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皇后看不下去了,柔聲道,“蘇常在怕是有些緊張了,還要兩位常在才輪到蘇常在呢。”
淺淺只覺得心頭一慌,臉上的血更加的涌起,顫抖著脣,整個身體不住的顫動。“娘娘,臣妾,臣妾……”她不明白爲什麼身邊的人要推她,她明明拜託過身邊的杜常在,若是輪到自己時,便請她輕輕推自己一把,爲什麼沒輪到自己,她便這樣害自己。
楚凌風並不想要爲難她,瞧著她怯弱的模樣,精緻的臉上已經隱有淚痕,長如蝶翼的睫毛因著慌亂而不住顫動,倒是我見猶憐,“罷了,既然如此,便由這位蘇常在先開始吧。”他的聲音,溫和平緩,帶著一種俯瞰衆生的憐憫,亦帶著安撫人心的魔力。
那樣溫柔的,清淺如羽毛劃過水面的柔軟,讓淺淺的臉一紅,一時怔愣在他如水的溫柔中無可自拔,而說不出話來,倒是一邊的順子已經先自受莊王打過招呼,便恭謹的替她回答,“蘇常在是曇噠族流落在帝都的公主,亦是迦楓迦大人的妹妹,溫婉天真,尤其是一手繡功出神入化……”
楚凌風靜靜的聽著,臉上仍是溫和,然而,眼中卻著實提不起任何的興趣,他想要的那個人不在,他不想要的,卻拼命的往他身邊塞,這樣的滋味,他並不喜歡。
“皇上和娘娘的大婚之日所用的禮服,便是這位蘇常在所繡。”順子的介紹已經接近尾聲,淺淺卻終究只是侷促的立在一旁,殿上的幾位妃嬪在聽到她天生目盲時,露出了一些或驚或喜的神色,倒是皇后在聽到她是繡手,而自己的禮服皆出自淺淺之手時,臉上的笑容更盛了些。
“原來皇上和本宮的禮服便是蘇常在所繡啊,本宮很是喜歡。”李宛若笑的極是溫婉,一舉一動都合乎皇后所該有的儀態,這個竹芋殿內,楚凌風的話並不多,整個過程,幾乎都只有她在開口。
“皇上,這崔家挑選的繡手還當真是技藝超羣,那一手繡工,神乎其技,臣妾看了大婚的禮服,當真是喜歡的緊。”李宛若微笑著看向身旁的楚凌風,眼中隱隱含著一絲期待。
崔家?楚凌風的眉不可抑止的一挑,隨即看向淺淺之時,眉眼更加的溫柔,“皇后所說不差,繡工著實精緻,朕見了,也當真欣喜。”
“謝皇上,臣妾承蒙少爺看的起,親自送臣妾進宮……”淺淺臉上飛紅,然而,無神無波的眼中,卻奇異的泛起了滿目的笑意,原來,只要聽著這個男人的聲音,聽出他話語裡面的笑意,那便是一種從心裡溢出來的幸福啊。
“少爺?”楚凌風突然輕輕的出聲,聲音中帶著一絲奇異的波動也只有身旁的皇后能聽到,李宛若的眼神怔了怔,隨即便已是染了一層苦澀,“皇上……”她有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提醒著他不要失態。楚凌風卻隱然自嘲一笑,是了,那一天,他在宮裡看到了慕染,怕就是那一日,她淺淺進宮,來爲自己繡制禮服吧,想到這裡,心中已是帶了無奈何苦澀,他朝李宛若看去一眼,李宛若心中就已是會意。
再接下來,清涼殿有要事來報,楚凌風便匆匆離去,將選妃之事交與皇后處置。
