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許多日過去了,慕染都儘量的在商會做著自己的工作,多和商會中的人瞭解情況,討論一些事態的發展。
她已多日沒見到崔思逸,不明就裡的人看在眼裡,都只有崔家的少年逮著機會,便往外跑的印象,似乎是她在躲著他。
只是她卻只能說,每每都是遇到那樣溫和的帶一層面具的崔思逸,兩個人像陌生人一般寒暄,以往會在她面前露出那樣溫柔笑意的義父,臉上已經被戴上了什麼,每每都將她拒之心門之外,從那晚之後,她,在他眼裡,已經成了一個能用溫和麪具對待的平常人。慕染,再也不是特殊的了。
或許怕相見尷尬,或許終究已經絕望,只是,那日的崔思逸那樣慘不忍睹,鮮血淋漓,被嵌入了珠子的手掌,都讓她心悸不已,卻根本無能爲力。
不過,這樣的結果,或許也算是好的吧。
就讓他們,試試置身這樣一幅爲人所稱頌的“父慈子孝”的畫面吧。
臨近了暮色纔回到崔府,卻正好見著崔思逸笑著上了專用的馬車離府,馬車擦身而過之際,似乎稍有停頓,然而,卻終究沒有要停下的趨勢,而急速離去,慕染心中百味陳雜,卻偏偏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麼晚了,義父這是要到哪裡去?”臨進府門時,她狀似無意,隨口問道。
“是這樣的,少爺?!币恢倍际卦陂T口的福伯笑著道,“老爺受傷那段日子,飄紅院的煙娘十分擔心,不是送來了難得一見的雪參和貂血做成的血丸嘛,老爺這是特地去道謝,怕是心裡都想著彼此了?!?
福伯一臉暖暖的笑意似乎有些刺眼,慕染淡漠的別轉開頭去,嘴角微微泛起一個冷冽的弧度,煙娘麼?還當真是陰魂不散啊,只是心裡卻有些沉澱下來,義父曾答應自己,不會再去飄紅院找煙娘,只是如今,他連自己見也不想見,現在的自己,又有何種立場,去要求他不再見煙娘,縱然明白煙娘心中愛極了義父,然而煙娘背後的那個人,在暗處,也是是敵非友。
眸光瀲灩處,卻見到崔清柔的貼身丫鬟青兒匆匆走來,臉上帶著欲哭無淚的慌張。
“少爺!”她看到她,慌忙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長卿在旁邊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青兒,可是小姐出了事?”
“蕭大哥?!鼻鄡阂灰娝_口,眼中隱隱帶起一抹希望之色,慕染不想理會這些,她在崔府下人眼中,往往是冷漠的不近人情,遂只是朝長卿略一頷首,就起身往著夕苑走去。
“怎麼辦纔好啊,小姐負氣出走了,夫人要小姐進宮參加選妃,小姐不願,夫人便打了小姐……”身後青兒帶著哭腔的聲音,一字不落的傳進了她的耳中,讓她的腳步不由的一頓,眼中是不甚分明的清冽,義父早就告訴了她,所以也毫不意外,只是,縱然明白楚凌風是愛著她的,但心中卻還是帶著隱隱的酸澀之意。
蕭長卿只見著她的身影一頓,繼而,就已是飄身離去,臉上並無任何的表情,眼中的一絲波盪卻昭示了他此刻的焦惶,然而青兒在一旁哭的他心裡煩躁,只能先出府去尋了崔清柔。
清柔卻是在了舅舅李孟良府上,任憑誰好說歹說也不肯回府,最後李心玫無法,只能放棄讓她入宮的念頭,她才肯回府。
日子彷彿到了平淡無奇,又帶點尷尬意味的境地,崔思逸似乎放了手上所有的事物,卻每每都是有些閒情逸致與煙娘泛波江面
,詩情畫意,過的倒是愜意,兩人就算無意中遇見,都是謙恭有禮,一個低頭躬身,含著複雜,帶著澀然,喚一聲,“義父?!比欢硪粋€,卻也是溫和的淡笑,道一句,“你辛苦了?!北泔h身遠走。咋一看,儼然父慈子孝。
北堂茗往往聽著這些個稟報,也不置可否,然而,眼中的笑意卻越來越盛。崔思逸,你這樣,是想要放手麼?只是,你還放的了麼?
