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一陣猶如山呼海嘯一般的巨大聲浪,毫無征兆地猛然襲來,嚇得王耀武少將差點摔了一個屁股墩——為了表明自己這幫人的立場和身份,盡快引來正在附近活動的紅軍或游擊隊,按照穿越者們緊急制定的補充宣傳計劃,某輛剛剛完成了調試的宣傳車,開始用高音喇叭在昌化鎮內播放起了震耳欲聾的《國際歌》和《蘇維埃進行曲》,中間偶爾也會穿插一下《義勇軍進行曲》和《抗敵歌》……
很顯然,整座鎮子都要被吵得雞飛狗跳,無人安寢了。
如果說這些嘹亮到刺耳的“赤色歌曲”,還只是讓王耀武少將有些皺眉的話,那么接下來出現的一幕場景,則是讓他又一次看得目瞪口呆,陷入了思維當機的呆滯狀態之中——伴隨著這些嘹亮的“赤色歌曲”響起,一個金光燦燦的巨型鐮刀錘子黨徽,也在幾道耀眼光束的聚焦之中,從幽暗的虛空中緩緩浮現……在黨徽的四周,還變換翻滾著麥穗、紅旗的背景裝飾,讓人看得震撼不已。
——某套在上海市建黨節晚會上使用過的3D立體廣場投影燈,也被穿越者們拖到了這邊來搞宣傳。
與此同時,幾個穿著灰軍裝的紅軍偵察員,也被昌化縣城上空的3D黨徽投影,給深深地震撼了。
“……班長,你看這……到底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看了片刻之后,一位戰士吶吶地小聲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班長的嘴唇抽了幾下,最后還是想不好該怎么辦——雖然他一直受到“無產階級沒有國界,天下窮人是一家”的紅色教育,但出于這個時代中-國人對洋人根深蒂固的懷疑、害怕和不信任,還有在今天看到的種種不可思議之事,都讓他對跟這些“洋人”的接觸感到膽怯。
到底是馬上去跟這幫神通廣大的“外國洋人”接觸,還是等待上級的指示?班長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這位紅軍班長并不知道的是,之前被他派回去向上級報告昌化溪谷戰況的那個紅軍戰士,被其他戰士認為很可能是精神失常說胡話,正在遭受各種慘無人道的“暴力治療”……
而這位紅軍班長更不知道的是,鎮上那些被窺視的“外國革命戰友”,其實已經發現了他們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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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份必勝客的披薩,五百個肯德基的全家桶,然后是一千個盒飯,每個都是兩葷兩素……”
伴隨著一筐筐散發著騰騰熱氣和香味的便當,臉色略帶疲憊的王秋同學,再一次出現在了民國時空的昌化小鎮“臨時指揮部”,“……唉,我好像都變成快餐店里送外賣的小伙計了!”
“……沒辦法!誰讓咱們手下只有這么一幫嬌生慣養的烏合之眾呢?”馬彤學姐一邊麻利地取出一份海鮮披薩大快朵頤,一邊嘟囔著說道,“……他們沒讓你想辦法解決下半身的需求,就已經算是客氣的了!”
“……下半身問題?天啊,他們難道意志力薄弱到了這等程度,連一兩天都熬不住?”
王秋同學一時間聽得大驚失色,這都是些什么少爺兵啊?
“……一兩天自然是沒問題的,一兩個禮拜問題也不大,但一兩個月就問題嚴重了……”
馬彤學姐咀嚼著一塊噴香的披薩餅,有些含混不清地答道,“……所以,咱們只能用他們來唬唬人,做一些輔助工作,別指望他們能玩白刃沖鋒,打什么硬仗和苦戰……想要干一番大事,還是只能找紅軍啊!”
“……這我當然知道,我們來昌化就是為了找紅軍!”
王秋郁悶地說,“……可問題是,我們一直在等待著的紅軍,如今這會兒究竟在哪兒呢?”
“……他們已經來了,就在距離這兒大約五百米外的小山上。”就在這個時候,楊教授不知從哪兒轉了出來,并且將一副全彩夜視儀塞到了王秋的手上,“……不相信的話,就跟我一起到樓上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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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幕下,幾位紅軍戰士小心翼翼地站在一片竹林中,遙遙眺望著喧鬧不已的昌化鎮。
按照這個時代國內戰場的一般標準來說,依靠夜色和草木對視線的遮蔽,他們已經隱蔽得很不錯了。
然而,在全彩色夜視儀的屏幕之中,他們自以為隱蔽得很好的行藏,其實早就已經暴露得纖毫畢見。
——依靠現代科技的力量,已經能夠讓每個人肉眼中的黑夜變成白天。
“……這是……地方游擊隊?還是主力紅軍?三個人才一條槍?而且穿得可真是夠破爛的啊!”
