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急行軍,風家軍大旗所過之處白衣一片,百姓皆是披麻戴孝,路經城池城主大多開門請降,季云在大軍到來之前,就已經將斥候派去沿路,放出風聲說,但凡為風帥披麻戴孝者,皆不殺,一城一地為風帥披麻戴孝并主動請降者,官居原職,大軍過處秋毫不犯。
王師都敗了,這些城主又哪來那么多死忠之人,何況身為一方父母官,朝野之爭他們不管哪方勝負都不會有好處,不管贏了輸了,賦稅還是要上交,百姓還得要生活,加上風家一直深得民心,對風帥戰死一事眾說紛紜,倒也是真心實意的為其披麻戴孝,畢竟沒有他這幾十年鎮守邊關,哪來他們這些年的安居樂業?至于風家世代忠烈,其實與他們這些人并沒有多大干系,個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這才是平頭百姓的生活,風家忠也好,奸也罷,他們不在乎,他們知道的,只有這幾十年他們活在當下時風帥為天風做的一切。
皇宮之內,天風皇帝惱怒的踢翻了龍案,聽著下方斥候的奏報,勃然大怒,罵道:“廢物,一群廢物,秦真是如何與寡人說的,他之勇天風無人能擋,王師是怎么給朕許諾的?毒師風行天之流不過烏合之眾,上不得臺面,成不了氣候,現在呢?伏尸嶺大敗,武王陵再敗,此時此刻已經殺到我皇城王都十里以外了!”
眾大臣瑟瑟發抖,誰也不敢現在開口觸了霉頭,天風皇帝見狀越看越氣,就是又要痛罵,門外突然傳出一道驚喜的聲音遠遠吼道:“報,鎮南王出兵了,鎮南王出兵了,鎮南王親自帶人在十里之外與風家的人交戰了,整整十萬人呀!陛下,大喜呀!”
這名將領灰頭土臉跌跌撞撞跪倒在大殿里,周圍大臣聞言大喜過望,紛紛賀喜,一時間剛剛還死氣沉沉像群啞巴的大臣都是爭先恐后的嘻嘻哈哈起來,那模樣看得龍椅上的天風皇帝大失所望,擺了擺手,見眾人住口,才道:“關鍵時刻還是只有我皇家的人才靠得住,你們這群飯桶,我真是白讓你們身居高位這么多年了。”
幾位善于拍馬屁的大臣立馬笑嘻嘻的跪在地上異口同聲道:“對對對,陛下說的對,我們沒用,我們都是廢物,鎮南王忠君報國,勇武蓋世,陛下應該好好賞賜才是!”
天風皇帝正想說話,外面又是一道惶恐的大叫聲傳來:“報,鎮南王麾下將軍臨陣倒戈,鎮南王被一刀斬下人頭,風家軍合并降軍之后,兵力達到十五萬人上下,正火速趕往皇城王都!”
眾大臣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武王境界的鎮南王就這么死了?騙鬼去吧!就連天風皇帝也滿是不可思議,一個勁兒搖頭,道:“不可能,我二弟自小天賦異稟,十年前就是武王,如今天風有幾人能殺他?不可能,我二弟天下無敵!”
隨著外面斥候一道道軍情急報而來,十里,九里,八里,三里……
天風皇帝頹廢的坐在龍椅上,目光渙散變得頹廢起來,嘴里嘟囔道:“怎么辦,風家的人報仇來啦,怎么辦,風行天來了,怎么辦?”
這時,一老者不急不緩的踏出,向著這位陛下微微行禮,然后淡然道:“陛下,您不必太過驚慌,我皇城王都有護城河為阻,城中有二皇子數萬禁軍,何懼他風家人馬,我師兄王師的人此刻也正趕來,我們憑借天險,足以抵擋他們月余甚至數月。”
天風皇帝聞言仿佛突然之間抓住了救命稻草,你們毫無形象的爬起來沖到下面,抓住國師的手驚慌失措道:“愛卿,你有何良策,速速說與我聽,朕重重有賞!”
老人淡然道:“眼下當務之急,是要挫一挫風家軍的銳氣,正面相爭,我們不管是在兵力還是將領上面,都很難討到好處,護城河雖然能抵擋一時,但卻擋不住大軍君臨城下,我建議引背后那祖脈瀑布,用背后天河之水,淹沒皇城王都,還有一點,大長公主雖然身份尊貴,但畢竟是嫁入了風家,嫁出去的女人潑出去的水,想來她是不會站在我們這邊了,不若我們就利用她來拖延時間,為我等引大河之水淹沒皇城當擋箭牌,讓風家投鼠忌器。風行天若是不顧他母親安危,那便讓三軍將士寒心,讓天下百姓不在信服,風行天若是婦人之仁,為了他母親真的退軍,那我皇城禁軍配合師兄大軍,他風家腹背受敵有何不敗的道理?”
