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苑對北京不熟,也不太識得路,但是還是機警的察覺到,牧黎川並沒有把她帶回沈家。
而是停在一家門店前,門上掛著投影儀的牌子,透明的櫥窗裡面擺著各類碟片,看起來應該是一個小型私人電影院。
“我要回家的。”牧黎川示意她下車,沈苑沒動作,坐在副駕駛上一動不動。
牧黎川今晚心情很好。
“陪我看個電影,就送你回家。”
他提出條件。
“我自己可以回家。”沈苑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準備自己拉開車門。
牧黎川一擡手,便通過中控把車門上了鎖。
“你。。。”沈苑只覺得他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和他講道理,“程叔晚上要鎖門的,再晚一些我就回不去了。”
好像早料到她會這樣說,牧黎川把掛在食指上的鑰匙在她面前左右晃盪,“我和程叔說好了。”他眼角眉梢的得意似乎要漾出來。
或許是他眼裡的晶亮感染了沈苑,又或許是因爲她實在走投無路,沈苑有些動搖。
“今天是我的生日,難道這個願望都不能滿足我嗎?”牧黎川使出殺手鐗。
終於把沈苑的最後一絲猶豫也打消。
她還是跟在他身後下了車。
過生日八成是他找的藉口,沈苑推測,畢竟他的身份地位擺在那,生日肯定是衆人簇擁的焦點,又怎麼可能費時和一個自己根本不熟的女孩閒逛?
但是看見他臉上洋溢的鮮活神色,沈苑發現自己竟無法開口拒絕。
罷了,僅此一次。
她心想。
影院的位置不在繁華的鬧市區,再加上現在已經很晚了,影院裡的人並不多,牧黎川挑了放映時間最近的一場電影,買好票就已經差不多到了時間,進入放映廳的通道很黑,牧黎川把沈苑從背後虛攬到胸前,在他手碰到沈苑肩膀的一瞬間,她頓時渾身僵硬。
或許察覺到她的不自在,牧黎川立刻便鬆了手,“在2號廳。”
因爲周圍太過安靜,牧黎川壓低了聲音。
沈苑看著離兩人不遠的紅色燈牌,加快腳下的步子,卻不留心被腳下卷邊的地毯絆了一下,牧黎川手疾眼快的扶正她,伸手輕輕戳了一下沈苑冰涼的的耳垂。
“不怕摔跤?”他調侃,沈苑抿了抿脣,沒回答。
“看來我真的是瘟疫。”
他不禁低笑出聲。
黑暗的狹小通道里,沈苑儘量忽視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臟,忽視他給她帶來的影響,她沒回答,先一步走進放映廳。
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們一樣有閒情逸致在寒涼的冬夜出來看電影的,所以放映廳里人很少,只有零星幾個人分散在放映廳的不同位置。
他們的座位在正中央。
沈苑第一次來電影院,對著手裡的票根,看的仔細,認真的數著第七排的位置。
牧黎川頗有耐心的站在她身後,沒有出言提醒,其實在地上有安全燈提示這一事實。
他們這一排只有四個人,沈苑和牧黎川坐在中間,另外兩個坐在邊位。
正片還未開始,大屏幕泛著白光,分散在烏黑的放映廳裡,沈苑坐的很直,臉上的表情很淡,幾乎是目不斜視。
牧黎川則和她相反,一雙眼睛像是被磁石吸引,固定在沈苑臉上。
放映廳裡暖氣十足,沈苑便把脖子上厚厚的圍巾摘了下來,攥在手裡。或是因爲她常年唱戲練功的緣故,端坐的儀態未顯得拘謹,反而舒服自然。
沈苑的脖頸修長且直,有幾縷碎髮從她扎高的馬尾隨意的垂下來,稱的少女的皮膚白皙又細膩。
牧黎川不由自己的放了空。
無法從沈苑身上挪開眼眸。
影片開始了,放映廳裡開始有不同的光影浮動,片頭曲的前奏有些低沉,前座的一對情侶開始竊竊私語,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音匯在牧黎川耳朵裡,從腦中一下子沉澱下來,他心裡無端的涌出一個詞。
叫鬼迷心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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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家影院和商城裡的影院不同,放映的不是時下流行的電影,而是根據老闆心情播放不同影片。
而今天放映的是一個不知名的香港導演的片子、
一開始牧黎川的目光實在太有存在感,沈苑時刻提醒著自己不要理他,自然就分了神,片頭再講什麼都完全不知道。後來視線都集中在屏幕上,倒是看了進去,思路隨著影片一步步展開,忘記了身邊牧黎川的存在。
