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克里奧佩特拉女王大帳內,變得鴉雀無聲,就連掉落一根針下來都能聽見。
仿佛是聽見了某種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在克里奧佩特拉女王氣呼呼地跳起來,扯著喉嚨發出那一番傲嬌滿滿的嗔怒咆哮之后,帳內原本正在唇槍舌戰、爭辯不休的兩位羅馬人使者,一下子竟然全都怔住了。
過了半響之后,凱撒派來的使者才率先回過神來,用頗為怪異的眼神深深注視了克里奧佩特拉女王一眼,然后才繼續用方才那種充滿了傲慢與不屑的語氣,一句一頓地說道,“……剛才的話……你是說真的?好吧!女王陛下,我會向凱撒轉達您的通告。但是,恕我直言,在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哪一位君王敢于對羅馬的最高長官這樣無禮,也沒有哪一位君王能夠在對凱撒如此無禮之后,還能保得住他頭上的王冠……”
“……那么,現在你面前就有一位了!羅馬人!麻煩你快點回去通知凱撒吧!”
克里奧佩特拉女王抱著胳膊,一臉的傲嬌和淡定,“……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勒索和敲詐,不會給你們提供一粒麥子和一枚錢幣!快點滾吧!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否則我就準備向你們雙方索要賠償金了!”
——克里奧佩特拉女王陛下放出的這句狠話,一下子又造成了更長時間的冷場。
“……呵呵,女王陛下,雖然我不想打擊你,但你的玩笑話實在是太有趣了。多少年來,我只見過羅馬人向外國人收取貢賦,從來沒聽說過有誰能向羅馬人勒索什么賠償金——迦太基的漢尼拔沒有做到,本都的米特拉達梯大帝沒有做到,帕提亞的蘇萊那(就是干掉了克拉蘇的那個帕提亞名將)同樣也沒有做到。”
聽到這里,龐培派來的使者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最近一次成功從羅馬人手頭勒索到贖金的家伙,似乎就是在三百多年前攻破羅馬的高盧人了,但他們如今也被羅馬人踩在了腳底下……”
說到這里,他突然噤聲不言,同時瞟了一眼凱撒的使者——正是凱撒歷經十年奮戰,征服了整個高盧。
“……也就是說,羅馬對金錢一向是只進不出的嗎?那么這個規矩或許很快就應該要改一改了!”
克里奧佩特拉女王的美艷面容依然冷若冰霜,“……趁著我的心情暫時還好,馬上帶著我的最后通牒回去見你們的統帥吧!你們難道還想要被我抽一頓鞭子,或者是割了鼻子或耳朵再走?”
對于克里奧佩特拉女王陛下惡意滿滿的威脅,龐培的使者默不作聲地彎腰行了個禮,立即轉身走出了帳篷。而凱撒的使者則是用仿佛在看死人一樣的眼神,狠狠瞪了女王一眼,才緩緩地開口說道。
“……好吧,我走!畢竟我還沒有挨打或者當殘疾人的喜好……我期待著與您在戰場上相見!”
“……哦呵呵呵,不!你只會在地獄里和我見面,而且還得很耐心地在冥河水里浸泡上很多年!”
克里奧佩特拉女王掩嘴發出一陣標準的女王式大笑,但眼神中卻沒有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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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ωw◆ ttκΛ n◆ ¢〇 亞歷山大港的市區內,到處都是一片鼎沸的殺聲。
天空中不時飄過一股股紅黑色的濃煙,提醒著郊外的農夫和海上的船員:這座城市正在打仗!
