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愈漸地深了,院中的樹葉全都成了黃燦燦的一片。晴空上頭萬里無雲,金烏灑下的光線流轉在黃琉璃瓦上,華彩四溢。暑氣褪盡,梢頭的鳥兒啼鳴啾啾,宮人們推開窗朝外看,口裡直贊天氣好。
人就是如此,倒黴的事情一多,便愈發珍視眼前的美好。大好秋光不忍辜負,皇帝攜同幾個娘子到御花園賞金桂,因爲帶著良妃,同去的自然還有元成皇子。這段時日前朝後宮事務繁雜,丞相沒空入宮授課,這倒是高興壞了元成。跟著一堆大人沒意思,皇子琢磨來琢磨去,乾脆趁著他皇父母妃拉家常的時候腳底打滑,溜去碎華軒找帝姬去了。
北方的春秋都短暫,夏天之後便開始說冬令的話。雖入秋不久,晨風之中卻已經夾雜了幾絲微涼的寒意,難得晴日高照,阿九命人往院中的榴樹下襬了張美人椅,捧本書躺上去,竟也有幾分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的味道。
先皇后行喪已過,紫禁城又恢復了它金碧輝煌綺麗錦繡的面貌?;首又嗯?,盤領窄袖,雙肩各織一金蟠龍,腰間束玉帶,到了碎華軒前站住腳,門前宮人擡眼一望,紛紛面露訝色,復又蹲身恭謹道,“皇子萬福。”
皇子不是個拘泥小節的人,可在一幫奴才跟前,譜還是必須擺的。他擡手整理頭上的翼善冠,板起臉清清嗓子道,“平身平身。”說完一頓,眸光迅速往院子裡掃一眼,“帝姬在裡頭麼?”
小李子呵腰應聲是,托起拂塵朝前引路,霎時堆起滿面的笑容:“今兒個天氣好,帝姬在院子裡曬太陽呢。殿下跟奴才來,請--”
曬太陽?欣榮才被打發去守陵,他這個姐姐倒還挺悠閒的嘛!元成挑眉,一面頷首一面提衣襬跨進院門,側目一覷,果然,斑駁樹影裡躺著個身姿婀娜的美人,拿書蓋住了大半張臉,似乎正在閉目養神。
金玉端著個託案從屋子裡出來,晃眼一瞧,院子里居然多了個人。她微怔,只以爲自己是眼花了沒看清,定睛細看才認出是多時不見的元成皇子。她很是驚訝,暗道今兒個是什麼歪風,竟然把這位混世魔王給吹來了!
可是驚訝歸驚訝,該有的禮數還是一樣不能少,她上前幾步給元成見個禮,詫異道:“皇子怎麼來了?”
元成看了眼她手裡的託案,上面放著個花瓷大玉盤,盛著一大串兒的青提葡萄。果實碩大,圓潤飽滿,青幽幽一片,想是剛剛清洗了送來的,上頭還沾著幾滴晶瑩的水珠。他隨手摘下幾顆往嘴裡扔,邊嚼邊隨口道,“其實也沒什麼事兒,來找你家主子說說話?!闭f著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的不對勁,瞪大了眼道,“嘿,成天瞎打聽。本皇子來找自個兒姐姐,難道還得跟你這丫頭知會麼?”
金玉乾巴巴一笑,“皇子別惱啊,奴婢這不是隨口一問麼?您和殿下慢慢聊,奴婢先告退了。”說完將青提子往小桌上一放,逃也似的跑了個沒影兒。
一番吵吵嚷嚷,阿九也躺不住了,身子微動,將扣在面上的書拿了開。眸子驟然接觸到亮光有些不適,她擡手略擋,半瞇了眸子懶懶道:“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皇子大駕光臨,真教我這碎華軒蓬蓽生輝?!?
“有你這麼酸人的麼?”元成衝她翻個白眼,搬來個杌子在她邊上坐下來,扯下一串兒青提遞給她,道,“皇父同母妃賞桂花兒去了,我這不是閒著沒事兒幹麼?你這兒離御花園最近,我不找你找誰?”