影片過半時,牧黎川的頭重重的磕在沈苑肩上。
他綿長的呼吸全數吐納在她頸間。
她心裡彷彿被什麼東西抓緊。
再想把心思放回電影裡面,卻是什麼都看不進去了。
沈苑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她向來適應能力極好,擡手看了看腕錶,還有不到四十分鐘,這樣的姿勢她應該能忍受的了。
她微微垂下頭,看到的便是牧黎川的側臉。
幾縷碎髮搭在額前,凌亂卻顯得生機勃勃。他的鼻子很挺,嘴脣很薄,眉宇之間有一股子英氣,還有屬於這個年齡的獨有少年感。
這是沈苑自從記事起,第一次和別人靠的如此近。
她和媽媽之間都沒有過這樣的親暱距離。
沈苑有些不舒服的動動肩膀,餘光卻看見他黝黑的眼睛。
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醒的,但是下巴卻仍然停留在她的肩膀上。
沈苑幾乎是下意識的立刻便抽出手。
牧黎川倒是沒在意她有些誇張的反應,或許是用了沈苑當免費枕頭,他有些抱歉的揉揉腦袋,“太晚了,我們回家吧。”
沈苑已經習慣了他今晚一系列無厘頭的行爲。
“好。”
她平靜的點頭。
正準備站起來時,牧黎川卻又突然拉住她的胳膊把人拽到座位上,“我反悔了。”他剛睡醒,說話有些沙啞,還帶著一絲無賴。
沈苑一向冷靜自持的脾氣,也被他搞的有些惱火。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蹙起眉,小臉微微揚起,正視著他。
牧黎川的目的終於達到。
從落座開始,她便一直目不轉睛的盯著屏幕裡放映的電影,牧黎川不禁陷入自我懷疑,難道自己還不如一部輕喜劇港片好看?
從小他在哪都是焦點,現在倒是在沈苑身上嚐到被完全忽視的滋味。
少年心裡的鬥志被暗暗激發,終於,他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不怎麼,我們回家吧。”牧黎川的手還在她的手腕上沒放開,就著力道便把沈苑從椅子上拉起來。
接下來倒是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牧黎川一路上臉上都掛著笑,車子開得飛快,絲毫不顧及自己是在“無照駕駛”,沈苑雖然有些提心吊膽,但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她知道就算是被交警抓住,肯定也是在牧家能夠擺平的勢力範圍之內。
既然正主都不擔心,她又何必多此一舉。
影院離著沈家老宅倒是不太遠,一刻鐘便到了後門。
沈苑總算放下了心。
她解開安全帶下車,朝身後的牧黎川伸出手要程叔給他的鑰匙。
牧黎川存了逗她的心思,把掛著鑰匙的右手高高舉起,示意讓沈苑自己來拿。沈苑沒動作,他高了她一頭,就算她跳起來也不一定能夠得到。
比耐心,牧黎川當然不可能比過沈苑。
好吧,他認輸。
牧黎川把手伸到她面前,“鑰匙給你,說句生日快樂不過分吧。”
沈苑看了他一眼,把鑰匙拿在自己手上,一句話沒說便轉身去開門。
“阿苑。”牧黎川叫她的名字,“怎麼說也是我送你回來的。”他試圖引起她的同情心。
“我們的關係還沒有熟到朋友的程度,我也不用你送。”沈苑語氣裡的冷意比晚上的寒風還要多一些。
牧黎川聽了不但不生氣,反而低低的笑起來。
“那我們能成爲朋友嗎?”他問沈苑。
沈苑被反將一軍,她本就不擅長交際,平日裡也沒有什麼朋友,倒是從來沒見過這麼無賴的人。
“不能。”她冷聲答到。
“好,”見她真的生氣了,牧黎川沒再就著這個話題繼續,“不是朋友也能說句生日快樂吧。”他走到沈苑面前。
沈苑色厲內荏,見他仍舊堅持只能讓步,她腦子想的只有趕快擺脫牧黎川,“生日快樂。”
她硬邦邦的說。
“在北京,說了生日快樂,也就說明你是我的朋友了。”他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沈苑氣結,嘭的關上後門。
她從小便自己一個人,無論是在白城還是北京都沒有什麼好友,一是因爲她自己不善交際,不願意主動和別人交流;二是別人和她搭話,她冷淡的態度也會讓人碰一鼻子灰,沈苑也能落得清淨。
而牧黎川和她之前接觸的那些人都不同。
沈苑皺眉,他的不按常理出牌讓她無可招架。
她搖搖頭,不再想今天發生的事,畢竟也只是個小插曲罷了。
可是她不拿今天發生的事當做事情,有人去已經在她的房間門口守了許久,沈苑一擡頭,被站在門檐下的沈一寒嚇了一跳。
“黎川哥送你回來的?”沈一寒站在沈苑對面,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