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娘沉聲道:“七星閣覆滅之後,我派人前去查探過,地道的另一端的盡頭在郊外的一條小河之下,自河水之下開挖,卻暗中將河水抽走,明著是爲了灌溉疏導,實則是隱瞞他們的目的,這小河又在山澗之中,所以即便是我手下的探子,也是全然不察。”
南昭帝再次陷入了沉默,一時間有些摸不準趙姨娘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不過他心理明白,在這種沒有證據(jù)的情況下,他暫時還不能動她,她掌控京畿重地情報近二十年,想必是心腹不少,若是將她殺掉,只怕是這張情報網(wǎng)會變成一盤散沙。
再者,她手中的機密不少,若是就這般將她殺掉,不知道她的那些心腹是否會攜帶那些機密投奔到太子麾下,而這絕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南昭帝左思右想,一時間也想不出能夠替代趙姨娘的人,若是想要除掉趙姨娘,則是一定要將手先伸到情報網(wǎng)內(nèi)部,只是眼下天下風雲(yún)四起,內(nèi)有歐陽千城覬覦皇位,外有北流雲(yún)虎視眈眈,他的情報網(wǎng)在這個時候絕對不允許出什麼岔子,即便是趙姨娘真的生出了二心,他也不能輕易動他。
想到此處,南昭帝心中不由得有些懊惱,當日處理馮宏時不該這般草率,只是當時他擔心一旦馮宏和歐陽千城聯(lián)繫上之後,歐陽千城便會將觸角伸向趙姨娘手中的這張情報網(wǎng),所以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眼下歐陽千城在邊城征戰(zhàn),手中已經(jīng)握有重兵,多年來朝廷之上其支持者無數(shù),在民間又聲譽頗高,深得民心,若是自己手中的這張情報網(wǎng)再落入他的手中,自己怕是也要被他壓制一頭了。
正是因爲內(nèi)心深處的這層顧忌,隱隱感到馮宏的存在快要觸及到他的皇權(quán),所以他纔會不顧後果的想要除掉他。
只是他有兩點沒有想到,一來他沒有想到,他忘記了青蛇不是旁的殺手,習慣殺人之後毀屍滅跡,他依舊是楚家的那個公子,只管殺人,卻從不顧忌屍體如何,而這恰恰讓一直苦苦尋子的趙姨娘發(fā)覺。
二來,她也沒有想到,趙姨娘在沒有確鑿證據(jù)的情況下,竟然就敢向他謊報情報,看來,這個情報網(wǎng)果真是不能再放任她一手遮天了,待到日後天下一統(tǒng),他一定要殺了這個女人,以絕後患。
南昭帝看著依舊陷在傷痛之中的趙姨娘再次開口道:“這一次,朕姑且就信你。”
趙姨娘紅著眼看著南昭帝,抿脣不語,南昭帝聲音放緩了一些:“朕知道,關(guān)於馮宏之死你還是不信朕,朕給你時間將一切調(diào)查清楚,待到真相水落石出,你若是再敢這般任性行事,就休要怪朕不講昔日的情面。”
趙姨娘沉默了一會開口道:“宏兒的死我會查清楚的,若是真的並非陛下所爲,妾身自當親自向陛下請罪。”
南昭帝微微頷首,心中卻是在盤算著怎樣將馮宏的死嫁禍到別人頭上,讓趙姨娘可以再次對自己忠心耿耿,畢竟當日馮宏出事,她並未親眼所見,最終得到的不過是一具不會說話的屍體,想要將一個人的死嫁禍在旁人身上,於他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
“好了,你退下吧。”南昭帝道。
趙姨娘告退後轉(zhuǎn)身離開,走出幾步之後回過頭來看著南昭帝再次道:“此次北流雲(yún)能夠?qū)⒆阕闳偃藥胩焖业炔贿^只察覺了一百人,妾身認爲,陛下該好好肅清城內(nèi)纔是。”
南昭帝沒有開口,臉色卻沉了下來,這也正是他心中不安的一件事,沒想到時隔四年,這城中竟然還會有這麼多的楚家勢力,實在是讓人惱怒。
趙姨娘走出御書房之後,輕出了一口氣,看著琉璃瓦之上湛藍如洗的天空,不由得輕嘆了一聲,心中道:宏兒,娘知道,你一定是死不瞑目的。