阿九眼皮子微掀瞥他一眼,“閒著沒事兒幹?你最近沒有進學麼?”
“進什麼學啊,最近朝裡的事情一波接一波,丞相分身乏術,哪兒來的功夫給我授課!”元成將一顆青提拋起來拿嘴去接,復又一聲嗟嘆,滿面狐疑道,“也真夠怪誕的。你說說看,那周國和咱們大涼也不是什麼友邦,爲什麼會派使節來呢?”
阿九以爲是自己聽錯了,瞠大了眸子道:“你說什麼?大周派了使節來?”
元成沒料到她反應會這麼大,愣了愣才訥訥道,“是啊,派了使節來,聽說還是個皇子,叫什麼楚嘰。昨兒到的驛館,過會子興許就要入宮了?!?
“啪嗒”一聲,阿九手裡的書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好啊,好一個詭計多端的燕楚嘰,暗地裡使壞還不算,現在居然堂而皇之地要進紫禁城了!她心頭憤怒,面上又不好有所表露,只好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來,故作鎮靜道,“平白無故的,周國的人來大涼幹什麼?”
元成彎腰將書撿起來,又搖著頭說不知道,蹙眉一陣思索,忽然又像是反應過來什麼,猛地一拍大腿道,“我想起來了!方纔皇父也和母妃說起過這事,聽皇父的意思,似乎那皇子是來求親的,說要與咱們結姻,永結同盟之好……”
什麼結姻永結同盟,哄鬼去吧!燕楚嘰的那點兒齷齪心思,旁人不知道,難道她會不清楚麼?謝景臣欲取江山,周國想要從中謀利,可是她想不通,既然各有所圖,上上策就是相安無事各不相犯,那位皇子惹出這麼多事,如今還大費周章地鬧出個求親來,究竟想幹什麼呢?
百思不解,愈想愈覺得困頓,阿九合起眸子捏眉心,滿面的疲態,半晌又沉聲道,“可知道皇父有什麼打算?”
元成道,“皇父怎麼打算我不知道,可母妃自然希望出嫁的是欣榮。皇父膝下統共就你和欣榮兩位帝姬,和親的公主不是她便是你,周國與大涼相去千里,你是母妃的親骨肉,她怎麼捨得下你呢。”
出嫁別國的皇女看上去風光無限,實際上卻是在拿身家性命做賭注。兩國一旦交惡開戰,首當其衝的便是和親公主,九死一生,誰料得到結局是什麼。良妃是個明白人,自然曉得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心地再仁善的人在這種時候也會變得自私,爲了保全自己的骨肉,只能將欣榮推出去,儘管那位帝姬纔剛剛痛失至親。
阿九撐著額嘆息,良妃的一手算盤打得好,只可惜,這件事的主導權在周國人手裡。她皺緊了眉頭,燕楚嘰詭計多端,不知道這回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真令人傷腦筋。
元成不知內情,見阿九愁眉不展,只以爲她是擔心和親的會是自己,因拍拍她的肩寬慰道,“姐,你犯不著這麼焦慮,天塌不下來的。母妃是皇父身邊兒最貼己的人,說的話比那些首輔們還頂用,她難道會眼睜睜地看著你嫁到周國去麼?再者說了,嫁到周國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嘛,你這年紀也該嫁人了,聽說那三皇子長得人模人樣,配給他也不至於埋汰了你?!?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安慰得不在點子上,她仍舊眉頭深鎖,擡起眸子看一眼元成,下起了逐客令:“皇子是偷偷溜來的,回頭母妃沒看見你該著急了,還是趕緊回去吧!這樁事你也別跟著起鬨了,世事沉浮無常,哪兒有皇子想的那麼簡單!”
元成一臉的莫名和無辜,撓著腦門兒道,“我說錯什麼了嗎?哦……”他忽然恍然大悟,撫著額頭道:“原來傳聞是真的,你真的喜歡謝大人?。俊?