若說帝都之內還有什麼大事,那便屬皇帝的選妃。
只是楚凌風對選妃之事並不熱衷,所以,所有的一切都交於了莊王負責,此刻莊王府,卻是人潮涌動,車如流水,馬如龍。
所有打著想要成爲皇親國戚主意的官員,都是諂媚曲意奉承,然莊王也並非那麼容易就能打發糊弄之人,與那些人打著不痛不癢的太極。北堂茗就只靜靜的坐在一旁,臉上含著得體的淺笑,倒像是一株安靜開放的金織牡丹,妖嬈中不失淡淡的高貴優雅。
擡手命人將畫像送了上來,莊王金刀跨馬的坐在上首,一張臉上,還殘留些許的笑意,然而,那眼中的精光卻不能讓人逼視,他擡手掃了幾眼畫像中的女子,看了許久,終究覺得無趣,這裡便有一個妖孽美人在旁,看著這些,倒像極了世俗眼中的,所謂的庸脂俗粉。
察覺到莊王的視線似有若無的往自己飄來,到最後竟變得灼熱,讓北堂茗心裡涌起一陣厭惡來,若不是他在這裡等人過來,也不必在這裡找罪受,只是莊王的目光似乎越過於放肆,讓他實在再難忍受,忍不住俊眉上挑,毫不掩飾自己眸中的冷芒,“怎麼?莊王殿下是在選參加皇上甄選人選麼?難道茗的臉上,還畫著那些個人選?”
莊王眼中那漸起的一抹怔訟,銳利的眼中此刻也突兀的爲一抹柔情所替代,那樣癡癡的,不似是平時在人前的莊王,還有那眼中來不及隱去的一抹複雜,讓北堂茗心下起疑之際,更是感覺噁心異常。
他不由冷哼出聲,再在這裡待下去,恐怕他會忍不住暴起發怒,只是纔剛起身,就已經有王府的下人來報,“王爺,迦楓迦大人來見。”
聽到迦楓到了,北堂茗才暗忍下來,臉上已是笑靨如花。莊王亦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忙咳嗽幾聲掩飾,揮手讓人帶了迦楓進來,卻不想,迦楓並不是獨自一人前來,他的身邊,緊張怯怯的,還伴著一個綠衣的女子,精緻卻不失少女該有的靈性,只是,那一雙本該閃著靈動之彩的眼眸之中,卻恍如古鏡一般,毫無神采可言。
“迦大人?”莊王有些奇怪,不由訝異的揚眉看向他。
迦楓自從知道莊王就是那一個讓自己從此陷入黑色夢靨的男人之後,對他則是當避則避,現下聽他喚自己,整個身體卻是忍不住顫動了一下。
北堂茗在一旁看的清楚,卻已是笑著悠悠開口,“莊王殿下,覺得這位淺淺姑娘的容貌如何?”
