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完畢,所有的女眷在皇后娘娘的帶領下,由祭壇向太后所居的“慈心殿”而去。為示隆重及虔誠,所行人員無人乘轎,包括皇后在內。
不出半個時辰,我們這些王室妃嬪就來到了太后的“壽心殿”前院。
龍鳳簪斜插入鬢,前額兩朵珍珠珠花,不偏不倚的修飾了腦后的發髻。胸前朱紅檀珠,散發清幽又不容忽視的香氣。雕花的藤椅上,太后雍容華貴的坐著,身后是貼身老仆何嬤嬤和一等丫鬟菱月。
“臣妾給太后請安。”是皇后娘娘下了跪,跟著我們全都跪下了。
太后原本目光如炬,聽到皇后請安后瞬間收了犀利眼神,面色柔和,淺淺押下一口茶,慈愛道:“起來吧。”
“女兒給太后請安。”長公主話一出口,太后仍是跟剛才一樣,極盡慈祥,反而是長公主,口口聲聲女兒請安,一點女兒見到久別母親的喜悅都沒有。
長公主雖行事乖張,但她心性善良,對所有的弟弟妹妹或是堂兄弟姐妹都很好,從不偏袒。她是已故被追封的先皇后所生,極具其母的端莊風范,因此皇上很是尊敬這位長姐,長公主在朝中的聲望也頗高,也難怪太后想極力拉攏。誰不想自己的兒子帝位穩固,誰不想自己做個高枕無憂的太后呢?
可不知是何原因,無論是顧太妃,還是這位長公主,每每見到太后之時,總是劍拔弩張。若說顧太妃和太后的過節,無非是為了爭寵。長公主和太后,無非是后母和嫡女。身在其位,自為其利,皇宮的女人,誰又有自主選擇的權利?
請安的人一撥一撥的上去,又一撥一撥的退下來。我靜靜地跪著,聽鶯燕嬌語。反正我只是個側妃,太后今天沒有功夫刁難我,我請安也會在倒數,姑且,好好做個看客吧!
在所有請安的人中,最受矚目的還是要數快要及笄而又未婚配的妙齡少女們。為了不停向上爬,不惜將自己嫡庶女送入選秀名冊的自不在少數。其中也有那么幾個,真心為著子女個人幸福的,用疾病或殘疾作理由,此其一;像羅玉英那樣未有婚配父母雙亡的,皇家必須親厚待之,終身大事,也要有妥善安排,此其二。
粉紅的顏色本就容易襯得人膚如凝脂,何況她們都正當青春,亦不乏貌美的女子,乍然一看,可不正是一場選美么。
也許是年輕的面孔勾起了她的一些回憶,太后微笑的看著如花似玉的少女們,眉梢都是喜色。和她一起微笑的,還有皇后。
有時候我真想見見蘇霓裳,如果不是因為她已經不在人世的話。蘇雨雪貴為一國之母,又因得姑母太后的教導,端莊典雅,喜怒不行于色;蘇云霜驕橫跋扈,卻能盛寵那么多年,心機自然不能小覷。且不說個個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單就一門三女皆為妃,就是個不能不提的話題。蘇霓裳,如果你還在,如今的臨親王府會是什么樣呢?
名媛閨秀,舉止得體,怎么看都是一道道靚麗的風景線。顧太妃慢悠悠拿起一塊方糕,仔細瞧了瞧道:“瞧這點心精致的,就跟她們的臉似的,一個比一個好看。”
太后也道:“是呀妹妹,一瞧見她們呀,才發現哀家和你都老咯!”
哼了哼,顧太妃道:“妹妹怎么能跟太后相提并論。太后就是這精致的茶點,而臣妾……”,咬碎一口方糕,斜斜望著剩下的一半道:“臣妾就是這剩下的殘渣!”
顧太妃一向都是跟太后唱反調的,哪有現在這樣溜須拍過她的馬屁。太后笑著道:“妹妹年紀比我小上許多,確是風華正茂著,怎能是老呢??磥硌剑系闹挥邪Ъ乙粋€人哦!”
“太后,臣女們怎敢與您相比,您就是天上的星星,沒有您,世上就沒有光明。臣女們就是這地上的花花草草,您的高度,臣女們望塵莫及?!?
聲音清甜,猶如干涸時的清泉水,聽著舒服極了。這趟皇宮之行還真是不虛,先是一個聲音好聽的王爺,再來一聲音好聽的小姐,熱鬧至極!
被這位小姐一說,又有幾位小姐搭了話腔,氣氛頓時活躍了起來。
我抬起頭,看到一張張不同臉龐卻同樣微笑的臉。而在這所有的臉龐中,有那樣一個人,不,是兩個人,別樣多姿。
一頭烏黑柔軟的秀發,梳著許多根又細又長的小辮子。雪白的瓜子臉,細長的眉毛下閃動著一雙烏黑發亮的眼睛,流露出聰穎的光芒。
這女子,不正是剛剛祭天大典上跳劍舞的女子么。我原本以為,她一身勁裝時,酷似半個男子。這樣的女子,換了女裝的話,頂多算看得過去,卻沒想到,女子妝容的她,舉手投足之間都透著聰慧,該是個怎樣的姑娘哪!
此女子在祭天大典上驚鴻,適才又句句話說到太后心里,太后那張原本總是平靜的臉,在這女子的伺候下,竟憑空多出了許多笑意。她握著這女子的手,對下首一位貴婦道:“姚夫人你真真是個有福氣的,生了這樣一個女兒,哀家也沾了你的光,享享你貼心女兒的福?!?
被喚姚夫人的貴婦惶然道:“臣婦惶恐,是太后娘娘抬愛了。若說到貼心孝順,秋兒怎及皇后娘娘萬分之一。娘娘由您的侄女變兒媳,又貴為一國之母,可見太后您真是洪福齊天呢?!?
姚夫人?秋兒?霎時,一個答案豁然開朗,她,就是傳說中對風王傾心不已的女子,當朝三品翰林學士姚崇山的女兒—姚秋!
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形下見到她,我不免又多看了幾眼。從衣著和氣質斷定,該是個敢愛敢恨的女子無疑了。
太后眉眼一笑,望著姚夫人道:“皇后是哀家的親侄女,孝順哀家不假。但她畢竟是個后宮之主,一國之母,要替皇上打理后宮事物。哀家呀,就想有個像姚小姐這樣的可人兒,多陪我說說話,解解悶。”
我聽出來了,太后是在變著話給皇上納妃??蓱z的皇后在一邊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還硬要擠出端莊來。
姚夫人微笑,并不特別開心,眉梢輕攏。
姚秋跪下道:“臣女謝太后垂愛,太后的好意臣女心領了。只是臣女既不擅琴棋書畫,亦無花容月貌,何德何能侍奉太后和……”
太后親自扶了姚秋,道:“你冰雪聰明,將來也能幫襯著皇后統領后宮,打理事物,哀家看人一向不會錯的?!?
幾位有分位的妃嬪,一聽此話,臉色登時大變,眼神遂化為犀利的刀刃,齊刷刷向姚秋飛去。道行深的,明明微笑著,卻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姚秋不肯站起,又道:“請太后娘娘恕罪,臣女不能答應,臣女不能進宮……”
“放肆!”太后一拍桌沿,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