這哪兒是個皇子,分明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小孩兒!阿九嚇了一跳,正正臉色道,“宮裡的奴才吃飽了沒事兒幹,就愛亂嚼舌根,你還當真麼?”說完擺出副不耐煩的模樣,寒聲說:“你刨根問底的想幹什麼?。吭揪蛪蛐臒┝耍瑒e在這兒添亂了成麼?”
什麼是好心當作驢肝肺,這回可算是見著了。她這話一出口,著實令皇子倍受打擊,支吾了一陣兒才嘟囔道:“我只是關心你嘛,這麼兇做什麼?像我這麼玉樹臨風善解人意的人,怎麼會有你這種母夜叉似的姐姐?”
一番夾纏勞心傷神,再大定的心性都要讓這祖宗給逼瘋。阿九氣得說不出話,舉起手裡的書嚇唬他,兇神惡煞道:“你走不走?”
元成皇子到底還是孩子心性,怕捱打,搓著步子跑出去丈遠,臨出門兒了卻頓住腳,回頭衝她扮了個鬼臉,這才側身閃了出去。
原本心情大好,可方纔那一出算是把什麼都攪亂了。阿九坐在椅子上揉額角,滿腦子都是燕楚嘰要來求親的事。那位皇子尋釁滋事也真夠煞費苦心,這才消停了幾天,簡直不給人喘息的機會。之前是和春意笑串通一氣離間她和謝景臣,現在又鬧出個和親,他到底想幹什麼呢?難道就喜歡和她過不去麼?
說來也真是怪,起先還當頭照的太陽說沒就沒了。天色陰下來,起風了,捲起砂礫迷了人眼。阿九別過頭揉眼睛,腦子裡一通的胡思亂想,忽然聽見耳畔傳來一陣腳步聲。她擡眼,原來是鈺淺手中拎著件斗篷過來了。
“殿下,”鈺淺將手中的斗篷搭在她肩頭,輕聲道,“方纔小陳子從順貞門過來,說是瞧見丞相了?!?
帝姬眸光微動,捉著鈺淺的手追問道:“丞相入宮了?來碎華軒麼?”
她搖搖頭,“看那模樣是去慈寧宮。”
慈寧宮……阿九心頭一沉,神色忽然就變得凝重起來。事情一樁接一樁,他要想法子對付燕楚嘰,還得費心思爲了她與太后周旋。她有些難過又有些自責,之前太后傳召了幾回,他都避而不見,可那位畢竟是他的母親,這麼僵持下去不是辦法,遲早都有這一天的吧!
闊別數日,重走慈寧宮這條長街,謝景臣仍舊熟門熟路。太后傳召得很及時,掐準了朝視畢的時辰,打定了主意非見他不可。他面無表情朝前走,偶爾經過一處水窪,皁靴落上去便濺起幾滴晶瑩的水花。
太陽倒威了,影子卻還是有,在青石地上拖曳得孤單落寞。他緩慢而規律地盤弄念珠,轉過一個洞門踏出去,擡眼就是慈寧宮。
宮人們遠遠瞧見他來,連忙揖手弓腰給他請安,秦嬤嬤似乎等待多時了,面上的神色居然有些喜出望外,迎上去笑道,“大人可算來了,老祖宗在裡頭等您呢。”
他倒沒什麼反應,嗯一聲,跟在秦嬤嬤身後往裡頭走。進了正殿側目一覷,太后半闔了眸子坐在官帽椅上,右手纏著一串菩提子,藏青色的佛頭塔從闊大的袖口裡垂下來,輕輕晃動。
謝景臣對掖了雙手給太后請安,語調平平道,“臣恭請老祖宗萬福金安?!?
再強勢的女人也架不住母親的身份,葛太后原本還在慪氣,聽見他的聲音,心頭霎時軟下來。畢竟母子連心,責怪歸責怪,思念都在骨子裡。她掀起眼簾朝他望了望,臉上仍舊沒有笑容,但神色明顯柔和許多,緩緩道,“大人公務繁忙,哀家想見一面都難比登天?!?
太后身邊的宮人都極有眼色,根本不消主子吩咐,奉上茶盞便退了出去。他徑自坐下來,寥寥笑道,“老祖宗言重了。近日內憂外患,臣實在無暇分身,若有怠慢之處,還望老祖宗海涵?!?
