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不打,不打。”羅文茵道,對曾元進說,“先別跟他們說了,你給希悠倒杯水吧!”
曾元進便要給方希悠倒水,可是兒子這里,什么東西在哪里,他都找不見,便叫曾泉去,可方希悠拉著曾泉的手,不讓他走。曾元進見狀,只得打電話叫李阿姨送水過來。
“希悠,出什么事了?跟叔叔阿姨說說?”曾元進耐心地問。
曾元進和方慕白從小一起長大,方希悠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和自家的曾泉一模一樣。
方希悠卻只是哭,根本不說話。
“先別問了吧!”羅文茵對丈夫道,可是,看著方希悠的樣子,完全不是沒事,好像很嚴重。
羅文茵看著方希悠,卻見她的視線始終在曾泉身上。
“泉兒,你爸明早還要出差,有些東西我們還沒有整理好,你陪希悠聊會兒,我們就先——”羅文茵說著,把拿在手里的紗布交給曾泉,起身道。
曾元進還沒明白什么狀況,就被妻子推著到了門口。
“希悠,今晚就留在我們家,等會兒讓李阿姨把你那個屋子收拾一下。”羅文茵回頭道,說完就關門離開了。
房子里,只剩下曾泉和方希悠兩個。
“怎么回事啊?孩子哭成那樣,你不讓我問,還把她丟給泉兒,泉兒那個——”曾元進壓低聲音對羅文茵道。
羅文茵拽著他的手,一直往外走,道:“你沒看希悠就是來找泉兒的嗎?她今晚肯定是有大事,可她肯定不會跟咱們說的,讓她和泉兒好好聊聊,咱們就別擔心了。”
曾元進卻不放心,總是回頭看向兒子的屋子。
“走走走,別管了。”羅文茵推著他。
剛走了沒幾步,就碰上李阿姨了,羅文茵便說:“你把希悠的那個房子收拾一下,希悠不回去了。”
方希悠經常在曾家玩,久而久之,羅文茵也就給方希悠布置了一個房間。
李阿姨端水進去的時候,看見曾泉慢慢地給方希悠的腳上貼著創可貼。
“說吧,怎么了?”李阿姨離開,曾泉問方希悠道。
方希悠便把自己聽到的父母吵架的事告訴了他,曾泉一聲不吭。
房間里,只有方希悠的抽泣聲。
“那個女人,死了嗎?”曾泉問。
方希悠點頭。
曾泉嘆了口氣。
“我爸怎么會是那樣的人?他怎么就,怎么——”方希悠低頭哭泣著。
“你爸再怎么樣,沒把那個女人娶回家吧?”曾泉打斷她的話,方希悠的眼淚止住了。
“至少,你媽還在家里,不管你走多遠,走多久,她會等著你回家——”曾泉說完,把水杯子遞給她,方希悠木然的接過來。
好久,兩個人都不說話,曾泉只是把藥箱合上,靜靜坐著。
“文姨她,她,你不是說她挺好的嗎?”方希悠開口小聲地說。
曾泉苦笑了下,道:“再好,也不是自己的親媽。”說完,他看著方希悠,“給你家里打個電話,白叔他們知道你不見了,會很著急的。”
他把手機遞給方希悠,方希悠不接,他便撥出了方家的電話。
“白叔,是我,阿泉???希悠在我家,您和茹姨不用擔心,晚上她住在我家這里,明天早上我送她回家???”曾泉說著,看著方希悠,“嗯,我知道了???嗯???您放心,沒事的???嗯。”
說完,曾泉掛了手機,道:“大人們的事,我們沒辦法去管,反正那個女人都死了,你也不要再在白叔面前提這事,免得他心里難過。”
方希悠點頭。
“好了,去睡吧,我給你拿雙拖鞋,”他起身,又轉身看著她,“你的腳,可以走吧?”
她卻不語。
曾泉走過去,一把抱起她,少女的長發,帶著馨香的味道飄過他的鼻尖。
方希悠抱住他的脖子,淚跡未干的臉頰,微微泛紅。
往事只是在曾泉的腦子里閃了一下,他就沒有再去想了,而同時,方希悠也想到了那一晚的事。
“你,會在心里記一個人多久?”方希悠的聲音,幽幽地傳來,曾泉看著她,她也轉過臉看著他。
“那個女人,柳城的那個女人,死了這么多年,每到那一天,我爸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誰也不見。他心里一直記著那個女人,記了二十年。”方希悠轉過身,把電腦遞給曾泉,“你呢,你會記多久?二十年,還是三十年?”