從凱撒率軍登陸,與龐培在城內展開巷戰開始,無休止的混亂、死亡與毀滅,徹底崩潰的社會秩序,以及熊熊燃燒的烈火,就成了這座城市的唯一主旋律。
石彈和箭矢伴隨著破空聲翻飛,戰鼓和軍號替代了鬧市的喧囂,華美的樓宇殿堂在烈火中轟然坍塌,殘缺的肢體和粘稠的鮮血流滿了大街。而操著各式兵器的人們,還在這燃燒的城市中繼續獵殺著同類。
街邊的棕櫚樹上掛滿了尸體,海港和運河都被成千上萬的浮尸染紅、阻塞。
在炎炎烈日的曝曬之下,這些被胡亂棄置的死者尸體迅速腐爛生蛆,讓街道上總是充斥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此外還有縈繞不去的烏鴉、野狗和蒼蠅。
實事求是地說,如今在亞歷山大港展開彼此攻殺的“正牌”羅馬軍隊,數量恐怕并不多——從法薩盧斯戰場千里追擊奔襲的凱撒,此時麾下只有一個不滿編的四千人軍團而已。
而龐培從希臘上船一路逃難,得不到任何休整和聚兵的機會,即使把武裝奴隸也算上,隨身的部隊也不過兩千人罷了。
在登陸亞歷山大港之后,他說服了常駐埃及的羅馬海外軍團加入自己麾下,但這支軍團同樣是嚴重缺編的,總共只有區區兩千人。接著,龐培又通過他過去在這座城市里結交的各種人脈關系,臨時搜羅了一些雇傭兵和街頭打手,甚至還有角斗士,總算是勉強湊出了大約六千人。
如果能夠給龐培更多的時間,利用托勒密王朝的國庫存款,以及亞歷山大港便捷的交通樞紐地位,他或許可以在埃及招募到幾個軍團,并且給他們配齊裝備、嚴格整訓。但遺憾的是,他僅僅在亞歷山大港待了大約兩天時間,凱撒的追兵就從屁股后面趕上來了。
這么短暫的時間,龐培甚至沒來得及對各處城墻進行布防,以至于讓凱撒的軍隊一口氣沖進了市區內。
總之,在亞歷山大港之戰爆發時的情況,就是龐培的六千人對付凱撒的四千人。雙方的交戰兵力加起來也不過一萬,還不到他們前不久在法薩盧斯會戰之中投入總兵力的十分之一。
對于亞歷山大港這座號稱七十萬人口的超級大都市來說,這個數字的兵馬實在是太少了一點。
從紙面上看,龐培轄下的兵力似乎又一次占到了上風,更別提他還控制了相當一部分埃及艦隊,擁有著絕對的制海權,以及相對的主場優勢——他比凱撒先到亞歷山大港一步,可以從容布置戰場。
但問題是,交戰雙方的軍隊素質相差很大:凱撒麾下的四千人,都是被連年血戰磨礪出來的彪悍老兵,戰斗意志堅強,彼此配合默契;而龐培手頭的六千人,卻是一幫不折不扣的烏合之眾。
在龐培的身邊,只有大約一千人是他從法薩盧斯戰場撤下來的羅馬正規軍,另外一千人是被他臨時發給武器的莊園奴隸——龐培在東方各行省的沿海港口有一些莊園和地產,購買了大量奴隸為他耕作和放牧,如今在日暮途窮的逃亡之際,就順路把一部分比較忠心的奴隸也武裝起來帶上了。
常駐亞歷山大港的兩千羅馬士兵,雖然是龐培的舊部,曾經在敘利亞立過不少戰功,但此時卻在埃及久享安樂,已經很多年沒有打過仗了。如今倉促上陣,戰斗力恐怕也不比新兵蛋子強上多少。
至于在城內臨時招募的散兵游勇,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這些家伙跟龐培毫無交情可言,對羅馬共和國也沒有半分感情。在戰場上,他們對劫掠商鋪的興趣遠比跟羅馬軍團死磕要高得多。
最最要命的是,在亞歷山大港的戰斗中,龐培的戰術指揮,又一次像在希臘的時候一樣,犯下了過分謹慎、優柔寡斷的毛病——他既想要御敵于國門之外,依靠戰艦把凱撒的軍團打進海里淹死,又不敢設伏誘使凱撒的艦隊靠岸登陸,以便于在碼頭附近甕中捉鱉,而是在外海就迫不及待地擺開了攔截的架勢;
他既判斷出了凱撒有可能在法羅斯島上登陸,故而在島上部署了防御兵力,又舍不得投入僅有的一點兒精銳部隊,而只是在法羅斯島上草草地安排了一些戰斗力和忠誠心都很可疑的本地雇傭兵;
他既明白這場戰役勝負的關鍵,是消滅凱撒的有生力量,又舍不得分散在亞歷山大港市區內各處的神殿與倉庫,以及存放在里面的大量金錢和糧食……
他總覺得在這座城市里有太多的地方需要據守,結果卻是大大分薄了有限的兵力,哪里都守不住……
最后,就在這樣優柔寡斷的錯誤判斷之下,龐培麾下看似占據優勢的兵力,被他好像撒胡椒面一樣,零零星星地丟在一個個孤立的據點上,彼此之間根本無法呼應,而海軍艦隊和陸上部隊也毫無配合可言,等于是拱手把戰場主動權交給了凱撒——而凱撒則非常敏銳地抓住了這唯一能夠轉敗為勝的契機!
于是,等到亞歷山大港的地面戰斗打響之后,龐培手邊這些短時間內倉促拼湊的雜牌軍隊,就被凱撒親自率領的精銳老兵迅速分割包圍、各個擊破。龐培手下占據絕對優勢的海軍艦隊,在并不寬廣的港灣內一遍遍無所事事地劃槳轉悠,卻在岸上的陸戰之中派不上半點用場。就連龐培本人,也被圍困在亞歷山大港的埃及王宮內,只能借助有利的地形和厚實的宮墻,勉強阻擋凱撒指揮的一波波猛攻。
與此同時,伴隨著羅馬人的入侵,另一番愈發熾烈的戰火,也在全城的每一個角落熊熊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