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裡的小警察們一大早看見牧隊的車放在停車場,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
林楊在弓著腰在局長的辦公室前聽著。
副局看到牧黎川這麼快恢復上崗也很吃驚,就算他身體素質再好,在受傷後的一個禮拜就重新復職也是太誇張了些。
“小牧啊,那個賭場的案子已經結的快要差不多了,其背後牽扯的不僅僅是洗錢交易,還有一些毒品交易,嫌犯把自己知道的都交代清楚了,剩下的工作範圍不歸屬於我們這裡,也已經和緝毒警署那邊交接好了。”
副局以爲牧黎川是放心不下這個案子,解釋道。
“你這次立了大功,因公受傷遭了不少罪,我個人代表局裡對你表示感謝,這次你多在家靜養(yǎng)一段時間吧。”副局拍了拍牧黎川沒受傷的那隻肩膀。
雖然牧黎川身後有背景,但是他本人的工作能力以及思想層面,都是副局喜歡且欣賞的。
“不用,劉局,我休息的已經差不多了,今天就能上崗。”
牧黎川的臉色還有些不好,但是眼神和言語之間卻充滿堅定。
“哎,”副局見他如此固執(zhí),嘆了一口氣,“這次你受傷,我沒驚動上面的人,所以你如果再出什麼差池,我可承受不起啊。”
雖說牧黎川是他的下屬,但是實際上劉局是萬萬不敢拿他的生命健康冒險的。
“您不必告訴我父親。”牧家雖說是鐵血手段,但是畢竟牧父就這一個獨子,自牧黎川上軍校起,便替他打點好一切,牧黎川心裡知道副局的想法。
牧黎川在劉局手下幹了幾年,劉局也知道他對待工作的態(tài)度,沒了辦法,只能揮揮隨他去了。
“老大,您這肩膀真沒事啊。”牧黎川一出來,手下的幾個小警察就涌過來,七嘴八舌的詢問。
牧黎川淡淡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把林楊叫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上次是你送沈小姐回家的?”牧黎川狀似無意的把手裡的卷宗放下,問林楊。
“啊?”林楊條件反射的回答了一句,隨機又點點頭,“是的,牧隊。”
“把地址給我。”牧黎川拿起桌上的便籤紙,示意著林楊把地址寫下來。
“我不能給。”林楊還保持著站軍姿的姿態(tài),不情不願的嘟囔道。
上次他自作主張讓沈苑來了,本以爲能當做牧隊的“止痛藥”,沒想到卻是又一槍,要不是因爲沈苑,牧黎川的傷口又怎麼能再次裂開。
雖然林楊不得不承認,這沈小姐長得的確美豔動人,但是參考那些什麼“蘇妲己”“楊貴妃”,嘖嘖,多少英雄都因爲美人折了腰啊。
牧隊可是他偶像,可不能步了這些人的後塵去。
“林楊。”牧黎川斂起神色,點他的名字。
“到!”
“還想再次違抗我的命令?你不想幹了是不是。”牧黎川食指和中指併攏,在桌子上重重的扣了兩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牧隊快要發(fā)怒的前兆。
“我寫,我寫還不成嘛。”林楊自然也知道這手勢代表的含義,扁扁嘴在便籤上寫下一行地址。
牧黎川把那紙上的幾個字看了很久,目光灼灼的幾乎要把紙看穿。
回龍觀,回龍觀,這些年,她就躲在這裡?
----------
林楊給的地址很籠統(tǒng),範圍只到某個小區(qū),連幾號樓幾單元都沒寫,牧黎川站在一個鏽跡斑斑的鐵門外,眉頭鎖的死緊。
六點剛過,在這裡居住的打工客都陸陸續(xù)續(xù)下了班,母親們也在接孩子們放學的路上順路拎了一兜子的菜,只供一人通過的鐵門忽然就擁擠起來,牧黎川不喜熱鬧,閃身站到一旁。
她就住在這樣的地方?