拖著及地的長裙,緩緩走向?qū)m門外,一直到走出了南宮門,她纔再次停下腳步,回頭望著硃紅色的大門,眼中閃過一抹冷意。
今日她所爲不過是陪南昭帝演的一場戲罷了,想必他一定想不到自己竟然在宏兒死前,親眼見到了他,而她不過是想要繼續(xù)活著,一點點,一步步徹底毀掉這個男人。
可笑他此刻一定還在費盡心思想著,怎樣將宏兒的死嫁禍在別人身上,想不到,南昭的皇帝竟然也有一天被人矇蔽在谷底之中,宏兒,你且瞧著,這個皇帝他瞎了一隻眼睛之後,倒是還能走多久。
此刻的南昭帝心情十分煩躁,這麼多年來,他從沒有這樣處處吃癟過,只是眼下想來,這一局自己實在是有些狼狽。
初看,他是佔盡了先機,可結(jié)果,卻是大相徑庭。
自己損兵折將不說,可北流雲(yún)和楚洛衣除了些輕微的損失之外,竟然纔是最後的贏家。
南昭帝搖著頭,總覺得這一局不該這樣,明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事情不知道怎麼竟然就如此逆轉(zhuǎn)。
這時,門外響起一聲太監(jiān)的通傳:“陛下,大楚的皇帝命人送來了進貢的禮物。”
“蠢貨!”南昭帝忍不住罵了一聲,依他北流雲(yún)的性子,會給自己送禮物?
門外的太監(jiān)一直哆嗦著,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聞屋內(nèi)再次道:“進來!”
太監(jiān)連忙打開門,讓人將一隻棕色的箱子擡了進去,箱子上鑲嵌著金紋,看起來倒是格外精緻,其上更是蒙著一塊紅布,倒還真像是貢禮的樣子。
南昭帝退後了數(shù)步,生怕北流雲(yún)心思詭詐,在箱子裡動了什麼手腳,此時,暗衛(wèi)們也全都屏息戒備,保護著帝王的安全。
小太監(jiān)們畏畏縮縮的打開了箱子,箱子打開的一瞬躲開了好遠。
可是等了半天,箱子裡沒有一點動靜,南昭帝這才緩緩走上前去。
才一看,整個人不由得踉蹌著後退了兩步,鮮紅的血液足足裝滿了半隻箱子,一具穿著華袍的無頭屍體安靜的漂浮在血泊之中,屍體身上的華服已經(jīng)殘破不堪,滿滿都是鞭打燙傷,一雙手鮮血淋漓,十根指頭似乎已經(jīng)被折斷。
饒是南昭帝這樣見慣無數(shù)腥風血雨的人,此刻也被那滿目的猩紅,刺鼻的腥氣嚇的一個踉蹌。
“好...好...好一個北流雲(yún)!”
一旁的太監(jiān)也都嚇的不輕,回頭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擡著箱子來的一路上,滴著一串的血珠,觸目驚心。
金碧輝煌的御書房裡,此刻卻處處瀰漫著一股夾雜著腥氣的陰森。
箱子裡的血水時不時的咕嘟咕嘟的翻滾著氣泡,漂浮著的無頭的屍體看起來格外悽慘和駭人。
小太監(jiān)們都捂著嘴退到一旁,強忍著不敢在皇帝面前吐出來,而南昭帝的臉色此刻也是變得慘白,一雙眸子裡透著淡淡的疲憊。
唯有暗衛(wèi)在最初的一驚之後,走上前去,仔細打量了一番箱子裡的屍體,而後命人將屍體拖了出去,陳放在地上。
仔細打量了一番,而後走近皇帝開口道:“似乎是六皇子的屍體。”
饒是南昭帝早有準備,可在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這一刻,身形還是踉蹌了一下。
屋子裡散發(fā)著死一般的沉寂,空氣裡的腥氣和龍誕香夾雜在一起,有些刺鼻。
南昭帝疲憊的揉了揉了頭,沒再去看箱子裡的屍體,只是揮手讓人將屍體搬走。
這時,門外的太監(jiān)腳步匆匆,甚至來不及通報便推門而進:“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又怎麼了!”南昭帝呵斥道。
門外的小太監(jiān)嚇的一下子跪在地上,慌慌張張的開口道:“回...回陛下...京畿府城的大人派人送來消息,說是六皇子的頭顱此刻正吊在城牆之上。”
南昭帝眼前一暈,整個人跌回了椅子上,北流雲(yún)這是想要讓他臉面盡失,民心盡毀啊!