莊王一愣,隨即斂去了眼中所有的猜疑和冷寒,隨意換了一個坐姿,輕笑道,“雖稱不上傾國傾城,但溫婉精緻,比之送上來的大人千金,倒也不遑多讓,只是,目盲,似乎……”
“所有人都想要完美,只不過天下當真有完美之人?淺淺姑娘縱然目盲,卻自是能在無形中激起人的憐惜之情,保護之慾。”北堂茗的一雙鳳目只停駐在了莊王身上,“皇上天性仁厚,卻又貴爲九五之尊,自是會對淺淺姑娘,疼惜有加……”說到這裡,他斜睨
一眼莊王,笑的妖嬈。
“這?”莊王聽他口中的意思,竟是要自己將這個眼盲姑娘的名冊上報宗親府,他瞥一眼淺淺,卻見她早已羞的滿面緋紅,然而,那一向毫無神采的眸中,竟奇異的亮了起來,迦楓溫柔的看著她,眼中的疼惜毫不掩飾的漲溺開來。
“更何況,淺淺是曇噠族的公主,這個身份,怕是不會引起皇族宗親的質疑吧?”北堂茗挑眉看向他,自聽到曇噠兩字,莊王便已明白,這,怕就是北堂茗對迦楓所作出的承諾一事了,那個東西,他志在必得,所以,自是會不惜任何代價也會辦成,這所謂的承諾,要讓一個女人進宮,也並非那麼難的事。
“本王知道了。”莊王眼中精光一閃,陰霾的眼卻是掃向了迦楓,已見著他有些驚慌的不敢看向自己的眼睛,耳中聽得銀鏈發出的叮鈴之聲,他才滿意的移開了眼睛,“來人,送曇噠族的公主去綺秀苑?!?
“哥哥……”淺淺有些驚慌,只想拉住迦楓的衣袖,迦楓亦是一臉不捨,然而,他卻極是溫柔的撫著她的臉,雖然艱難,但卻仍是一字一句,咬字清楚,“淺淺,和他們走吧,去了,便能待在皇上的身邊了?!?
淺淺的臉上,嬌羞與驚惶並在,然而,心中終究是喜極了那個溫柔帝王,她心雖有慌亂,但還是聽話的隨著來人,去了綺繡苑。
待淺淺走的已經無影,莊王似是有意無意的看向迦楓,眼中的笑意不明,看的迦楓只想轉頭就走。
“迦大人,打算什麼時候回曇噠?”他這句話問的雖是迦楓,然而,卻是笑著看向北堂茗。
北堂茗隨意的將散落下來的碎髮攏入耳後,也便露出了那額前,那一朵妖嬈綻放的刺青,隨著他每一次輕笑,那朵刺青,都在緩緩的綻開花瓣,“迦大人回曇噠的事,就交給茗吧,莊王殿下,應該不是這麼著急吧?”
捏著畫像的手一頓,莊王臉上一怔,然而,眼中的笑意,卻越來越濃烈,他朝著北堂茗微眨了眼眸,說的姿態,卻帶著些許的曖昧,“一切,由茗兒做主吧。”
炎風八年十月十五。
皇叔莊王攜所選二十名美人進宮,先是經過皇后,許妃等妃嬪的篩選,選得容貌端莊,氣質俱佳滿腹才情的十人,封號均爲常在,再有便是由皇帝親自挑選,選得四大妃的其餘三人,以及其餘女子的品階。
竹芋殿內,皇后李宛若陪同楚凌風端坐大殿之內,此殿爲靖安歷代皇帝選妃選秀之所在,其下,便是現今品階除皇后外最高的許妃。
“宣各位常在進殿?!?
清一色的宮廷碧紗青衣,是按照以往慣例的穿著,唯有各人的髮式可以隨意,旁人也只能從髮髻處和臉上,方能看出各人的不同來。
淺淺站在隨行之人中間,微帶著些忐忑,聽著自己前面的人一個個介紹著各自的籍貫,想著這個大殿之內,還坐著那個溫柔繾綣的帝王,偷偷想來,都感覺是那般的甜蜜,突然有人小小的碰了她一下,驚的她慌忙踉蹌著站出列,急道,“臣妾蘇淺淺,曇噠族……”
耳旁突然傳出一些強自忍住的嗤笑,繼而,卻是連大殿之上的妃嬪都偷偷捂著嘴笑了起來。
淺淺的小臉漲的通紅,一邊焦惶的拼命拉扯著自己的衣襟,紅脣緊緊的咬著,都快要咬出了血來,常在已經算是皇上的女人,是要自稱臣妾沒錯啊,也是該輪到她介紹自己,怎麼會這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