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漸漸的,孫蔓發(fā)現(xiàn),原先和自己簽了合同做顧問的幾家公司,紛紛向事務(wù)所提出更換責(zé)任律師,否則就要解除合約。事務(wù)所的其他兩名合伙人沒辦法,這幾份合約都是涉及上百萬金額的,哪怕是對方提出解約,事務(wù)所面臨著失去這些客戶的可能。而且,這種事,對于事務(wù)所來說,就如同“銀行沒有現(xiàn)金可取”的傳言對銀行造成的壓力一樣,絕對是致命的。于是,另外兩名合伙人勸孫蔓為了大局著想,放棄這些公司的代理。
盡管心里不樂意,可孫蔓沒有辦法,她畢竟是事務(wù)所的一員,必須為事務(wù)所的利益考慮。然而,就在孫蔓以為這幾家公司的毀約都是意外的時候,接踵而至的類似事件,讓孫蔓深深意識到自己陷入了絕境。
當然,由于孫蔓是事務(wù)所的冠名合伙人,即使她現(xiàn)在手上只有幾個沒什么影響力的大案子,可她的待遇絲毫沒有減。但是孫蔓天生不是那種樂享其成的人,這種只拿錢不干活的日子,她根本受不了。
當然,她知道始作俑者是誰,除了霍漱清,誰會這樣逼她?不過就是因為她不答應(yīng)離婚,他才對她下了狠手的。找他談嗎?他肯定會說“只要你簽字離婚,我就不會再逼你”,可是,她怎么能就這樣認輸?
然而,就在第十家公司老板打來電話跟孫蔓說不需要她再為他們做代理時,孫蔓再也撐不住了。
那是六月的一天,霍漱清接到一個意外的電話,是江寧省第一醫(yī)院呼吸科打來的。
“霍書記,您夫人突然吐血,剛剛送到我們!”呼吸科的劉主任說。
吐血?
霍漱清愣住了,孫蔓這好好兒的,怎么——
的確,他從未聽說孫蔓的身體有什么毛病,孫蔓的生活習(xí)慣有些不好,這是他老早就知道的。比如說抽煙、飲酒、熬夜,等等,可是,她年年體檢——
不管怎么說,他們現(xiàn)在還是夫妻,接到了醫(yī)院的電話,霍漱清推掉了幾個見面的安排,趕到了醫(yī)院。
來到病房的時候,孫蔓已經(jīng)躺在病床上了。
不知是因為身體太過虛弱還是沒有化妝,霍漱清看著病床上的孫蔓完全沒有平時的光彩,就連皮膚似乎都失去了光澤。
“看著我這樣子,是不是很開心?”孫蔓看了他一眼,道。
“好好在醫(yī)院待著檢查,有什么毛病就趕緊治療!”他說,坐在沙發(fā)上。
孫蔓笑了下,道:“霍漱清,你真夠狠的!你就這么著急讓我給她讓位嗎?你就這么等不及,要把我趕盡殺絕嗎?是啊,趕盡殺絕,你當初這么說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在說氣話,沒想到你果真如此!”
“你現(xiàn)在有病,其他的事,不要再想,好好配合醫(yī)生——”霍漱清道。
“配合醫(yī)生?你現(xiàn)在是巴不得我死掉吧!我要是死了,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和她在一起了!”孫蔓道,“不過,你放心,我會好好配合醫(yī)生的,我絕對不要這樣死掉,我要看著你們活著不能在一起,我要讓你們痛苦——”
“孫蔓,你以為你現(xiàn)在碰到的這些事都是我做的,是嗎?”他打斷她的話,道。
“不是你是誰?”孫蔓冷笑一下,道,“你現(xiàn)在是市委書記,你隨便一句話,就能讓我死了。除了你,還是誰?你知道我的工作對我有多重要,所以你就——”
“孫蔓,你忘了你三月份發(fā)生的事了嗎?你以為那件事就那么輕易過去了?你以為那件事不會對你以后造成影響?”霍漱清打斷她的話,道。
三月?
孫蔓猛地驚住了。
“那些商人算計的很清楚,你犯了怎樣的錯誤,他們記得很清楚,即使你不說,他們也不會忘記。可是,你把自己的錯誤造成的后果,推到我的身上——”他說,“我現(xiàn)在不和你說這些,你好好養(yǎng)病。不管什么事,等你病好了再說!”
說完,霍漱清走出去,正好劉主任過來了,兩人便在病房外間開始談?wù)搶O蔓的病情。孫蔓看著霍漱清的背影,腦子里開始回想他說的那些話。
住進了醫(yī)院,孫蔓倒是安靜了許多,盡管霍漱清之后再沒過來。可是,孫蔓并沒有因此難過,她早就預(yù)計到了。
覃逸秋從北京來榕城探望父母,聽說孫蔓住院的事,便趕來探望,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孫蔓竟然優(yōu)哉游哉地在醫(yī)院里住著。按照覃逸秋對孫蔓的理解,這是幾乎不可能的事啊!孫蔓的反應(yīng),讓覃逸秋不禁懷疑孫蔓是不是得了什么絕癥才讓孫蔓有了如此巨大的轉(zhuǎn)變。趁著孫蔓去洗手間的工夫,覃逸秋打電話給霍漱清,問他孫蔓的病情到底怎樣。
霍漱清跟她說是肺炎,覃逸秋卻不信。
“如果是肺炎的話,怎么咳血的?怎么至于在醫(yī)院里住這么久?”覃逸秋道。
“醫(yī)生跟我說的是肺炎,也沒有到咳血的地步,初期癥狀有些重,現(xiàn)在已經(jīng)緩解了許多。而且,因為她平時抽煙太多,肺本來就有毛病,現(xiàn)在在醫(yī)院住著,也是給個機會休養(yǎng)一下。”霍漱清解釋道。
覃逸秋看了一眼洗手間的方向,在陽臺上壓低聲音道:“老霍,你們到底怎么了?你——”
“小秋,你過去和她聊聊就好了,別的事,暫時不要多說。今晚我請你吃飯,等會兒發(fā)短信給你說地址!我現(xiàn)在還在忙,就先掛了。”霍漱清說完,就掛了電話。
可覃逸秋哪里知道這夫妻倆怎么了?