皇后經過與衆妃嬪商議,選的貴妃兩位,分別是禮部侍郎的千金陳茜,鴻臚寺卿的千金鄭秋錦,曇噠族公主蘇淺淺封爲昭儀,繼而,還有兩位朝中大臣的女兒,被封容華。
詔書已經下達到各自的府上,如今後宮中四妃已有其二,分別是如夢宮的許妃,錦繡閣的錦妃,茜熙殿的茜妃,詔
書下達之日,依照主制,楚凌風本該選一人侍寢,然而,他卻打破了常規,卻是仍舊歇在了皇后的漪瀾殿。
“臣妾參見皇后,皇后千歲。”
翌日清晨,對著新多出的幾位妃嬪向她行禮,這些人,怕是已經知道皇上昨晚是歇在自己宮中,對自己那樣虛僞的恭敬,其實心裡是有著怨恨的吧?可是她們又知不知道,其實她這個皇后,也同她們一樣,一樣的可悲。
李宛若只覺得這些人中,也只有怯弱的淺淺能叫她稍稍安下心去,畢竟只是一個怯弱的盲女,在後宮中,還翻不出什麼大事來,縱然她是曇噠族的公主,縱然這宮中還有她的一個哥哥。
“姐姐,皇上爲何只要我們選了兩妃,這……”許妃在宮中陪伴李宛若最久,面上兩人卻也親近。
李宛若聞言一怔,心中的苦澀卻如海水般涌來,還留下其中一妃,怕是皇上爲那個人所留的位子吧。許妃見她無言,不由有些訕訕,然而,茜妃妖妍冷豔,錦妃才情滿懷,蘇昭儀溫婉天真,常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去憐惜,而其他的兩位容華,卻也是不俗,本來這個後宮,她只需要防著皇后等人即可,可誰曾想,突然間多了這麼多比她年輕比她嫵媚的女人,如何會不讓她驚慌。
“你,跟淺淺說了什麼?”當要下達的詔書送來之時,北堂茗正與迦楓在廣進殿中品茗,看著笑的一臉高深莫測的北堂茗,迦楓略有些疑惑,但是心中卻爲淺淺所喜。
“也沒什麼。”北堂茗深深的嗅聞了香茗馥郁的味道,那種能深透骨髓的澀然之意,卻在瀕臨苦澀絕望時能讓人品嚐到毫無蹤跡可循的淡淡甘甜,可真是好茶。
北堂茗捧著茶盞,低低的笑了,半垂下的臉,在人看來,只能見著他額上完美的弧線,“本王只是提醒了她,她是由誰帶進的宮。”迦楓的神色閃了數閃,卻終究沒有開口說話,擡手便讓夏生將要下達的詔書送出,卻獨獨留下淺淺的那一份。豈料北堂茗見了,卻叫住了剛要出的殿門的夏生。
“你把這份詔書,送到崔府去。”北堂茗哂笑著拿起被迦楓拿出的詔書,衝著夏生,笑的妖嬈,“怎麼說,蘇昭儀以前也是崔家的人,如今發跡了,也該讓他們高興高興不是麼?”夏生慌忙低下了頭接過了詔書,便匆匆離去。
“你,這是故意的。”迦楓早自便聽說了北堂茗與崔家的恩恩怨怨,亦是對皇上與崔慕染的事有所耳聞,當下,已是略帶嗔怪的看向他,他一向,都不怎麼贊成,這樣用不能停歇的報復。
然而,北堂茗卻回他一笑,笑的意味不明。
“王爺。”剛從廣進殿出來,他便見到了早自等在長廊的秋風。
這些日子,他似乎在忙著自己交與他的任務,倒是忙著搜找資料,看他神色有些疲憊,北堂茗不覺微笑,“秋風,可有什麼結果?”