屋子裡只剩下南昭帝有些發(fā)粗的喘息聲,讓人莫名的難受,南昭帝心中此刻可以說是悶的發(fā)堵,比起自己一手調(diào)教出的兒子死去,他更無法接受的是自己如今竟然落了下風。
要知道,當初從北流雲(yún)和楚洛衣進入桔陽城開始,他便一直知曉他們的行蹤和動靜,可偏偏最後他卻慘白,這讓一向高高在上的他實在是有些難以接受。
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想起楚家的秘法,心中更是一陣抽痛,眼下強敵環(huán)飼,卻還有那些讓他心中難安的楚家餘孽一直潛藏在暗中,簡直快要成了他的一塊心病。
沒多久,不少大臣便紛紛前來求見,南昭帝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傳召諸人。
衆(zhòng)位大臣出現(xiàn)在南昭帝面前的時候,皆是一臉慌張和擔憂,一個兩個再次將六皇子的頭顱被吊在城牆之上提了出來。
“陛下,此事對您極爲不利啊,當初六皇子被抓,百姓們皆是有所耳聞,更是聽聞了大楚皇帝提出的要求,如今六皇子身死,百姓們紛紛都在謠傳您不顧及血脈親情,是個冷血帝王。”
“是啊,陛下,除此之外,更有人言,南昭將亡,說是在南昭都城,當今皇子卻還會被敵人擄走,真不知我南昭的軍隊還有何用?”另一位大臣憂心忡忡的開口。
此言一出,立即有人附和道:“不錯,老臣也正是有所耳聞,認爲此事幹系重大,還請陛下決斷啊。”
南昭帝的臉色依舊十分難看,手指敲打著桌面有些惱怒的開口:“當真是好算計,一石二鳥,不僅壞了朕仁德慈愛的名聲,更是妄圖想要藉此動搖軍心,實在是可恨!”
幾名大臣相視著點頭,不錯,這也正是他們所顧忌的。
眼下,藉由六皇子一事,從南昭都城開始,處處都在流傳著南昭的軍隊無用之說,說是堂堂六皇子身邊親信無數(shù),高手遍佈,竟然如此輕易的就被敵國擄走,由此可見,若是敵軍想要攻城,怕是自己所以爲的無堅不摧的大軍根本就經(jīng)不起戰(zhàn)火的洗禮。
南昭帝心中憤恨,若非是天水之中依舊留存著不少獵人的勢力和楚家的餘孽,六兒又怎麼會如此輕易的就被擄走!
‘啪!’
“立刻徹查全城,搜捕當年同楚家有過聯(lián)繫之人,旦凡有可疑之處,一定要嚴格查證,稟明朕親自決斷!”
南昭帝一掌狠狠的拍在桌案之上,對著下面翹首以待的幾位大臣吩咐著。
幾位大臣先是一愣,沒有想到如今民心不穩(wěn),軍心混亂,這陛下不想著安撫民心,怎麼反倒是又追查起楚家的人來了?
一人心思轉(zhuǎn)的快些,試探著開口道:“陛下可是想將這次的事情推到楚家頭上,由楚家背上這個罪名,以此來穩(wěn)固民心?”