這話是一語雙關,外患是周國,至於內憂是什麼,似乎也是不言自明。葛太后臉色一沉,揹著人也懶得裝模作樣了,蹙眉道:“內憂外患?你有什麼話不妨與我挑明瞭說,不必這麼夾槍帶棒?!?
他脣角的笑容帶著幾絲譏諷的意味,口裡卻說:“太后萬金之軀,就連當今聖上也要對你言聽計從,臣怎麼敢對你夾槍帶棒。”
這副生疏的模樣教太后無比心寒,然而轉念一想,人在氣頭上,至親之間也會互相傷害,說出的氣話自然當不得真。她皺緊了眉頭看他,沉吟半晌又長嘆出一口氣,換上副溫和的口吻,悵然道:“落英,你覺得哀家成心與你作對麼?你是哀家的兒子,難道哀家會做什麼事來傷害你麼?”
太后軟了口,語氣裡甚至有些低三下四,可無奈丞相不爲所動,捋著蜜蠟珠緩緩一笑,寒聲道,“你幾次三番對阿九下毒手,若不是臣顧念母子情誼,老祖宗以爲自己還能在紫禁城裡享清福麼?”
他半帶威脅,聽得太后勃然大怒。好啊,自己的親兒子,如今竟然爲了個不相干的女人要對付自己,天底下哪兒有這麼荒唐的事!她怒不可遏,拍案站起來,狠聲道:“你說的是什麼話!一個阿九便讓你神魂顛倒找不著北,留戀兒女私情,哪裡有半點爲君者的樣子!”
謝景臣卻聽得笑出聲來,斜眼乜太后,滿目的嚴寒冰霜,“爲君當如何?對太后言聽計從事事依順麼?若真是如此,太后何不學學則天皇帝把持朝政,如今坐天下的皇帝昏庸無能,你又何必費盡心力助臣御極?”
葛氏滿目震驚,腳下踉蹌著跌坐進官帽椅裡,顫聲道,“你爲了一個女人,要自毀前程,還要與哀家母子反目?落英,你瘋了不成!”
他將目光從太后身上移開,端起桌上的茶盅抿了一口,聲音出口陰沉森冷,“太后別急著動怒,臣的話還沒有說完。阿九是臣的人,臣不允許任何人動她一根毫毛,過去臣一再忍讓已經退無可退,若太后還不肯消停,就休怪臣罔顧母子之情了?!?
太后還沉浸在巨大的驚駭與痛苦中,訥訥地回不過神,半晌才頹然地拿手撐額,費解道:“那丫頭究竟有什麼好,論美貌,世間不乏與她旗鼓相當或更勝一籌的人,論智謀,她也不算絕頂聰明,怎麼就讓你沉迷至此!母親一心都爲你籌謀打算,你著實教我傷心!”
話說到這個地步,其實也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謝景臣的臉色仍舊波瀾不驚,徐徐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太后,道,“臣再奉勸老祖宗一件事,別在臣的背後動手腳,臣向來不是個善性的人,天底下能從臣手底下活命的人,屈指可數,臣能饒她一回全念在她雙親的養育之恩,再幹出不要命的事,臣定將她碎屍萬段。”說罷一哂,從琵琶袖裡摸出個短笛扔在桌上,拂袖而去。
笛子是玉質的,放在桌上不穩當,骨碌碌地落下去,卻奇異地沒有摔碎,只是發出一聲脆嘣嘣的聲響。太后一陣失神,怔怔地望著地上的玉笛,不知怎麼眼眶就溼了。忽然聽見背後有人喊老祖宗,她回頭,瞧見一個白淨俏麗的少女。
太后拿巾櫛揩了揩眼角,脣角綻開一抹笑容,朝那丫頭伸出雙手,柔聲道:“木清,來,到我這兒來。”
木清有些猶豫,最後還是壓著步子走了過去。太后將她的雙手攥在掌心,目光在她的小臉上細細打量,嘆道,“都說女兒像父親,這話不假,你的眉眼和你父親如出一轍?!?
