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言安靜的坐在院子中,望著一點一點升起的月色心里總是有那么一絲揮之不去的惆悵,現(xiàn)在的他十四歲半了,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那個小小軟軟的只能任由人擺布的嬰孩了,那個只能拿著比自己身高還要高出許多的劍,在夜里因為害怕而悄悄的一個人躲在門口瑟瑟發(fā)抖的孩子了。
是了,已經(jīng)長大了,無論什么時候總在這條孤獨的帝王路上,他只能是自己一個人。
小小的四合院中只有一個一尺見方的石桌,以及一邊一個不及一個人膝蓋高的小石凳,睿言一個人不出聲的坐在那,與周圍簌簌作響的樹木無聲的在黑暗中融為一體。
周遭十里內(nèi)沒有半點人的生氣,侍衛(wèi)們都靜靜的屏息在院子門口的三丈之外。
“呵,那天這么做到底對不對......把最后一個肯帶給我溫暖的人,都這樣的逼到了絕路上。凌云,他應(yīng)該是恨我的吧。呵呵......呵呵,哈哈哈。”
睿言一手拿著酒杯有些癲狂的大笑起來,笑著笑著淚水就伴隨著笑聲落入了有些干涸的酒杯。
眼底掩飾不住的濃濃苦澀,抬起頭靜靜注視著月,喃喃自語,最后一個人飲盡了杯中的酒,是上好的女兒紅,香醇微苦。
從今以后真的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和這月一般的孤獨,一生就該無情無愛的。
一個人么?突然睿言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人的身影,有些縹緲的清冷,墨色的長發(fā)隨風(fēng)自動,帶著絕望的眼銳利而又冰冷,白皙的膚比月光還要皎潔,桀驁而又倔強(qiáng)。
左塵,從今天開始,就屬于他的那個人,即便那屬于他的部分只是身體,他也不愿意放開的溫度和那能夠讓他能夠安眠的淡香。
“呵呵。”睿言又自己滿上一杯,自嘲的笑了笑。那個人就像一陣風(fēng)一樣,使他留得住卻留不久的人,他明明知道但還是忍不住的想要去招惹他。清雅的像出淤泥而不染的蓮,卻帶著罌粟般讓人欲罷不能的毒。
風(fēng)終究是留不住的,不是不想去挽留,而是能夠讓他牽掛的人只有自由。
他最后還是會一個人吧,其實他真的很害怕孤獨,從小的時候就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就是。
睿言還記得他小的時候站起來才不過一個人的膝蓋高,那時他是父皇膝下唯一的皇子,長得白皙可愛討喜的無光讓不少人都喜歡和他一起玩。
但那個人一直都不包括他的母妃在內(nèi),在他六歲的記憶中他的母妃一直是一個冰冰冷冷不會笑得沒人,每次看見他的目光都充滿了厭惡和無盡的冰冷。
那是他小他不懂為什么母妃總是喜歡用這樣的眼神來看他,直到他大一些以后他才知道,他的母妃不喜歡他甚至厭惡到想掐死他是因為他異于常人的身體。
這樣宜男宜女的身體在別人的眼中根本就是一個怪物,也注定了它必將孤單終老的命運,這就是那個他一直期待得到憐愛的女人,帶給他的最惡毒的詛咒。
那時候他才六歲但是卻清晰的記得,他的母妃,當(dāng)朝已故的莊孝嵐皇后是怎么厭惡他這個兒子的。
那年他還處于一個懵懵懂懂極為無知的年紀(jì),跟著他的貼身侍官小順子第一次出宮,特地在市集上挑了一串看起來很漂亮手工卻有些簡陋的珠花,高高興興的一回宮就跑去找自己的母妃,想要將珠花帶給自己的母妃,想要看看她的笑容,那日回來時小順子還在路上信誓旦旦的說他的母妃一定會喜歡的。
結(jié)果他就站在棲鳳宮門口的時候站住了,卻怎么也無法推門走進(jìn)去,因為他聽見自己的母妃對她的貼身侍女碧落說:“本宮要忍受不了了,這樣的日子再過下去我就要瘋了。每天被關(guān)在這個用黃金砌成的金屋里,還要不停的假惺惺的對著那個怪物微笑,再過這樣的日子我遲早會瘋的。”
他透過半掩的門縫看見他的母妃,那個一向自持著風(fēng)度優(yōu)雅儀態(tài)萬千的女人,披散著頭發(fā)穿著一身天禪絲的兜衣,像瘋了一般將原本修剪的得體的指甲掐住珠碧,狠狠的將那個泣不成聲的侍女搖晃。
“你知不知道,那個怪東西根本就不是本宮的言兒,不是,不是,那是個妖怪,我應(yīng)該在他剛剛抱來的時候就掐死他,我應(yīng)該掐死他......。”
那是他最后一次見到他的母妃,因為后來在睿言被嚇跑以后,第三天有人來看見的了已經(jīng)被那個一向端莊的女人,掐死了有三天的碧落。
以及在角落里不停揪著自己頭發(fā)的女人,他一向愛戴的母妃,口中念念有詞依然不忘的“怪東西,被詛咒的怪東西”。
之后父皇憐惜他從小無母,將他抱過去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不假他人之手的將他帶大,他依然忘不掉那個女人蒼白著臉色抓著自己頭發(fā)說怪東西時的情景。
“呵,怪東西而已,怎么能夠得到愛呢。”
睿言在月光下異常皎潔的臉龐泛著無奈苦澀的笑意,又拿起酒杯自斟自飲,一口酒喝下去,雙頰上染上了薄紅,翩遷的身影持劍即興而舞,動作驚鴻恍若游龍。
左塵,既然不能以君臣的方式糾纏下去,那么我們就換一種方式糾纏吧,我想要你帶給我的溫暖,卻無法緊緊的將他抓住。
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遇見了錯的人,可惜我們本不該相遇,但羈絆如此,我怎么能夠讓你逃離呢,我們一起沉淪吧,在這樣扭曲的溫暖和欲望中相互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