牧黎川環(huán)視一週,臉色更加陰沉。
這裡和沈宅相比,相差的幾乎是十萬八千里,她一向愛靜,怎麼能忍受得了這樣嘈雜喧鬧的環(huán)境。
沈苑跟著他時,哪裡受過這樣的苦。
不僅僅如此,連兩人久別重逢後的第一次相見,居然是在地下賭場,牧黎川怎麼也不會把沈苑和賭場聯(lián)繫在一起,她怎麼能怎麼會讓自己的生活過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回龍觀的道路狹窄,陸辛只能把車停在路口,他嘆了口氣,想要再把已經說過無數(shù)次的話再次重提。
“大哥,這裡我沒有住的不習慣,你放心吧。”沈苑再瞭解他不過,沈苑剛回到京城時,陸辛給她挑選了幾套房子,她都搖搖頭,陸辛以爲她自己有喜歡的,便沒管這事兒,最後發(fā)現(xiàn)沈苑選了這裡,當下就是不贊同。
可是還是拗不過沈苑,最後只能點頭同意。
但是之後每次只要送她回家,陸辛都會提出要給她換房子的建議,沈苑聽都聽得膩了。
“好,總是不聽我的。”陸辛被她的固執(zhí)氣笑了,也就由她去了。
兩人有說有笑的下了車,沈苑不經心的撩了一下頭髮,餘光卻注意到樹下站著的那人,她的心跳速度越來越快,彷彿被定了身,怎麼都不能往前走一步。
“阿苑,怎麼了?”陸辛看出她明顯的不對勁,快步走到她身邊,以爲沈苑身體哪裡不適。
“我沒事大哥,你先走吧。”沈苑放在口袋裡的手緊攥著,掌心有過於用力留下來的指甲印記。
“你?”陸辛怕她強忍著不說,想要繼續(xù)追問,就聽得沈苑略微急促的打斷,“我真的沒事。”
陸辛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不淡定的模樣,又知道她一向是個有事自己扛的個性,只能驅車離開。
其實沈苑剛一下車,牧黎川就已經看到了她,連帶著,也看到陸辛和沈苑之間的互動。
沈苑的防備心很重,幾乎和旁人之間都會隔出距離,她不喜歡親密,但是剛剛的那個男人,扶住她腰的時候,她卻絲毫沒有拒絕,證明兩個人的關係已經很親密了。
在那天從醫(yī)院倉皇而逃之後,沈苑用了兩天時間,把自己關在家裡,調整自己的心情,她和沈家和牧黎川都沒有什麼關係。那些過去的梨園時光,年少的生/□□戀,都整理並存封在自己內心得最深處。
永遠不會再提起。
再見,也只是陌生人罷了。
她沒看牧黎川一眼,目不斜視的徑直走向那扇斑駁的鐵門。
“你站住。”牧黎川拉住她的手臂。
小區(qū)的路燈齊刷刷的亮起來,這是每天六點半的習慣。
牧黎川站在沈苑右側,兩人的身影重疊在一起,如果不看兩人現(xiàn)在的表情和動作,彷彿是一對兒親密戀人。
沈苑的臉繃的死緊,眼裡是無邊無際的冷漠,“這位先生,你放手。”
她冷冰冰的開口,直接對上牧黎川的眼睛。
牧黎川清楚的看到她的滿眼冷寂和陌生。
“給我個解釋。”牧黎川也很平靜,完全不似那天在醫(yī)院的劇烈反應。
“我們並不認識,哪裡來的什麼解釋?”
這個時間段人流很多,喜歡看熱鬧的人不少,看到這邊沈苑和牧黎川,兩個衣冠楚楚氣度不凡的男人女人發(fā)生爭執(zhí),都探頭探腦的湊過來。
“呵。”牧黎川冷哧一聲。
“既然我們不認識,請沈小姐解釋一下,昨天爲什麼去醫(yī)院看我,爲什麼因爲我受傷而哭,爲什麼狠心離開九年連家都不回?”牧黎川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可是尾音還是有略微發(fā)抖的跡象。
是不甘,是疑問,也是憤怒。
周圍的吃瓜羣衆(zhòng)只能看到兩人在爭執(zhí),卻聽不見他們的談話內容,多管閒事的大媽看兩人僵持不下,出來做和事老,“小年輕牀頭吵架牀尾和,有什麼說開了就好了,別激動啊。”
牧黎川個子高,板起臉來的樣子很嚇人,雖然沈苑不矮,但是看起來卻是瘦的像是風一吹就跑。
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衝動,大媽怕牧黎川對沈苑做出些什麼過分的舉動。
沈苑閉上眼,睫毛顫了顫,深吸一口氣,畢竟這是她生活的地方,這麼鬧下去不好,“我們回去談。”
她想甩開牧黎川的手,卻沒想到他握的更緊了些。
沈苑乾脆不再做無謂的掙扎,由著他去。
-------
屋子是簡單的一室一廳,雖然小區(qū)修建的有些年頭,但是屋子裡面還好,經過翻修還能看的過去,只是房間裡面空蕩蕩的,只有孤零零一個沙發(fā)和一個高腳吧檯,上面放著一些已經蒙了塵的書書籍和速食品。
“去找你只是想感謝你的救命之恩,沒有其他意思,你可以走了。”沈苑坐在和吧檯配套的高腳椅上,大衣的衣襬垂在地上,她語速很快,像是打發(fā)不喜歡的人,似乎和牧黎川多說一句話都不願意。
“你就住在這種地方?”
牧黎川看著廚房檯面上散落的方便麪盒子,心裡一直壓抑的什麼東西忍不住的要噴薄而出,他竭力剋制,這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
“這種地方怎麼了?莫不是牧少爺看不習慣?”沈苑淡淡譏諷道。
牧黎川一下子無言,他不是這個意思,但又不知道怎麼表達。
“這裡怎麼和沈宅比?”
“牧少爺似乎忘了,我從小就在這樣的地方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