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辛自詡不是一個善良的人,他跟著父親打理公司,用金錢和利益變相操控著很多人的人生,面對著那些人的眼淚痛苦他絲毫都沒有手軟。
但是,看到沈苑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讓他的心爲之一振。
或許是因爲她那雙好看的過分的眼睛,或許是因爲她極好的五官,或許是因爲對她的好奇,陸辛說不清,但卻下定主意要幫助她。
當時的沈苑已然走投無路。
就算上天拋下的救命稻草上都是毒藥,她也要用盡全身上下的最後一點力氣,拼命的抓住它。
她的命運,在那個颱風呼嘯而過的雨夜,因爲陸辛,徹底改變。
陸辛在澳門的房產很多,他讓助理找了一間距離他們最近的,將沈苑安置在裡哪裡。
沈苑安靜的跟在他身後,門口的保安室認識陸辛的,神色異常恭敬,在看到他身後的沈苑是卻長大眼睛,她的鞋子破破爛爛,髒的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身上穿著一件又長又皺的大披風,因爲很久沒有清洗過,在門燈的照射下一些結了塊的污漬反著黑色的光。
披肩上帶著一個連衣帽,沈苑的頭被死死蓋住,單看外表,很難看出性別和年齡。
保安素質很高,沒有多問,便讓三人進了門。
“要不要先去洗澡?”陸辛低頭詢問沈苑,並沒有因爲她身上髒而可以隔出距離,他的聲音低低的,聽起來像是春風般溫柔。
“好。”大帽子裡的人傳來低低的一聲。
助理連忙找出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遞了過去。
又把陸辛後來打電話又讓他買的女士衣服也遞了過去,只是今天是惡劣天氣,況且時間已經很晚,商場早就關門,助理只能在買食品的便利店幫沈苑買了一套寬鬆的女士睡衣。
沈苑伸出手接過助理遞來的東西,那雙手很纖細,但是上面卻很髒,或許是因爲翻垃圾受了傷的緣故,食指指甲猙獰的外翻著,留下乾涸的血漬。
因爲瘦弱,骨節顯得異常的大,看起來有些嚇人。
“謝謝。”沈苑又說,眼睛卻看向陸辛。
陸辛一時語塞,點了點頭。
等到浴室的水聲有規律的響起,助理才終於提出他的不解。
對於陸辛在工作上的決定,他向來百分之一百的服從,因爲信任自家老闆的決策與判斷,可是這一次,助理卻看不懂了。
“老闆,她是...”助理朝著浴室方向指了指。
不知道到底應該用哪個“她”,可是根據老闆讓他買的衣服,他似乎是個女人,可是有哪個女人,會讓自己變成這個境地。
“剛剛我車子拋錨時遇到的。”陸辛回答,一邊說一邊把助理從便利店買的食物拿出來。
“我知道。”助理不是傻子,當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只是老闆,您把她帶到這裡來?”助理拖長了尾音,裡面的含義不言而喻。
“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就好,你先回去吧。”陸辛停下手裡一直忙活的動作,擡頭看了一眼助理,眼神裡帶著警告。
助理一驚,知道自己逾越了。
有些話,是他不該說出口的,跟在陸辛身邊這麼久,還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助理點點頭,臉色不好的離開了。
浴室裡的水聲斷斷續續,陸辛擡手看了看錶,剛過去十五分鐘,他耐心十足,拿出公文包裡的隨身電腦,繼續看各個部門的季度報告。
直到四十分鐘過去了,浴室裡的水聲停了很久,沈苑卻沒有出來,陸辛皺了皺眉,起身走到浴室門口準備敲門。
手指還未碰到門框,門卻從裡面打開。
陸辛知道,那一刻他臉上的驚豔是不加以掩飾的。
沈苑洗過澡後,對著浴室的鏡子照了許久,她臉上的污漬被水沖洗乾淨,但是因爲連續在外面流浪,臉上的皮膚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白皙,臉頰兩側泛著暗紅色。
助理很細心,不僅連洗漱用品都準備好,連基本的保養品也一應俱全。
沈苑拿起乳液,有些陌生的擠出一些,慢慢的抹在失去了光澤,有些粗糙的臉上。
頭髮沒幹,溼漉漉的披在肩頭滴著水,浴室裡沒有吹風機,沈苑拿起一條毛巾粗糙的擦了擦,然後裹在頭上。
鏡子裡的身體很瘦,瘦的幾乎能看見肋骨,不像是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孩子應該有的模樣,沈苑嘴角抿了抿,拿起那套棉質的格子女士睡衣,動作很輕,很慢的一點點套在自己身上。
女士睡衣的大小和她身高很合適,只是由於她太瘦了,袖口褲腳都空蕩蕩的留著一大截。
但是這樣被綿軟包裹的感覺,真的很好。
沈苑在走出浴室門時有些猶豫,她想了想,還是把頭上的毛巾取了下來,攥在手裡,似乎能緩解緊張。
拉開門,就看到陸辛站在門口。
陸辛在看到車上看到沈苑全部的面容時,就知道她應該生的極美,但是當他看到她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露出那張臉,著實被震驚了。
“你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對於她,陸辛存了很多好奇,但是怕嚇到她,陸辛只能先默默忍下。
沈苑見他什麼都沒問,點點頭,她真的餓了很久,雖然身體已經熟悉了這種飢餓感,胃部時不時傳來的疼痛也能讓她完全忽略,但是不得不承認,她想吃東西了。
桌子上有好幾盒便當,還有一碗粥。
沈苑一邊喝粥一邊吃著便當,有些狼吞虎嚥。
陸辛一句話都沒說,坐在她對面,時不時的遞來一張紙巾,或者往她的水杯裡添些溫水。
沈苑顧不得道謝,只是一股腦的吃飯。
在她吃完兩大份便當之後,陸辛終於看不過去叫了停,他強勢又溫柔的奪下她手裡的筷子,“你好久沒好好吃過東西了,一次吃太多對身體不好,這些留著明天吃可以嗎?”他的語氣很輕很柔,像是對待不諳世事的小孩子。
“謝謝。”沈苑點頭同意他的意見,除了道謝她似乎不會說別的。
陸辛見她很乖很聽話,臉上露出讚許的微笑。
沈苑看了他許久許久,陸辛也由著她打量,她的眼睛溼漉漉的,像極了小鹿。
過了一會兒,她鼓起勇氣開口,“這些我明天還能吃到嗎?”
