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這天天氣很好,上官揚回來沒有驚動任何人,一身沉郁的黑仿佛成了這個男人的標準色。成就了他冷靜、內斂、沉穩,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特性。
有些人,仿佛融進了骨血,是經不起想念的。一旦思念決了堤,他便如洪水般兇猛,肆意的侵襲著你的胸口,你的神經,你的每一個動作都是痛的。
上官揚從VIP通道口走出來的時候,途徑機場大廳,他原本穩健的腳步被一抹溫柔的聲音攔了下來。為那抹聲音駐足,轉過身去,機場來往的人群中,上官揚看到一個穿粉色大衣,白色褲子的女子,她似是在等什么人,而那人也像他一樣從通道口走出,上官揚看到了那是一個俊雅的男子,女子看到男子后滿面笑容,仿佛5月里盛放的玫瑰。女子張開雙臂朝男子走過去。
那是一個大大的擁抱,穩穩地訴說了女子隊男子所有的依戀。
看樣子,大概是久別重逢的戀人吧。上官揚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女子:終于回來了,我好想你!
男子:對不起,我回來晚了。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國外的離職手續我已經辦了,我要回國跟你在一起,我們從此以后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女子:這樣怎么行,你忘了你當初是多么努力才有機會出國的,如今為了我,你受委屈了。女子垂眸,她想自己應該連累到男子了。
男子:捧起懷中女子的臉,給了她一抹安定人心的笑容,他說,傻氣,在哪里工作都是一樣的,重要的是那座城市里有個你。
后來,男子心疼的把女子摟進懷里。
相隔不遠的距離,上官揚看的很清楚,在男子將女子抱進懷里的時候唇角向上勾起一抹微笑,上官揚在那抹微笑中看到了幸福。
上官揚在不遠處站著,從男女對話中他大概能清楚其中的原因。于是就有了:昔日大學戀人,男子為了給心愛女子一個美好的未來,發奮努力,爭取到一份可以到國外工作賺錢的機會,許是男子在國外工作了一段時間,意氣風發時候卻不忍與心愛的人異地相隔,所以他斷然辭去了國外的高薪報酬回國,回到那名女子的身邊。
有時候賺錢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你那錢究竟為誰而賺。
或許此生身邊有一個她足以。
就是此情此景觸動了上官揚,讓他不由得想起多年前,他曾跟張雨曦一起出現在機場接上官老太太的場景。那天,張雨曦也穿著一件粉紅色的大衣白色的褲子,遠遠望去,她們兩個真的太像了。
當女子挽著男子的手親昵的從他身旁走過時,上官揚再次回頭看她們的身影,竟默默無聞的笑了。
之前他把車寄存在機場,出了機場大廳便有泊車小弟把他的車給開過來。上官揚把行李放到副駕駛座上,把車開往曦揚山莊。
回到b市,他想的不是先回老宅保平安,而是去了曦揚山莊,只因為那里有他心心念念的人兒。
山莊的大門安裝電子數控裝置,所以當上官揚的車靠近時,那門便由內而外自動打開。老早以前,上官揚便跟這里專門負責清潔的家傭打過招呼,一周來這里打掃一次,打掃完了立刻走人。所以此時上官揚回到莊園時,莊園里很靜,靜到只能聽到他開車的聲音。推開車門,他拿上行李下車,上臺階,在大廳的玻璃門上輸入指紋密碼,然后進去。
上官揚在玄關處換了鞋,然后就直接上了二樓,他的棲息地就是二樓他們的臥室。
推開門的剎那間,上官揚像是換了個人一樣,臉上終于有了笑意。
他說:“老婆我回來了,出差這么多天有沒有想我??!”
上官揚往里走,把行李放到一旁,脫了外套搭在衣架上繼續說道:“跟你報備一下,我這次先去了趟c市,你知道的,公司有很多事都是宮南沐在做,他很能干,公事上有些問題需要他的幫助,所以我這次去是想把他帶回來,可是那小子好像談戀愛了,為了兄弟的幸福,我只能說先把公事壓一邊,等他搞定了再回來。”
臥房里,屬于他的聲音降下去之后,就變得靜悄悄的了。原來他的這些話都是對著床頭張雨曦的照片自問自答。
上官揚眼圈紅了,周圍靜的讓他感到害怕。深呼吸,他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邁步走向行李包方向,打開拉鏈從里面取出一包薰衣草的種子。
他說:“將將,你看!我這次不僅去了c市,而且還轉道去了西歐,看了看父親。你放心他在那邊生活的很好,他還提起你,叫你我不要掛念他。這包薰衣草種子就是從父親哪兒帶回來的,我知道你喜歡。等一下,我去找花盆,把這些種子種下來,讓他們陪著你好不好?”
說罷話,上官揚當真行動起來,從衛生間里找來幾個干凈的花盆,裝上土,然后再把薰衣草種子倒進去。
再出來時,面對一室安寧,上官揚卻亂了心緒。他把花盆放到一邊,然后走了幾步,最終在床邊坐下。上官揚半弓著身子,雙手合十,胳膊搭在腿上??粗@房間里的一切,胸口像是堵了一塊石頭一樣,呼吸困難。他抬手捂著臉,不一會兒便有晶瑩的液體從他的指縫間流出,滑落。
上官揚隱忍了好久,終于在這一刻悉數爆發。
他看著“雨曦”對她說了好多。
雨曦,我回來了,你抱抱我好不好
來了,你抱抱我好不好?