“這件事本就是楚家的餘孽所爲,若非如此,六兒又怎麼會如此輕易就被人擄走!”南昭帝沒有耐著性子和他們解釋,而是直接就斷定了是非對錯。
下首的衆(zhòng)臣瞬間就明白了帝王的心思,再也不敢有半分疑義,當即道:“臣等一定即刻放出消息,抓捕楚家叛賊,相信一旦楚家叛賊被抓獲,民心可安,社稷可穩(wěn)。”
南昭帝微微頷首,不錯,這正是他的打算。
北流雲(yún)這一次的動作雖然看似無關(guān)痛癢,可是要知道民心和流言乃是最爲可怕的東西,他們披著鎧甲,拿著戰(zhàn)斧,招搖過市,橫劈一切所向披靡。
待到衆(zhòng)人退走之後,南昭帝恢復了冷靜,北流雲(yún)四處散播謠言一事,實在是關(guān)係重大,試問一個國家的百姓若是對自己的軍隊都失去了信心,那麼這個國家離滅亡還會遠麼?
再者,一旦這些兵者軟弱,將者無能的消息傳到了前線那些戍守邊疆,浴血殺敵的士兵耳中,該是多麼心寒?若是一旦讓他們覺得心寒,將會直接導致邊疆的戰(zhàn)事一敗塗地。
除此之外,若是任由這些謠言不斷擴散,那些殺敵得勝的將士本以爲歸來之後滿是喝彩和掌聲,結(jié)果得到的卻是親人的不屑一顧和不領(lǐng)情,試問又該是怎樣的心情?
這種謠言,就像是一隻只白蟻,不斷的啃噬著南昭的脊樑,只一個疏忽,怕是就會導致軍隊潰敗,男兒折腰的悽慘畫面。
而此刻,北流雲(yún)帶著楚洛衣出了城門之後,便同早先安排好的人手接應上了。
利用兩批人馬移花接木之後,北流雲(yún)帶著楚洛衣終於趕到了林中的一小股軍營。
張良等人早早在賬外等候,瞧見北流雲(yún)之後,頓時迎了上去:“殿下,您可算回來了。”
北流雲(yún)只是點了點頭,翻身下馬後將楚洛衣抱了下來,道了聲:“傳大夫!”後,便大步走進了營帳。
張良擡頭瞧見楚洛衣的時候,嚇了一跳,瞧著她那滿臉的疤痕一時間也有些發(fā)怵。
再瞧瞧自家這位殿下,除了目光凝重之外,倒是面不改色。
張良心中不由得輕嘆一聲,雖然外面都穿主子殘暴不仁,六親不認,可是他對楚洛衣的這份癡情卻是真的。
楚洛衣察覺到張良的目光,只是輕輕一笑,便沒有在意。
這麼多日來,她雖然沒有照過鏡子,也沒瞧見自己到底是一副什麼鬼樣子,但是那一道道鞭傷該有多猙獰,她大抵還是想象的到的。
雖然如此,她卻並不覺得後悔,畢竟她保住了肚子裡的孩子不是麼?
