日,端靖同馮宏的關係混的不錯,帶著幾分倨傲,卻又不是那麼高不可攀。
“小王爺,我們今日就在這裡安營休息吧,再往前走,就要到林子深處了,這裡正巧有條小溪,倒是可以解決水源的問題。”馮宏開口道。
端靖高昂著頭,審視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微微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聽馮兄的吧!”
馮宏一揮手:“安營紮寨!”
侍衛們匆匆行動起來,端靖可沒有出手幫忙,只是走到了楚洛衣的囚車邊上來來回回的轉著圈。
一旁的夏紫瓊謹慎的看著端靖,不知道他在打著什麼主意。
“你們幾個,今晚守夜一定要把人給守好,若是讓這下賤的蹄子跑了,本王唯你們是問!”端靖怒聲道。
楚洛衣淡淡的掃過一眼端靖,讓端靖暗中吐了吐舌頭,有些心虛,心中想著姐姐回頭一定會敲他的腦袋的。
“謹遵小王爺之命!”
端靖點點頭,冷哼一聲:“本王好心救你,你竟敢謀害本王,實在是該死!”
囚車裡的楚洛衣也不說話,只是垂上眸子,任憑端靖怎樣也不開口。
端靖冷哼一聲,找了個遠離囚車的地方坐了下去,馮宏看了眼夏紫瓊,也跟了過去。
沒多久,侍衛們便架起大鍋,準備熬製晚飯,夏紫瓊見著端靖遠離了囚車,也就放下心來,跟著走了過去,坐在了馮宏和端靖的身邊。
此刻,端靖和馮宏兩人正聊得熱火朝天。
端靖提及當年楚洛衣乃是歐陽千城的心頭所愛,便有些滔滔不絕,而馮宏又一心想要打探楚洛衣當年在歐陽千城心中的地位,便也好奇不已,兩人一時間聊得頗爲投機。
夏紫瓊坐下後,端靖翻了個白眼道:“歐陽千城對楚洛衣可以說是用情不淺,就算是當初他懷著目的接近她利用她,可最後在謀害楚家的時候,卻做不到親手將她殺掉,甚至連見都不敢見她最後一面。”
“不是說楚洛衣被剜去了雙眼,抽去了筋脈麼?”夏紫瓊蹙眉問道,不願承認端靖的話,更不想承認歐陽千城一直愛著楚洛衣。
端靖冷哼一聲:“那根本就不是歐陽千城動的手,而是輕雪所爲,甚至在後來歐陽千城得知輕雪竟然這般對待楚洛衣的時候,怒斥輕雪,一度冷淡了她許久。”
夏紫瓊咬著自己雙脣,冷聲道:“小王爺知道的可還真多。”
端靖向後一靠,整個人靠在一顆樹幹上,神情中一副不屑,好似再說老子知道的就是多,你能怎麼樣。
夏紫瓊冷哼一聲,轉過頭,馮宏卻是開口道:“看來小王爺對楚洛衣極爲推崇。”
端靖點頭,眸子一下子就亮了起來:“自然如此,早年我就曾見過她一次,可以說是風華絕代,舉世無雙,只可惜後來紅顏薄命,竟然落得那般下場。”
馮宏點頭道:“若是有機會我也真想見一見這楚洛衣到底是怎樣絕世的一個美人,只可惜,無緣相見了。”
端靖呶呶嘴道:“其實囚車裡的這個女人同楚洛衣長的十分相像,甚至一開始我都將她當成了楚洛衣,只是沒想到,到底是個賤種,雖然長了一副相似的容貌,可是竟敢加害小王我,簡直是罪不可赦!”
“真有這般相似?”馮宏開口問道。
夏紫瓊掃了一眼馮宏,面前這個男人裝的好像,他不是早就知道這個女人不是別人,就是楚洛衣麼?不過,爲什麼這端靖說當年楚洛衣早就慘死,如果她真的慘死,那麼這個女人又是誰?
“豈是是相似,簡直是一模一樣,只怕歐陽千城見到他,一定會激動不已,不過歐陽千城那種雜種,配著這般美人,實在是可惜。”端靖感嘆著。
聽著端靖肆無忌憚的話,夏紫瓊有些惱怒,而馮宏心中卻另有一番想法。
“我聽說這大楚的皇后長的同那楚洛衣也十分相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夏紫瓊試探著開口。
端靖聳聳肩:“我又沒見過那大楚的皇后,我怎麼知道是不是真的。”
可馮宏一直爲南昭帝辦事,自己的母親手中又掌握著情報網,自然會多知道些東西。
猶豫了一會,沉聲道:“這個女人應該就是大楚的皇后。”
“你說什麼?”夏紫瓊大驚,整個人一下子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