很快的,孫蔓就從洗手間出來了。
“走吧,我們?nèi)セ▓@里散散步。病房里待著也不舒服。”孫蔓笑著說。
兩人閑聊著,直到來到了住院部后面的花園,孫蔓才坐在一張長椅上,望著前面的草地,對覃逸秋道:“他在和我離婚!”
“離婚?真的?”覃逸秋問。
孫蔓點頭,道:“你不知道,我現(xiàn)在真的是四面楚歌,不管是工作還是身體,都一塌糊涂。我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變成這個樣子,我——”
覃逸秋和孫蔓雖然不是要好的姐妹,可是畢竟有霍漱清的情面在,兩人也是頗有來往。可是,由于孫蔓對霍漱清的敷衍,覃逸秋內(nèi)心里一直對孫蔓有隔閡,這次來探望孫蔓,也只不過是為了霍漱清而已。此時,聽孫蔓如此說,覃逸秋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消化。
之前他們兩個鬧離婚的時候,不是被我爸勸過去了嗎?怎么現(xiàn)在又——
“我也不知道,到底為什么他要這樣堅決?”孫蔓嘆道,她望著覃逸秋,道,“逸秋,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咎由自取?”
“你們的事,我,不便多說。”覃逸秋道。
孫蔓苦笑了下,道:“唉,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過去,的確是我錯了太多,我這一年也想過,如果我可以多關(guān)心他一點,或許,我們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你現(xiàn)在能想明白,也不容易!”覃逸秋道。
孫蔓聽得出來覃逸秋話里的傾向性,卻也不再計較了,覃逸秋和霍漱清的關(guān)系,她怎么會不知道?不管她和霍漱清怎么樣,覃逸秋絕對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可惜啊,他不給我機會!這一年多,我不管怎么做,他都不在意。也許,他真的是做了決定吧!”孫蔓道。
覃逸秋不語。
的確,她沒有立場來評價霍漱清和孫蔓的事情,只管聽著就好。如果霍漱清和孫蔓真的走到了這樣的地步,而孫蔓現(xiàn)在這么跟她說,多半是想讓她把這些話說給霍漱清聽吧!孫蔓知道她肯定會和霍漱清見面的。
“他一直在等那個女人,他雖然沒有說過,可是,我們都清楚。只不過,我沒想到他會這樣堅持,明明那個人已經(jīng)離開了這么久,他還是不放棄——”孫蔓的聲音,有些愴然。
覃逸秋苦笑了下,嘆道:“他是個很執(zhí)著的人,只不過,他的執(zhí)著是針對某些人罷了。這點,你應(yīng)該知道的。”
孫蔓點頭,道:“我以前以為只有劉書雅一個人才能讓他這樣,卻沒想到那個蘇凡也——”說著,她看向覃逸秋,“逸秋,你說,我這么多年到底在做什么?難道我就是他結(jié)束了上一段愛情尋找下一段的間隙,填補空窗期的人嗎?”
“孫蔓,有些話,我說出來可能太冷酷,可是,你自己不想想嗎,造成今天這一切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嗎?當初,你明知道他心里愛著劉書雅,還纏著他要嫁給他。等你得到了他,他也放棄了過去,要和你好好生活的時候,你卻那樣敷衍他。得到了,卻不珍惜,等現(xiàn)在失去了,你卻在這里感慨自己的存在價值,不覺得太晚了嗎?”覃逸秋道。
孫蔓苦笑了,道:“你就是因為這樣,才放棄他的?”
覃逸秋并沒有對孫蔓這句話感到意外,的確,她以前也愛慕過霍漱清。
“你錯了,我喜歡他的時候,他還沒有認識劉書雅!”覃逸秋望著前方,那高大的云杉樹干上,一只松鼠剛好爬了上去。
孫蔓盯著她。
“霍漱清,不管是在什么時候,都會吸引異性的愛慕之心。可是,我想,我比你幸運的是,我很早就跳了出來,我不會再為他愛誰這件事而傷神。他就是一頭困獸,安靜的時候非常安靜,可是,他一旦動起來,我沒有辦法降服他。既然不能,那我就選擇放棄,何苦讓自己那么痛苦呢?至少,我們現(xiàn)在還可以是朋友,可以無話不談。對于我來說,就這樣已經(jīng)夠了。我想要的愛情,霍漱清給不了我,可有人會給我。”覃逸秋看著孫蔓,道,“同樣的話,我也送給你。如果你覺得你做了錯誤的選擇,那就盡快從錯誤中走出來。這個世上,總會有一個人在等著你,而那個人不是霍漱清。既然你知道他的心已經(jīng)走了,那就放你們彼此一條生路,不要再執(zhí)著了,他是不會回來的,不管你做什么。”
孫蔓長長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