陸辛笑了,“嗯,明天你可以吃到更好的。”
“不用,這些就行。”沈苑擺手,這些對於現在的她已經足夠。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見到她時,她摔倒在地上起不來,陸辛過去扶她時聽到她小聲的說謝謝,便覺得她和路便那些流浪漢不同,然後把她帶上車,她的一舉一動都證明她的精神應該沒什麼問題,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讓她落到這種境地。
“我叫沈苑。”提到這個名字時,她稍稍頓了頓。
不知道是性格使然還是流浪太久,沈苑的話很少,陸辛只能和她進行一問一答似的對話。
“你從哪裡來?”
“北京。”
“你多大了?”
“十九。”
“你是離家出走了嗎,還是沒有家?”陸辛在問這個問題時,不自覺的放輕了聲音,怕觸到她心裡的傷口。
“我從那裡離開了。”
“你在這裡上學?”
“我。。。”似乎是發生的事情太雜,沈苑不知道該怎麼說,面上有些爲難。
陸辛不想逼她,不再繼續追問下去、
“前段時間發生了一些事,我的私人物品都丟了,所以纔會流落成這種地步。”沈苑主動開口解釋,“謝謝您的幫助,我會盡量找到工作,到時候還您錢。”
她說這些話時剛開始的時候眼神還是看著陸辛的,後來頭卻越來越低,語氣很急,裡面藏著恐懼,生怕陸辛把她趕走的樣子。
陸辛又些心疼。
“你剛剛告訴我你的私人物品都丟失了,護照還在嗎?”陸辛問。
沈苑搖頭。
“你先在我這裡住一段時間吧,我幫你把個人證件處理好,你才能找工作,對嗎?”陸辛常年與人打交道,沈苑說的這樣短短的一番話,他就知道這個女孩,骨子裡是不想欠別人情誼的。
爲了減少她的心裡壓力,陸辛找出最名正言順的理由,讓她安心在他這裡待下去。
聽到他的這番話,沈苑終於堅持不住,眼淚一顆一顆從眼眶溢出,砸到地上。
之後,兩人熟悉起來,陸辛才知道在沈苑身上發生的事。
她說她家裡發生了一些事,她不得不離開,也是鐵了心的不讓家裡找到,因爲當時學校剛結束到澳門的演出,她的通行證還沒有過期,於是便匆忙買了票來到澳門。
沈苑身上沒有多少錢,只能和一個不認識的女人合住在一張牀上,因爲通行證原因,找不到什麼好的工作,只能去餐廳的後廚負責清潔。有一天她回到家的時候,發現房門被換了鎖,之前的女租客已經離開,帶著她全部的家當。
她餐館的工作還在做,因爲沒錢,晚上只能睡在外面,這樣循壞起來,沒有換洗的衣物,沒有固定的居所,形象也沒法打理,黑心的老闆拿著她通行證的把柄,只給了她500澳門幣,不讓她再繼續做下去。
沈苑沒有證件,只靠著500塊錢支撐不了太久,直到遇上陸辛。
陸辛給了她合法居住在澳門的身份。問到她是學什麼科目的時候,沈苑沒吭聲,陸辛知道她不想說,也不強迫,她長相出色,反應力也迅速,陸辛便把她放在秘書室,做自己的私人助理。
陸辛之於沈苑,就像是一個大哥,沈苑對他的感情是敬重,也是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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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看,無論是在澳門還是這裡,我都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沈苑回頭看了一眼沈家氣勢恢宏的牌匾,自嘲的對陸辛笑笑。
“沒事,你還有我。”陸辛說出這句話時,有些不敢看沈苑的眼睛。
沈苑卻低下頭,久久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