她這兩輩子幹過許多不要命的蠢事,有時候較起勁來九頭牛也拉不動,可是卻也在這一次次跌打和碰撞之中變得柔軟和堅強,如今,她所能感謝的只是,自己這一次深陷囹圄,老天卻沒有讓她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
北流雲(yún)溫柔的將人放在了牀榻之上,直接坐在了牀邊,緊抓著她的手,眼中滿是心疼,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如何開口。
楚洛衣瞧著他只是無聲的笑笑,一顆緊緊提著的心也終於放緩了下來。
這些日的分隔和折磨,於她而言其實算不得什麼,唯一讓她不得不緊張的便是肚子裡的孩子。
大夫很快就趕了過來,身旁的藥童手中抱著一摞子精緻的盒子。
這名大夫正是此前前去神龍宗取藥的那名大夫,也正是他發(fā)現(xiàn)當日北流雲(yún)和端靖等人費盡心思救回的不過是假的楚洛衣。
這一次,因爲有了之前的經(jīng)驗,他直接就將前不久取回來的珍稀藥材一股腦都抱了過來,也好最大限度的保障楚洛衣的生命。
大夫走上前來,正要給楚洛衣把脈,瞧見楚洛衣的時候整個人也是一愣,一時間心中不由得有些震驚,這到底是誰下的這樣的狠手,一張花容月貌的臉蛋此刻變得猙獰可怖,實在是殘忍。
倒是這少夫人心性頗好,整個人都如往日那般淡然,若是放在尋常女子身上,怕是此刻早就哭鬧著想不開了。
“你還發(fā)什麼呆!”北流雲(yún)不耐煩的呵斥道。
大夫趕忙回過神來,想要爲楚洛衣診脈,瞧見北流雲(yún)在一側(cè),一時間猶豫了一下,繼而拿出一張帕子墊在了楚洛衣的手腕之上,而後才靜心開始診脈。
北流雲(yún)瞪了一眼那隻枯樹皮般的手,最終只是哼哼了兩聲,沒有再做阻撓。
楚洛衣瞧著他的樣子只覺得可愛,不過心中不由得感嘆,他終究是比往日成熟了許多,想想當初,他可是硬逼著大夫懸絲診脈的霸道孩子。
大夫仔細診治了許久,收回手擰著眉頭道:“夫人的身體比此前更差了,若是尋常人,怕是早就沒了性命,倒是夫人如今一直安然無恙,實在是讓老朽震撼。”
旁人聽著感覺他像是在拍馬屁,可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說的乃是實話。
如今楚洛衣的身子比此前還要差上許多,似乎一切都快要透支到了極點,可偏生,就吊著那一口氣,硬生生挺到了今日,說什麼也不肯就此罷休。
北流雲(yún)有些焦急,楚洛衣卻笑著道:“我這個人命賤,從小在閨閣裡嬌生慣養(yǎng)三天兩頭就會病上一場,後來哥哥帶著我東奔西跑,風裡來雨裡去,卻蹦噠的比誰都歡實,所以如今越是折騰,其實我活的越是好。”
大夫不置可否,沒有開口,但是他心中明白,她雖然到現(xiàn)在都安然無恙,卻不代表相安無事,這副身子,不養(yǎng)上個十幾年,怕是都好不起來。
“孩子呢?孩子如何?”楚洛衣依舊惦念著肚子裡的孩子。
北流雲(yún)也擡眸看向大夫,大夫連忙開口道:“小主子的狀態(tài)雖然不太穩(wěn)定,但是隻要好生休養(yǎng),便也沒有大礙,只是近來少夫人的身體越發(fā)的差了,若是不好好調(diào)養(yǎng),只怕將來小主子誕生時,將會..將會是一道坎。”
北流雲(yún)臉色一白:“這個孩子我不要了。”
楚洛衣嚇了一跳,正要開口卻聽見大夫搖頭道:“再過不久,少夫人就會顯懷,如今即便是想要將孩子打掉,也不能保證少夫人的情況好轉(zhuǎn),極有可能一屍兩命。”
北流雲(yún)一把抓住了大夫的衣領(lǐng),大夫瞇著的小眼睛一下子睜的溜圓:“少...少主...”
“那你說該怎麼辦?”北流雲(yún)有些紅了眼。
“老...老朽一定拼盡全力爲少夫人診治。”大夫勉強鎮(zhèn)定下來。
楚洛衣也沒理會兩人的熱鬧,一手輕輕撫上自己已經(jīng)稍稍有些圓潤的肚子自言自語道:“我們會母子平安的。”
北流雲(yún)強迫自己冷靜著,示意大夫繼續(xù)開口。
大夫則是繼續(xù)道:“除此之外,少夫人體內(nèi)似乎有一種毒素,如果老朽記得沒錯的話,就是當日少夫人在城牆之上同輕雪交戰(zhàn)之時,被那紅斑蛇所咬滯留下的毒素,此種毒素十分神奇,當日少夫人體內(nèi)明明只有極少量的,可如今再看來,卻發(fā)現(xiàn)這種毒素變多了不少。”
北流雲(yún)和楚洛衣的臉色都有些難看,楚洛衣看向大夫再次開口道:“那這種毒會影響到我腹中胎兒麼?”