天風皇帝聞言一愣,隨即有些猶豫道:“國師,你說的讓姑姑她作為籌碼拖延時間我沒意見,可引祖脈大河之水淹沒皇城王都,那樣一來我們豈不是也在劫難逃?這滿城的百姓死活?哎,這倒是個阻攔風家軍的絕佳主意,可是……”
國師一笑,目光奇異的盯著天風陛下道:“陛下莫不是忘了皇家代代相傳的關于皇城王都的來由?我們的安危根本不用考慮,我相信始皇帝深謀遠慮,不會不考慮后人死活而留下那些口口相傳的遺言。至于滿城百姓,陛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可是我們與風家的最后一場較量,成王敗寇在此一舉,豈會事事周全稱心如意!”
天風皇帝目光一凝,也像是想起了什么,沉默片刻后道:“好,就依從國師所言,來人,速去截斷祖脈瀑布,引大河之水淹沒皇城,皇兒,你去請大長公主,我知道你歷來宅心仁厚,可此事關系甚大,你與她倒是親近,在晚輩之中她也只與你才能談上幾句,速去接來東門,其余人,與寡人一道前往東門,我倒要看看這風行天有何能耐,憑他也妄想顛覆我皇家的統治?”
大皇子帶著一群甲士直奔風家別院而去,距離目的地幾百米外,大皇子突然嘆了口氣,扭過頭看著隨行這位將軍道:“大長公主到底是皇親國戚,兵甲進出不成體統,還是我這個做晚輩的先去請吧,實在不行,哎,你們便在此處等候。”
大皇子獨自踏著步子走到了風家別院,猶豫了數息時間才無奈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銅叩,他心中也是百感交集,當初與風行天也算是頗為投機,雖然后來證明風行天一直與他相處都是真真假假,但畢竟也算是難得的朋友了,時過境遷,短短幾月,他再出現在風家別院居然是此番光景。
等了許久,他見沒人開門,心頭難免有些疑惑,正要再度叩門,大門卻是慢慢的被打開,風母面色從容的看著他,卻在大皇子要說話之前道:“走吧,我不讓你為難,我知道是行天回來了,我與你們前去,多余的,就不要說了。”
大皇子心中很不是滋味,只能深深的行了一禮,然后躬著身在前面帶路,風母跟在先后,心中卻在想,若是風家與皇家還能和睦相處幾十年,等到這位大皇子當權,行天成了風家家主,那天風又會是何等盛況?可惜了,世上沒有那么多的假如,風繼忠死訊傳來的時候,風母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她能那么淡然,她只是親自雕了一副靈位,上了一炷香,陪著丈夫的靈位想了一宿曾經的點滴,卻是自始至終沒落下一滴眼淚。
哀莫大于心死,丈夫死的那天,他就知道自己的兒子絕不會善罷甘休,知子莫如母,她太清楚風行天的性子,只要重新振作,便會卷土重來,所以她要撐到見到自己兒子的那一天,她要為他在這條封王之路上再添上濃重的一筆。
皇家學院,一眾導師也是愁眉不展,他們雖然是皇家全力扶持起來的,幾乎也是眾人盡知的皇家勢力,可他們同樣不喜歡參與權力之爭,尤其是他們的學生修為還太低了,他們貿然介入,真的經得起權力的誘惑,皇家學院還能像現在這般干干凈凈嗎?皇千隱默然離去,帶走了支持他的一幫學院學員還有長老,曾經彗星般耀眼的皇城王都第一天才,在如今天風天驕并起的大時代下,慢慢變得黯然失色,風家三子已經不是他武宗八重的修為能夠抗衡得了的了,他要去找林狂風,他現在很想知道林狂風是什么心態,萬眾矚目的天才淪為繁星,平庸的襯托著月的驚艷,他不甘心做繁星,所以他要去皇城外混戰的一灘渾水中撈月,明知自欺欺人,卻依舊去了,可笑之余也實在可憐,因為他只是這亂世開端的第一批犧牲品。
夜幕褪去,破曉晨曦,天際曙光熠熠生輝,地面萬馬奔騰百獸咆哮,風家軍大軍肅穆,風家三子躍馬并駕齊驅,身后是一幫眼神疲倦中透著火熱,擔憂中泛著寒光的風家將領,寧風,胖子,葉小狐,天風學院的人,一大群和風家的人相關亦或是無關的人,都因為各種原因站在了風行天的身后。
嗖……!
寒徹箭過,東門城墻上那一抹皇旗攔腰折斷,呼呼寒芒泛著冷意,好似這炎炎夏日的一股清風,肅殺而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