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著希望,我足足地又等了一天,從第一抹光亮等到最后一抹光亮,面對我的,還是不會說話的嬤嬤,還是一日三餐的送飯。
我頹喪地坐在地上,打翻了飯菜,抱著胳膊痛哭起來。
太后,您真是要逼死我,才會善罷甘休嗎?
我一直以為王爺的清醒就會是我大赦之日,那種被希望徹底摧毀的絕望,比沒有希望,還要殘忍許多。
謎團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還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也不知是又過去了幾天,就在我瀕臨絕望之際,以為必死無疑之時,密室外那道門,開了。啞嬤嬤如同往常一樣進來了,對著我一陣比劃。相處久了,我對她基本的語言已經有些了解,因為她在我面前比劃的永遠是那幾個動作,表示飯菜到了,吃飯的動作。但是今天的手勢和往常不同,我看了許久也不明白。那道她放下飯菜通往出口的大門,和平常不一樣的大開著,我試探地問道:“嬤嬤,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啞嬤嬤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喜極而泣,顧不得全身的酸痛和疲憊,顧不得自己形容枯槁面色憔悴,跟著啞嬤嬤一路往前,離開了這個囚禁了我多日的狹小空間。
在密室的日子,我早已習慣了黑暗,出來后,看見強烈的陽光,我還會覺得有些不適應。可是心里澎湃的那種喜悅和興奮,還是讓我快樂起來,我從來都沒有發現,在明媚的陽光下走路也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
王爺,就快要見到你了,就快要見到你了呢。
翠倚,別哭,你的小姐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尹風,但愿你沒有做甚么驚天動地的大事。
天氣這樣好,空氣這樣好,心情這樣好,一切,都這樣好。
我簡單地沖啞嬤嬤告別,興沖沖向出宮的門口跑去。皇宮很大,我不小心就迷了路,分不清東西南北。
當真是人不學習就要落后,也沒多少天吧,我怎么就覺得自己變笨了呢,我籠著眉仔細地思索,應該是往左、往右,還是往前穿過拱門呢?
回首我現在身處的地方,似乎是某個宮苑的外墻,又像是哪個宮坊。嗬!宮女還真是不少呢,該是“司設房”一類的地方吧。
不對,往常回府都會有人在南門接的,會不會家丁已經在那里等我?不管了,拉一個宮女過來問問吧。
這時正好有兩個托著托盤的宮女路過,我隨意地抓住其中一個,問道:“南門在哪邊?”
任是任何一個人見到現在我都會嚇一跳吧,那宮女一手捏著鼻子,指著右側的那道門道:“從那里過去就是了。”
我一邊跑著一邊想:楊葭,你也有被人厭惡的一天呢。
過了許久,隱隱約約看到南門兩個字了,我驚喜地朝前跑去,發現自己已經累得氣喘吁吁。我停下來,扶著墻壁喘著氣,看見了,證明離那里也就不遠了。
我撫著自己劇烈跳動的胸口,打算歇上一會再走。這時候,又有兩個宮女迎面走來,兩個都是眉開眼笑的,宮服好像也與往日不同,格外透著喜慶。
回想之前遇到的兩個宮女,也是一樣喜慶的打扮,現在離除夕不是還有一段時間嗎?
“聽說皇上不是很滿意親事呢。”
親事?皇上的親事?皇上又納妃了嗎?
說話的是矮個的宮女,高個的一聽,立即捂住矮個宮女的嘴,道:“噓,小聲點,你不想活命啦!主子們的心思豈是我們這些做奴婢的可以擅自揣測的。”
一邊說著,一邊又道:“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次的婚事,最高興的還是太后吧。”
“是呀,聽說太后提及此事,高興得不得了呢。”
“皇宮辦喜事,還是兩件一起辦,婚期下得這么急,你都不知道我們“司衣坊”連夜趕工,活活累暈了幾位姐妹。”
“嗨!我們“司珍局”還不是一樣。”
高個托著盤子,對著身邊的矮個道:“今兒是去送最后一批絲衣,是給新王妃回門用的。太后對新王妃,果真與眾不同呢。”
矮個道:“誰說不是呢。就是送去的首飾金釵,也是比循例多了幾分呢。”
兩個人走過來,看了我一眼,旋即矮個催促高個道:“我們快走吧。”
高個點了點頭,算是應答了。
我越聽越糊涂,一會是皇上,一會又是王妃,新王妃是誰?
眼看兩人就要遠去,我拉住矮個的,問道:“你說皇宮發生了什么喜事?誰是新王妃?”
矮宮女先是“啊”了一聲,待得仔細辨清楚我,嚇得臉色也白了,諾諾道:“側……楊側妃……”
這個時候我的樣子應該是怪嚇人的,她應該沒有聽清楚,我又問了一遍。
矮宮女結結巴巴地答道:“是……是莊王納了……納了姚家長女姚秋……為正妃。”
“你們說有兩件喜事,還有一件是什么?”
“還有……還有……”矮個看著高個,明顯不愿意說,高個的也是一副為難的樣子,最后,經不住我的逼視,道:“姚家雙生姐妹都嫁了王爺,姚秋小姐嫁給莊王為莊王妃,二小姐姚冬嫁給了風王,為風王妃。”
“嘭!”我猛然聽見了自己心臟碎裂的聲音。有什么東西,正在一點一點的崩塌。如果眼淚可以挽救所有的過去,我愿意做個哭成淚人的瞎子,如果生命的旅程可以重回,我愿意聽他的話,遠遠地離開,哪怕只是一刻也好。
他曾在我的生命里,以一個癡戀的姿態出現,以一個悲傷者的姿態出現,以竭盡所能保護我的姿態出現。而我,什么都沒有為他做過,不但如此,我一次又一次選擇躲開他深情的目光,我以為只要我不回應,只要我假裝看不見,天長日久的,來日方長的,他就回知難而退,他就會慢慢忘記,在他童年生活出現的我。那個任性的愛哭的蠻不講理的我。 然后,三年五載之后,他也會納一位或者更多的妃子,忘卻前塵舊事,過瀟灑的風王。
我曾經幻想過很多次他成親時候的樣子,一定是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笑得合不攏嘴的樣子,一定是眉目清秀郎情妾意甜言蜜語的樣子,一定是相攜雙手一生一世一世一生的樣子。他突然成親了,可是,為什么,我會這么地,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