秋風的雙眼,精光閃爍,平時沉靜的臉上,此刻,也惟餘一臉的尷尬,他驀地跪下身來,仰頭看著他,“秋風辦事不力,查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現今,也只能單憑王爺當日的描述,而暫先揣測,是崔家的人所爲。”
“哦?”北堂茗負手站在他的身前,一隻足,卻是隨意的在他眼前輕點,似乎是漫不經心,又似是毫不在意,“我知道了,你不用去查那件事了。”
“王爺?”秋風眼中閃過一抹愕然,慌忙接口,說的極是鄭重,“秋風一定竭盡全力,查的真相。”
“不,我還有更重
要的事交於你去辦,你先起來吧。”薄薄的脣角略略的輕勾,深邃的眼眸卻已不再看向秋風,那樣泛著深海般笑意的眼眸,帶著一片璀璨的星芒,無比的灼人,“我要你,查清楚崔府密室的所在,還有,崔家的地圖,各個註解,一樣都不能少。”
“是。”這次是再也沒有猶豫的回答,秋風低著頭,與他走向了宮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慕染帶領商會衆人,齊刷刷的跪了一大片。
她想不到他選的人,其中一個,竟會是淺淺。淺淺那日說到皇上時,眼中那一抹乍然而起的耀眼,容不得人的忽視,那是一種見到令自己心動,動了情纔會有的光亮。
舉手恭謹的接過聖旨,她如往常一般吩咐人起來,打賞了來此宣旨的太監,還順勢與之寒暄幾句。
蕭長卿站在一旁,看她手捧著聖旨,站在陽光下,與那宣旨的公公說著話,沒幾句就叫那太監臉上現出笑容,隨即便是拱手笑著離開,陽光直照在她的面具上,射出的光芒,將她眼中的神采,盡數的遮掩,叫人看不清分毫。
從什麼時候起,他的少爺,已經能像當初的崔思逸一樣,能與任何的人進行交涉,真正做到八面玲瓏。慕染轉過身來,瞥見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臉上毫無表情,然而,眼中卻帶著那淡的看不出的心疼。看的她不禁微微一愣。
“長卿,有這麼好的事,我們也該早些回府,告知義父。”她別轉開頭,竟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話未說完,就已是顧自捏著手中的聖旨,向著商會外走去,一腳踏上了馬車,她的身形不禁頓了頓,微撇轉過頭來,似是有話要說,然而,終究是什麼也沒有。
蕭長卿一如往常那般垂下眼簾,默默的上了馬車,面對著同樣無話的人,氣氛是難得的壓抑,他知道她的心中必不好受,卻也清楚楚凌風會選擇淺淺,怕是與慕染也有些關係,但是,看著自己心愛的人身邊,有了越來越多的女人,怕是很不好受吧。
馬車按著以往的速度緩緩行進著,然而就算再慢也終究是會達到崔府。
兩人從馬車裡一前一後下來,纔要進府,俱都是齊齊一愣,只見那笑的巧笑嫣然,由一個姿容頗算俏麗的丫鬟模樣的人攙扶著出來的人,一身緋紅衣衫,恍如那初春的嬌桃,媚眼如絲,臉上帶著欣然的笑意,竟是飄紅院中,以嬌媚聞名的煙娘。
煙娘已經看見了她,本自笑的嬌俏的眉眼立時一挑,生生帶起一抹不屑的神色來,她裝做並未見著她,還是與身旁的丫鬟小步挪移,要往著府門外停靠著的馬車走去。
臨走過慕染身邊時,有意無意的,煙娘輕哼一聲,帶著些許的惱怨與輕蔑,怒的長卿眉一皺,就要發作,慕染忙一把拉住了他,卻是淡淡的開口,“煙娘,別來無恙。”
並未想到她會開口,煙娘倒是一愣,隨即低低的笑出聲來,“你去車上等我。”打發了身邊的丫鬟,煙娘美目含笑,轉過身來時,緋紅的裙裾打開一個優美的弧度,“少爺喚住煙娘,可是有什麼事?”
媚眼在她帶著面具的臉上溜了一圈,她忽然間捂著紅脣,吃吃笑了,“怎麼?難道少爺不嫌棄煙娘年歲已老,也想要邀請煙娘遊湖?可惜,煙娘已經答應了思逸,慕染少爺總不會要和自己的義父搶一個女人吧?”她句句帶刺,聲聲帶怨,似是嗔怪,卻更像是炫耀,聽的長卿頻頻皺眉,然而慕染並不說什麼,他也便不敢妄自插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