雨曦,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去看爸的時候,爸竟然不反對我們在一起了,他說真愛沒有國度的界限,也沒有生死的限制。沒有想到最后能理解我的竟然是爸爸。
雨曦,回來我身邊好不好,我忘不掉你,也沒有辦法忘掉你。還記得那首《我儂詞》嗎,你說過的,我們兩個早已駐扎在彼此的身體,融進彼此的血液,沒有你我的人生還談什么完整,談什么幸福。如果有一天,你看到我如行尸走肉般活著,你會心疼嗎?
房間里有嗚咽聲傳出來,上官揚哭了。這一刻他像個無助的孩子一般,找不到安慰,只能遵循人類最原始的方式抱著自己的身體嚎啕哭泣。
發泄夠了,上官揚換了一身家居裝從臥室里出來,直接去了廚房。系上圍裙,長袖外套的袖口被他擼上去,露出半截麥色的臂膀。他要親自動手給自己做晚飯。先前有傭人的照料,冰箱里滿滿的都是食材,上官揚拿出兩塊新鮮牛排開火放到平底鍋里揀熟,淋上醬汁,裝盤。卸下腰上的圍裙,上官揚唇角帶著淺淺的笑,修長好看的手兩份牛排端上了桌面,再布上紅酒,配上兩只高腳杯。長桌的中央放上了燭臺,上官揚奔波在長桌的首位兩頭,忙著給空蕩的高腳杯里面倒上紅酒。
當一切都準備就緒時,上官揚笑了。關了燈,點燃燭臺,他在長桌一頭坐下,望著對面空空如也的椅子,上官揚開始舉起自己跟前的紅酒,“雨曦,這是我為你準備的燭光晚餐,喜歡嗎?如果覺得還可以,就賞臉陪我吃頓飯吧!”
有燭臺支撐著餐廳的光亮。上官揚拿起餐具,有條不紊的切著牛排,他的手被裹在燭光里,指節勻稱,動作優雅。時不時的抬眸去看對面,偶爾唇角泛笑,一雙眸子碎進了人間煙火,美得動人心魄。
切好了牛排,他起身,給對面“雨曦”送去。
他說:“我切好的,你先吃吧!”
予以“雨曦”微笑之后,他把她那份沒有切過的牛排換了回來,回到座位上又開始重復先前切牛排的動作,如此這般,他也不嫌累。
以前跟張雨曦一起吃牛排的時候,無論是在外面,還是在家里他們自己做,他都習慣先把牛排給張雨曦切好,然后再跟她兌換,而他在吃牛排的時候就沒有那么細致了,總是吃一口才切一塊。
在她享受著他貼心服務的同時,他會笑著問她:“好吃嗎?”
“好吃!”她回答,那時候的她總是滿面笑容,這牛排是她最心愛的人切給她的,怎能不好吃?牛排里帶著上官揚的情意,每一口都是甜的。
如今上官揚再問一句“好吃嗎?”卻也是有回答的,在記憶里,在那些被塵封的某天里,她會含笑著回答:“好吃!”
上官揚笑了,燭光照亮了他眼里的盈盈欲動。這是他回國后最幸福的一頓燭光晚餐。一杯紅酒被他喝完,剛要放下的時候,手機響了,那鈴聲在這寂靜的空間里顯得格外鬼魅。
剛才用餐之前,上官揚就把手機放在了餐桌上,這時候他拿起手機,看了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宮南沐。
用方巾有條不紊的擦了嘴角,對那頭的“雨曦”說:“是沐打來的電話!”
大半夜的也不知道這小子有什么事兒。
但或許是好事也說不定呢?
上官揚想起他離開c市的那天晚上,宮耀爵交給宮南沐那份請柬,聯想到那位尹凝絡小姐,直接告訴他,宮南沐那小子談戀愛了,想到這里,上官揚的心情就好了很多,還想著在電話里面調侃他兩句呢。
接了電話,上官揚唇角的笑才慢慢的逝去。電話那端,宮南沐聲音低沉沮喪:“揚,我回來了,在機場,你來接我吧!”
什么節奏,失戀了?
上官揚驅車趕到機場的時候,打開車門,大步邁向機場大廳??磥硭鷻C場真的很有緣,早上剛回來,現在又來了。
步入機場大廳后,上官揚便開始尋找宮南沐的影子。熙熙攘攘的人潮當中,上官揚頎長的身影顯得格外矚目,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宮南沐從機場甬道看到了他。
剛下飛機,宮南沐原本就很疲憊,但他卻在人群中看到了某人熟悉的身影??吹剿疾ㄓ谌顺敝袑ふ宜纳碛?。那人是他的發小,伴他經年。有的時候他感覺,他待他比待上官雅還要好。
機場大廳,有男子身穿灰色西裝,拖著行李箱走出甬道,在一旁選擇了一個可靠的建筑物靠在上面,看著不遠處另一個男人焦急的腳步。似是覺得整人很有趣,宮南沐就這樣不動聲色的看著上官揚在機場里來回找他的身影,也不急,嘴角時不時有一抹笑,像是個惡作劇的孩子一般,直到他看夠了,才肯向上官揚招手,喊他:“揚,我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