大夫猶豫了一下解釋道:“這一點老朽尚且不能確定,不過按照常理來說,少夫人所中這種毒雖然稀少,但是因爲量少,處理又及時,理應隨著時間而消弭殆盡,不該反覆增多。”
楚洛衣一時啞然,大夫都想不明白的事,她又怎麼能想通。
“不過夫人暫時也不必太過擔心,依照老朽看,小主子暫時安穩(wěn)無楚,反倒是近來夫人營養(yǎng)缺失,還應該及時補充纔是,如此方能有利於小主子的成長。”
楚洛衣點點頭,忘了問自己臉上的傷痕是否會永遠留下。
北流雲(yún)似乎也將這事忘在了腦後,看著大夫而後開口道:“你還不去開藥方?”
大夫一時間心中有些無語,嘟囔著這兩位爺似乎還真沒把臉上的傷當回事,要是以後真就變成了這樣,不知道得嚇壞多少人。
“這個..夫人臉上和身上的傷疤還需要仔細調(diào)養(yǎng),若是需要沾水,則必須先塗抹上這種芙蓉粉,否則若是碰到水便會留下疤痕,除此之外,還需要每日配以芙蓉露外塗,芙蓉湯內(nèi)調(diào),大概一年左右的時間,方可盡褪。”大夫依舊悉心的囑咐著。
楚洛衣有些心不在焉的點點頭,北流雲(yún)這次卻是仔細記下了。
有些不放心的瞧了瞧楚洛衣臉上那觸目驚心的疤痕,忍不住再次問道:“她的臉上真的不會留下疤痕麼?這傷口可都不輕。”
“少主的擔心確實是有道理的,臉上的皮膚乃是最爲脆弱,傷痕也極難治癒,不過少夫人似乎吉人天相,臉上的傷口已經(jīng)被人敷過一些靈藥,因爲處理及時,藥效也極好,倒是不必有這個擔心。”
楚洛衣一愣,她只知道自己昏厥之後青蛇命人將自己帶到了一間石室內(nèi),爲自己派遣了七星閣的大夫,難道說,他不僅僅遵從了南昭帝的話,讓自己不得死去,還讓人連自己臉上的傷也一併處理了麼?
擡手輕撫著自己的臉頰,楚洛衣有些失神。
青蛇到底爲什麼要這樣做?難道僅僅是爲了冒充自己的哥哥?
冰涼的指尖被人牢牢握住,楚洛衣回過神來,看著面前那張有些疲憊的俊臉,一時無言。
北流雲(yún)卻有些恐懼的開口道:“洛洛...對不起。”
看著這個素來高傲的男人,在自己面前低頭,楚洛衣心中像是針在刺痛,擡手撫摸上他的臉頰:“這怎麼能怪你。”
北流雲(yún)眼圈微紅,一雙流雲(yún)裡帶著幾分茫然和無措,垂下了眸子,輕輕將楚洛衣摁在了自己的胸膛。
怎麼能不怪他?若是他不離開,也許她就不會遭受這般折磨。
怎麼能不怪他?他將人帶回去許久,竟然都沒有察覺到那不過是一個替身。
怎麼能不怪他?他明明說過要保護他一生一世,可最後卻任由她獨自煎熬。
似乎體會到了他的不安,楚洛衣擡手輕輕拍打著他的背脊,柔聲安撫著:“世事本無常,沒有人能夠真正的獨掌天下,當初我既然選擇了這樣一條路,就早就想到了種種結(jié)局,只是唯一沒有想到的,那就是上天依然會給我送來驚喜,那就是你。”
北流雲(yún)心中頗爲震動,不得不承認,他是懼怕的,他怕她會怨責,會怪罪,會惱怒,只是沒想到她會輕聲細語安撫自己。
一時間,他不由得有些茫然,不由得想到當年在北燕皇宮初相識的場景,那時的她像是一具木偶,冰冷的讓人心疼,如今竟然依偎在他的懷中,輕聲呢喃,細訴衷腸。
這一生,得到她,擁有她,他是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