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劇烈爭吵讓碩大的牧宅頓時安靜。
牧景川站在一旁, 時刻留意著牧黎川的神色,一看到苗頭不對就立刻上去攔下,生怕他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牧黎川看著眼前這個他全然陌生的母親。
明明應該是最親的人, 但她愛名譽比愛自己的孩子更甚。
她每□□著鮮豔、出入各種名流酒會, 豪門闊太的名頭, 優雅溫婉的風評, 卻用ji女的孩子、小狐媚子這樣的話去形容一個無辜的女孩, 真是諷刺。
牧黎川怒極反笑。
“是嗎?”
“我還真的非她不可。”
葉芳菲氣得渾身顫抖。
“哥。”牧景川攔了一句,如果真的鬧出好歹,對誰都不好。
“你只要還是牧家人, 就不行。”葉芳菲喘著粗氣,一口牙幾乎要咬碎。
“呵。”牧黎川逸出一句冷笑, “好, 牧家人這個擔子, 太重了我還真承不起。”
景川臉色一變,竟沒想到牧黎川可以爲了沈苑做到這個地步。
牧黎川話裡的意思葉芳菲聽得清清楚楚, 爲了一個ji女的孩子,他竟然想公然和自己對抗,還拿與牧家斷絕關係來威脅。葉芳菲渾身癱軟,肢體不受控制的扶著椅子坐下。
牧景川連忙走到身邊,半蹲到地上觀察著葉芳菲的情況。
“你要造反是不是!”低沉雄厚的嗓音從門口響起。
牧父臉色陰沉, 柺杖戳在地面發出沉重的響聲。
他剛回家就聽見前廳裡吵得不可開交, 離得進了就聽到牧黎川說出想脫離牧家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他在牧黎川身上傾注了巨大的心血和希望, 聽見他這樣的言語更是怒不可遏。
“你給我過來書房。”牧父又敲了敲地面, 語氣嚴厲至極。
在牧黎川的成長軌道里, 與母親的親情淡薄,但是對父親卻一向敬重有加, 畢竟父親是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人,教育雖然鐵血嚴厲,但也不乏溫情。
見牧黎川沒有繼續頂撞,而是跟在牧父身後進了書房,景川終於舒了一口氣。
牧黎川的性子他了解,他能說出與牧家斷絕關係的話絕對不是玩玩而已。
牧景川眼裡劃過一絲猶豫。
他和沈苑走的進,對於沈苑他是真心當成姐姐和嫂嫂去喜歡的,但是在他的心裡,牧黎川和牧家還是排在首位,如果真的因爲沈苑牧黎川與牧家反目成仇,他是肯定不會站在沈苑那一邊的。
書房。
牧父毫不留情的把柺杖甩在牧黎川身上。鐵質的柺杖頭和脊背上的骨頭相撞,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牧黎川站的筆直,咬緊牙關,一聲沒吭。
牧父微微擡頭,看了看眼前這個已經比他高半頭的兒子,眉眼之間的倔強有幾分像年輕時的自己。
他越想越憤怒,又抽起柺杖打了幾下。
“你知道錯了沒有。”牧父氣喘吁吁的問道。
他雖然不知道葉芳菲和牧黎川的吵架原因,但是牧黎川剛剛的氣話聽在牧父耳朵裡已經是十惡不赦。
“不知。”全身的關節都在隱隱作痛,牧黎川沒在乎,凌厲的目光對上牧父的眼睛。
“你。”牧父氣結,深呼吸讓自己保持冷靜。
“黎川,你平時對母親一向禮貌恭敬,今天的吵架是怎麼回事。”牧父身居高位,最擅長的便是掌控人心,見鐵血政策不行,便儘量的平息怒火該爲懷柔。
“母親做了一些事,觸及到了我的底線。”牧黎川神色稍緩。
此時,書房門口響起葉芳菲的聲音,“阿京(牧父名字),我想和你談一談。”
牧父略微斟酌,妥協了,擺擺手讓牧黎川先出去。
看到牧黎川的身影,在樓梯口觀望了許久的牧景川連忙迎上來,圍著他轉了個圈,“哥,沒事吧你。”他伸手輕輕碰了一下牧黎川的後背,牧黎川發出一聲悶哼。
果不其然,牧父還是用了家法。
“我去叫張嫂拿點藥。”景川性子皮,從小受了牧父不少打,那根柺杖幾乎是他的童年陰影,打他的時候牧父只用了五成力,後背就腫的老高,而這次用了全力打牧黎川,他背後的傷肯定更加慘不忍睹。
“沒事。”牧黎川強忍下痛意。
“今天我捱打的事,別告訴你阿苑姐。”說完便擡腳走向自己房間。
“哥。”牧景川跟在他身後的步子一頓,“你真的會爲了苑姐離開牧家嗎?”