她一笑,面上露出幾絲愧疚的神色,低聲道,“老祖宗,是我太大意,當時大人受傷,我心急如焚,否則也不會這麼輕易便讓他察覺。只可惜,現在大人這麼討厭我,您交代的事情,木清恐怕沒法兒完成了。”
“別急,軟的不行咱們就來硬的。”人就是這樣,自己的遺憾總希望能在下一輩身上圓滿。太后輕笑,道,“他不喜歡你,不願意娶你,哀家就給你們賜婚。放心,明日哀家便昭告天下,認你作義女,封爲寧國公主。當年哀家與你父親有緣無分,可不能再讓你重蹈哀家的覆轍?!?
木清略皺眉,“可是大人心有所屬,絕不會就範的?!?
葛太后的脣角徐徐綻開一絲笑來,“那個帝姬麼?你放心,她過不了幾日便要出嫁到周國。難得三殿下對她青睞有加,落英糊塗,哀家可不糊塗,絕不能讓他一錯再錯?!?
她詫異地瞪大眼,沉聲道,“老祖宗是說,要讓欣和帝姬去和親?可是大人怎麼肯呢?”
“不肯也得肯。”太后垂了眸子端詳指上的護甲,“他再通天有術,沒有御極也不過一個臣子,君令不可違,他翻不出哀家的五指山。”
入秋過後,天氣轉涼得很快,天黑過後霧濃風大,吹得一顆顆樹子東倒西歪,彷彿一不留神便會被攔腰折斷。
阿九躺在牀上看窗外,今夜沒有月亮,漆黑的穹窿上空蕩蕩一片,像個深淵,墜進去就永不超生。一宿沒閤眼,以爲他會像從前一樣從窗戶裡翻進來,可是沒有,有的只是一整夜的秋風蕭瑟。
其實心裡也明白的,這段日子宮裡宮外全是事,他一定疲於應付,所以不來看她也很正常。只是思念落地生根,像會發芽,在心頭盤根錯節長成參天大樹。她長長嘆口氣,將臉整個兒蒙進錦被裡,天邊開亮口時總算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大清早就被金玉給拎了起來,她很疲憊,眸子半睜半閉道,“又出什麼事兒了?”
那丫頭向來一驚一乍,瞪大了眸子不住地拍她的臉,道:“不得了不得了!殿下趕緊醒醒!今兒個慈寧宮傳了旨意,說太后要認她宮裡的一個丫頭當義女,還給賜了封號,寧國公主!”
果然是件大事。阿九一個激靈登時醒了神兒,震驚道:“將一個宮女封爲寧國公主?怎麼可能呢?會不會是聽錯了?”
“錯不了!”金玉皺緊了眉,挨著腳踏坐下道,“鄭寶德告訴我的,這能有假麼?您說最近是怎麼了,怪事一茬兒接一茬兒的,可見那真人的道行不高,還沒給鎮??!”
阿九沒工夫聽她胡言亂語,打斷道,“平白無故的,太后爲什麼這麼做?寶德那頭什麼說法?”
“老祖宗天威難測,他一個跑腿的小太監能知道什麼??!”金玉扶著她下牀穿衣,口裡說,“我看這事兒古怪,認義女賜封號,沒準兒還有後話呢!”
後話?會是什麼後話呢?她蹙眉,事情將好發生在太后與謝景臣見面之後,是巧合,還是有什麼關聯?
阿九心事重重,梳妝妥帖後便提著裙襬往外跑,鈺淺只覺得身旁一陣兒風颳過去,登時一愣,在後頭喊道:“殿下上哪兒去?”
可是沒有迴音了。
帝姬一路疾行,遇著宮人了也不逗留,直奔容盈住的浣笙閣去??墒亲叩锰?,轉彎時沒留神,竟然和一個人迎面撞了上去。
她朝後踉蹌了兩步,擡起手扶額頭,視線將好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那人垂著眸子端詳她,似乎很是驚喜,撫掌嘆道,“你我可真是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