被征用為臨時指揮部的某座富豪宅院內,一幢雕梁畫棟、造型精致的三層木樓上,用全彩色夜視儀觀察著這些衣衫襤褸,只有帽子上的紅星能夠表明身份的紅軍戰士,王秋同學有些困惑地問道。
——在他看過的“紅色電視劇”里,那些扮演紅軍的群眾演員,固然是穿得又窮又土氣,身上背破槍,腳上穿草鞋……但最起碼總能混到一套還算整齊的灰軍裝,多少有一點兒“正規軍”的風范。
可如今出現在屏幕里的家伙,他們身上穿的又是些什么?連洞洞裝都算不上,是碎布條還是麻袋片?
而且,在夜視儀里面看到的三個人之中,居然只有一個人拿著步槍,剩下兩個人的武器則是……梭鏢?
“……不管怎么樣,這幫家伙可真是夠耐凍的。如今可是十二月的冬天!即使是江南水鄉也很冷啊!”
站在他身邊的蔡蓉也跟著插嘴說——盡管披著厚厚的軍大衣,這只蘿莉還是被寒風吹得有些縮頭縮腦的樣子,元氣也不如往常那么充沛了。所以看著這些穿得好似叫花子一般的紅軍戰士,頓時頗為震駭。
“……這個,土地革命戰爭時期的紅軍,從制度到服裝都是很混亂的。這些人到底是正規紅軍還是地方游擊隊,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國民黨戰俘里面或許有知道他們底細的人,但現在去詢問也來不及了。”
楊教授慢條斯理地答道,“……所以,我們應該盡快跟他們接觸一下,就什么都明白了。”
“……呃?現在就進行第一次接觸?咱們連對方的來路都沒弄明白啊!”王秋不由得感到有點驚訝。
“……現在再不趕快接頭,就太遲了!如果紅十軍團按照歷史書上記載的那樣,掉頭向西去了皖南,我們該怎么辦?繼續追到黃山去?”楊教授反問道,“……所以我們必須抓緊時間,不能錯過任何機會!”
“……好吧,算你說的有道理……那么讓誰去接觸呢?”王秋無奈地攤了攤手,“……身份最合適的胡德興總政委帶著昌化本地的一群地下黨,正滿山轉悠著幫咱們找紅軍呢!可惜直到現在也還沒回來……”
“……王秋學弟,既然你是隊長,那么現在就該輪到你發揮領導的模范先鋒作用啦!”馬彤學姐一邊咀嚼著披薩餅,一邊笑嘻嘻地用油膩的手指推了他一把,“……請你發揚一下風格,稍微犧牲一下吧!”
“……喲!現在遇到需要冒險的時候,倒是想起我是隊長了?”王秋先是微微一愣,隨即就臉色不虞地斜了馬彤一眼,“……之前還不是一直在把我當成送外賣的快餐店伙計,在隨隨便便地到處使喚?”
——抱怨歸抱怨,但是跟紅軍接頭的事情,確實已經是刻不容緩,否則接下來的任何計劃都無法展開。
可是,雖然都打著鐮刀錘子旗,但雙方之間根本沒有半點信任可言,怎樣才能安全地實現接觸目的?
在王秋看來,這可是一樁很有風險的事情——他可不敢確定,對面的紅軍戰士都是有足夠理智的人。
舉例來說,在盧溝橋事變之后不久,國共第二次合作抗戰的時候,延安的黨中央派人到南方各省,去聯絡當初長征前后留下的各路游擊隊,對其進行約束和改編——這時候再打蔣介石,就變成破壞抗戰了,要被全國老百姓戳著脊梁骨罵成是漢奸的——結果有個根據地的紅色游擊隊領導人消息閉塞,“警惕心”太高,把中央來人當成花言巧語的國民黨特務,居然一連槍斃了五個交通員之后,才終于相信了中央方面的說辭……而這位領導人在事后也沒受到什么懲處(因為他很快就在抗戰中犧牲了),還成了一位烈士。
很可笑的是,被他冤殺的那幾個交通員,同樣也成了我黨的革命烈士,名字被刻在紀念碑上……
——沒辦法,一片戰亂動蕩之中,各種誤殺誤傷之事在所難免,哪朝哪代沒有幾個倒霉催的屈死鬼?
就算是在朝鮮戰爭和伊拉克戰爭之中,都有好些被自家飛機炸死的美國大兵一肚子冤屈無處可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