“你胡扯什么?”曾泉拿過電腦,道,一臉不耐煩。
方希悠苦笑了下,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曾泉不理會她,走到隔間的臥室,鋪開被子,過了一會兒,他走出來看著她,道:“床鋪好了,你進去睡,我去書房了。”
看著他離開,方希悠的淚,無聲地從眼里流出。
而此時,看著自己對面一臉無辜,卻又努力為曾泉辯解的蘇凡,方希悠覺得心真的涼涼的,她突然覺得曾泉好可憐,比她還可憐。
“沒什么,可能你說的對吧,他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是——”方希悠苦笑著,嘆了口氣。
可是,她的表情讓蘇凡根本不相信她所說的話,她還是在懷疑曾泉。
看著方希悠一言不發給兩人倒了咖啡,蘇凡想了一會兒,才說:“嫂子,你,要相信他——”
方希悠笑了,道:“我知道他愛的那個人是誰,而且,不止我一個人知道,這樣,你覺得我也應該相信他嗎?”
蘇凡不語。
“不過,相信不相信也就那樣了,我們的日子,終究都是這么過的——”方希悠道。
“身為夫妻,如果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了,還怎么過?”蘇凡打斷她的話,方希悠一臉錯愕盯著她。
是啊,如果不信任了,那還叫什么夫妻?
霍漱清信任她,她和覃逸飛的那兩年,不管別人怎么說,霍漱清都沒有說過什么,都沒有懷疑過什么,他信任她,他用他的全心信任她,而她,而她,竟然,竟然——
突然間,蘇凡捂住臉。
媽媽說的對,她那么兩年,還有后來和霍漱清重逢后的這一年多,她和覃逸飛之間的交往,的確是給了霍漱清很多的難堪,可他從來都不說,他依舊像對待自己的弟弟一樣對待覃逸飛,依舊那么愛她,而她,而她昨晚還對他說出那么過分的話,她沒有為他想過,她——
悔恨的淚水,從她的眼里無聲地流出。
方希悠看著這一幕,有點被嚇到了。
“迦因,你,你怎么了?你——”她推了蘇凡一下,問。
蘇凡抬頭看了她一眼,擦去眼淚,一言不發,沖出了方希悠的房間。
“迦因——”方希悠忙追了出去,卻看不到人影。
信任,夫妻之間的信任嗎?
當蘇凡擦著眼里的淚跑向車庫,將車子開出家門的時候,誰都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要見霍漱清,馬上,立刻,她要見到他,她要告訴他,告訴他——
可是,他在哪里?
偌大的京城,他在什么地方,她要怎么找得到?就算是找到了又怎樣?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他都不是她想見就可以見到的。
可是,她今天必須見到他,必須!
車子,一路不停地朝著他的辦公室駛去,她知道自己沒有通行證,進不了那里,可是,他可以出來不是嗎?
從家里到他辦公室距離并不遠,眼看就要到了,她立刻打開手機給他打了過去。
等待音枯燥地響著,一聲又一聲,她,越來越急,好不容易等到電話通了,她等不及他開口,就立刻說“你在哪里”。
手機那邊的人愣了下,卻很快壓低聲音回答說“霍書記正在開會——”
是馮繼海的聲音,她聽出來了。
“馮主任,他在哪里開會?我馬上就到你們辦公室——”蘇凡急急地說。
馮繼海從她的聲音里聽出來很著急,他看了一眼緊閉的會議室的門,走到窗邊,低聲說“霍書記現在陪著領導在接見外賓,不在辦公室——”
“我想見他,你能不能告訴他,我想見他——”蘇凡打斷他的話,淚水從眼里流出去,她抬手擦去。
“好的,我,我這就去,等會兒再給你打過來。”馮繼海說完,忙按掉電話,從一處側門進去,小心地走到霍漱清身邊。
霍漱清聽他說完,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這丫頭怎么了又?
可是,她那么著急——
“讓她過來,等會兒你派人去門口接一下。”他低聲對馮繼海耳語道,說完,馮繼海就領命出去了。
手里,是此次會見的談話稿件,可是,霍漱清再也看不下去。
很快的,馮繼海就把地點告訴了她。
國賓館?
“你把導航打開,我們這邊離東門近,你直接把車開到東門,我派人過去接你。”馮繼海告訴她。
短暫的疑惑之后,霍漱清就平靜了下來,認真聽著領導的講話,做著自己的筆記。他絲毫不知道蘇凡突然來找他是為了什么,或許是很重要的事,可是,現在有什么很重要的事不能等到回家再說?
這丫頭,怎么就是長不大?這樣添亂!
這么一想,他的眉頭就會忍不住地擰起來。
蘇凡記不清自己是怎么把車平安開到了東門,一到東門,就見到了馮繼海派來的人。
這樣的地方,她是第一次來,如果不是為了告訴他那么重要的話,她是不會來到這里的。可是,即便是第一次前來,她也沒有絲毫的興趣多看一眼周圍那絕美的園林,沒有根據方希悠的講述去尋找她所說的那些發生過重大歷史事件的地點。
然而,來到霍漱清參加會見的那幢樓,她并沒有像希望的一樣立刻見到他,他,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那個他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