陽光透過窗櫺射進來,空氣中的塵埃翻滾,清晰可見。
牧景川聽到牧黎川無比堅定的回答,“會。”
他的心涼了半截,隱隱有了自己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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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京,我是不會讓黎川和那個女孩在一起的。”葉芳菲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講給牧父聽,牧父久久沒說話。
他忙著處理牧家事務,對這些世家豪門之間的事知之甚少。
但是沈正平他了解,畢竟已經是幾十年的交情,他辦事周到得體,怎麼看從南方縣城接回一個小孤女這種事都不像是他會莽撞做出來的,就算沈苑是個唱戲的天才少女,這理由也站不住腳。
這件事背後倒像是有著隱情。
對於牧黎川對未來妻子的選擇,牧父倒是沒有像葉芳菲一樣看的如此重要。他更看重的是牧黎川本人的能力,看中的是他能否承擔起牧家下任負責人這個職位。
無論他的妻子是世家小姐還是小家碧玉,牧父沒什麼所謂。
見牧父沒說話,葉芳菲心裡猜到他的想法。
她流出兩行清淚,聲音哽咽,“我爲牧家的名聲操勞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難道要讓一個名聲不佳的女孩毀了我的半生經營嗎?”
牧父見妻子哭了,心也軟下來。
他坐到葉芳菲身旁,拍了拍葉芳菲的背,“這件事交給我,我去和正平談談。”
葉芳菲拭淚的手才漸漸停下來,低下頭隱去嘴角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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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苑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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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牧黎川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但是他留在牀頭的水還是溫熱。
沈苑的嗓子昨晚哭的有些啞,喝了半杯水才感覺舒服了些。
“阿苑,醒了嗎?”程叔在門口輕輕叫了她一聲。
“嗯。”沈苑取了放在牀邊的外套披在肩上,連忙下牀。
程叔滿目慈愛,手裡端著熱氣滾滾的粥,見沈苑臉上有明顯的哭過痕跡,對她的疼惜又多了幾分,“早飯廚嫂做了清粥,味道很好,我給你拿過來些。”
沈苑連忙接下托盤。
知道程叔是因爲擔心她,沈苑充滿感激,但是從前廳到後院距離不遠,讓程叔來給她送飯沈苑總是過意不去的,“謝謝程叔,下次我自己過去拿就好,您不必特意過來一趟。”
這孩子受了委屈,卻還是如此懂事。
程叔笑了笑,“最近幾天你都要待在家裡,後院的花草程叔還得要請你幫忙呢。”
“好。”沈苑眼底沾上笑意。
“吃飯吧。”程叔愛戀的揉揉她的頭。
經過昨天一晚牧黎川的陪伴和開導,沈苑的心結已經打開不少,學校裡發生的事,那些帖子,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淡出大家的視線。而學校裡那些只用耳朵聽而不用眼睛識人的朋友,不要也罷。
她小口喝著粥,聽見枕頭下的手機連續震動了幾下。
沈苑小跑過去接起,看見來電現實時勾起了嘴角。
“吵醒你了?”牧黎川的聲音柔柔的,透過耳膜直達沈苑心裡。
“沒有,我醒了。”
“那好,我在後門。”
“今天天氣涼,多穿一點。”聽著電話那端立刻沈苑起身窸窸窣窣的聲音,牧黎川帶著笑意。
“我就來。”沈苑動作很迅速,一邊收拾一邊和牧黎川通話。
轉身時一個沒注意磕到桌角,她低低的呼痛也清晰的傳到牧黎川耳朵裡。
牧黎川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語氣柔和的不像話,“你慢慢的,不急。”
硃紅色的後門,牧黎川一身黑衣,長身玉立的站在那裡,是清晨最美麗也最動人的風景,沈苑一路小跑,心跳如雷,輕盈且準確無誤的撲到牧黎川懷裡。
牧黎川雙手把她托起來,在沈苑脣上啄了一口。
他像是抱小孩一樣把沈苑抱在懷裡,穩穩當當的放到沈家後門旁的摩托車上,細心的替她把頭盔扣好。
“帶你去個地方。”牧黎川抵了低她的額頭。
沈苑乖巧的點點頭。
風馳電掣裡,她及腰的長髮劃出風的弧度,沈苑攬住牧黎川的腰,沒問目的地是哪。
因爲只要和他一起,無論去哪裡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