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長風只覺鼻間傳來一股淡淡的極清幽的香氣,胸中煩悶之感頓時去了大半,體內氣息也暢通了許多。
入手處軟綿綿一片,卻是冰涼中帶著一絲溫熱。
還沒等汪長風反應過來,啪的一聲,右臉上火辣辣地疼起來。
低頭一看,只見那個姑娘正怒目圓睜盯著自己,小嘴微翹,露出幾顆好看的銀牙。而姑娘的那只左手卻舉在半空,作勢又要拍下來。
汪長風立刻知道自己的雙手剛才慌亂之中按錯了地方,趕緊狼狽地爬起來,連聲道:“得罪,得罪?!?
那姑娘瞪了他一眼,卻不說話,站起來后右手一抖,那白綾倏地收回袖中,那扇窗戶也隨之啪的一聲關上了。
汪長風剛要再賠禮道歉,那姑娘低聲道:“不想死就別說話!”語氣里冷冰冰一片,不容置疑。
汪長風硬生生把要說的話又憋回肚子里,尷尬的撓了撓頭。
這才開始打量這個房間。只見房內并無什么陳設,空空如也,汪長風有些奇怪剛才那些液體是從哪里涌出來的。
那姑娘卻突然發話了,語氣依然冰冷:“別找了,這里不會涌出液體?!?
汪長風這才仔細看到了那姑娘長什么樣,只見那姑娘長得并不如何艷麗,只是膚白如雪,不摻一絲雜質,甚至在燈光下都能看清皮膚下面的微微血管。眼神冰冷,眸子如一汪深潭,深不可測。最讓汪長風吃驚的是,那姑娘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冰寒的氣質,如一塊千年美玉,質地晶瑩無暇,讓人難以靠近。
汪長風心里有些忐忑,心想從來沒見過這種人,天然給人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好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一樣。
心念一動,汪長風脫口而出:“您莫不是仙子下凡?”
那姑娘又瞪了一眼汪長風:“胡說八道?!闭Z氣卻并不如何嚴厲。
汪長風訕笑道:“實在抱歉,我剛才也是沒想到會是這樣。還得感謝仙女姐姐的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謝,我汪長風——”
還未說完,那姑娘斥道:“啰里八嗦,閉嘴!”
汪長風差點把舌頭咬到,趕緊住口,嘿嘿笑了一下,緩解自己的尷尬。
那姑娘轉身向后走去,找了一處墻邊,直接坐到了地上。
汪長風見她行事做派倒也瀟灑,覺得應該是可以交流之人,只是不喜自己說些虛頭八腦的客套話。
汪長風轉頭看了一下,剛才那扇窗戶邊是斷然不敢再過去了,萬一那些液體又留回來,可就糟了。臨著窗戶的兩邊也都不**全,想來想去,也只有那姑娘坐地那面墻離窗戶最遠,看著相對安全。
只是人家姑娘都坐到那里了,自己再跟過去,這張老臉實在掛不住。
正在汪長風手足無措之時,那姑娘冷冷道:“想坐就坐,跟個娘們兒似的?!?
汪長風老臉一紅,這還是頭一回被人這么說,倒真有點兒扭捏了起來,訕訕笑著走到墻邊,離著那姑娘足有一丈遠的地方坐下了。
那姑娘又白了他一眼,嗤道:“你坐這么遠是覺得我會吃了你?”
汪長風搖搖頭,又爬起來,往這邊挪了幾尺,又坐下了。
過了一會兒,那姑娘突然又低聲道:“啞巴了?”
汪長風略帶委屈地道:“剛才不是讓我閉嘴嗎?”
那姑娘沒有理他,問道:“怎么進來的?”
汪長風遲疑了一會兒,把剛才的經過簡略說了一遍。
那姑娘冷笑了一聲:“竟然能過得了升仙橋,倒是有些本事?!?
汪長風有些不好意思道:“上去之前沒想到如此兇險,否則恐怕也不敢貿然上去?!?
那姑娘不置可否。
汪長風又試探著問道:“剛才外面那些是什么東西?又腥又臭?!?
那姑娘嗤地笑了一下,露出了幾顆小銀牙,道:“怪物的毒液,你覺得能好聞到哪里去?”
汪長風聞言大吃一驚,半晌才道:“你是說,這些是怪物的毒液?那我們是在?”
“沒錯,你現在在一條大章魚的肚子里?!蹦枪媚镉悬c幸災樂禍,似乎在看汪長風的笑話一般。
汪長風倒吸一口冷氣,心想怪不得那些東西如此腥臭難聞,如果剛才自己失足掉下去,豈不是已經成了別人的腹中餐。
汪長風又問道:“那這些窗戶和房間,是章魚的吸盤?”
那姑娘轉過頭來,看了汪長風一眼,又轉回去,道:“你看來也不笨,比我原來想像的好點?!?
汪長風臉色一紅,好歹是得到一句正面鼓勵了。猛然又想到什么,驚呼道:“那我們呆在這里,豈不是一會兒也會被吃掉?”
那姑娘又斥道:“別大呼小叫,驚動了那怪物,我可救不了你?!鳖D了一頓,又道:“放心,這間屋子我呆了好幾天了,沒有毒液進出?!?
汪長風一顆心落回原地,又突然反應過來,驚道:“你已經進來好幾天了?!”這一連串的奇事,確實夠汪長風消化一陣的。
本來以為只是一艘有些古怪的船,沒成想竟然是一只大章魚,自己誤打誤撞進了章魚的腹中,卻又遇見一個已在魚腹中呆了好幾天的奇怪女子,這些加起來比他一輩子經過的怪事都奇,也怨不得他一驚一乍。
那姑娘見他又是如此語氣,沒好氣得道:“算了,我要再不跟你說明白,我會先忍不住把你殺了?!?
汪長風嘿嘿一笑,道:“洗耳恭聽。”
姑娘白了他一眼,又恢復了冷冷的語氣:“這是盤龍大仙座下的四大護法之一,號稱‘八臂迷音水神’,簡直是想當神仙想瘋了,明明是只大章魚而已,叫‘水怪’還差不多。這怪物最擅弄出各種迷惑人心的聲音,能讓人產生不同的幻覺,如果有晚歸的漁船碰到它,多半會被它迷惑到肚子里去。這家伙每當圓月之夜便會出來覓食,估計你們剛出海就恰好遇到了它。也算你們倒霉,出門都不看黃歷嗎?”
汪長風心想,你也好不到哪兒去,這不也在章魚肚子里了。只是這話可不敢說出口。
那姑娘似乎看出汪長風在嘀咕什么,冷笑道:“你們是倒霉撞到它,我可是不一樣,我是跟著它追了幾百里了,幾天前才找到機會混進了它的腹中。”
汪長風聽到此處,有些不敢置信,怎么還有人傻到主動鉆進魚肚子里來。
那姑娘繼續說道:“你估計不相信,我也沒興趣跟你解釋。我只提醒你一句,這東西剛才正在進食,它以為把你吃掉了,結果卻被你逃掉了,必然會有所察覺,到時候惱羞成怒,恐怕會對你外面的同伴不利?!?
汪長風倒沒想到此節,便說:“我們那船上有弩箭有大炮,區區一只章魚,恐怕翻不起大浪吧?”
那姑娘冷笑道:“你以為這是普通的章魚?它可是活了幾千年的老怪物,要是那么容易被傷到,早死了無數回了?!?
汪長風沉默不語,心想確實得想辦法趕緊出去,否則這怪物突然襲擊之下,只怕大炮還未準備好,長風號已經被它掀翻了。再說如果它真的善于以迷音惑人,回頭再發出什么奇怪的聲音,長風號上的眾人可能自己走到它腹中來。
汪長風急道:“既然如此,那我得趕緊出去通知眾人?!?
那姑娘道:“進來容易出去難,你現在打開窗戶,外面就是毒液?!?
汪長風問道:“里面是否有出去的通道?”
那姑娘搖頭道:“急也沒用,先等它吃完這頓飯吧。否則惹惱了它,還沒等你出去,它先把你宰了?!?
汪長風頹然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