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槐說著,忍不住有些委屈,眼睛都紅了——任哪個男娃子也不會對菊花的臉毫不在意,除了青木這個做哥哥的。
為啥他就說錯了一句話,爹娘也罵他,青木也生氣,這也就不說了——誰叫他嘴賤哩;只是如今他都想明白了,菊花卻不理他了——她再也不像往常那樣瞧他、依戀他,就算對他也很客氣,可他總覺得少了些啥。對!她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想起這點,他心里真是又痛又氣!
可憐的娃兒!菊花可不是變了一個人么!他做夢也不會想到,此菊花非彼菊花哩!
青木見了他的樣兒,也有些后悔,不該笑他。
他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也曉得男人都是重長相的。槐子先前對娶菊花有些膈應,還真的不能說他錯了。就是菊花不也說這事不怪槐子么。如今他能想清楚,做出娶菊花的決定,不正說明他是個有眼光的人么?
青木忙拉了槐子的手臂,說道:“我做哥哥的,偏向妹妹一點兒難道不應當么?你也甭委屈了,菊花還小哩,哪里就到出嫁的時候了?昨晚菊花暈倒了,我就想著,還是把菊花嫁你,我放心些。她身子不好,嫁把旁人我真的不放心哩!”
槐子大喜,抬頭瞧著青木,激動地問道:“你真的這么想?”
青木笑道:“我自然是這么想的。可你也不能光指望我,菊花要是不樂意,我也是沒法子的。跟妹妹比,你肯定要靠邊一點。”
槐子笑道:“你要是沒意見,我就不怕。我常常的去找你,總能叫菊花明白我的心意!”
青木瞧見他美美的樣兒,忍不住又想刺他兩句,想起剛才他委屈的神情,便住了口。
過了一天,菊花覺得身上有勁了,便將那漂洗了好多遍的橡子粉捏了一大團放在洗干凈的木盆里,剩下的掰成小塊,用一只大篩子涼在院中。
她一邊在大鍋里燒了些熱水,一邊往木盆里添了大半盆水,拿手把橡子面搓開,并不停地攪拌。待盆里的水和面融成了漿水后,就把這一大盆漿水倒入燒得熱氣蒸騰的鍋中,并抄起旁邊的大木勺使勁地在鍋中攪拌起來。
隨著木勺的攪拌,那漿水也漸漸地被燙熟、變色,最后成為赤紅色的糊狀。她快手地用一只大木瓢,將這紅色的面糊糊舀到木盆里。裝了一大盆,放在案板上冷著。
等完全冷透了,菊花才倒入井水將這粉紅色的橡子豆腐泡起來。并拿刀輕輕地劃開,切成四四方方豆腐大小的塊兒。
刷了鍋,把刷鍋水裝到豬食桶里,這才換了雙舊鞋子,也沒解下圍腰子,提個籃子就往大菜園子去了。
大菜園里的黃心菜也是第二茬了。剛剛長大,也能砍了吃了。
菊花最是喜歡在菜園子里消磨時間,這兒扯扯草,那兒鏟鏟土,又或弄些草灰土糞均勻地潑在菜秧子四周,為的是助它們防寒過冬,添肥的目的倒是次要了。
主要是冬天里到處一片蕭瑟枯黃,只有這兩片菜地里才透出綠色的生機。瞧著這滿目的綠,極為養眼,而且心里也舒坦。這在冬天也長得油綠肥厚結實的黃心菜、菠菜等她是極喜歡的。
經歷嚴寒的植物就是不一樣,菜的外形肥厚結實,倒像攢了一身脂肪越冬的動物似的;味道自然更不是春日的青菜能比的,鮮甜是肯定的。在農家生活過的人都曉得未打霜的菜跟打過霜的菜那是不能比,就是蘿卜也是被霜打過后,那味兒才格外的甜。
要不是天冷,她怕是一日要來瞧好幾回。就算她極怕冷,也是一日要跑兩趟來,扯些菜回家,再把園子仔細檢查一遍;遇上大晴天,則蹲在菜地里忙個不停了。
移開擋雞的柵欄門,菊花走進去,見那黃心菜四面兒綠油油的,到中間慢慢地變淺、變黃,中間一簇黃心嫩嫩的,在太陽下泛著柔和的色彩。她的心立馬就柔軟了。
踩著壟溝里的稻草——這原是當初菜秧子還小的時候,怕它們不經凍,她跟青木抱了來晚上蓋菜用的——她蹲下來仔細地瞧這經霜歷雪的黃心菜。
整棵菜外葉翻卷,平伏地上;那葉片上一個坑一個坑的麻窩,有些窩兒里邊還積了些草灰;中間的黃心則是聚攏成一簇,極嫩!
她便滿足地嘆了口氣,有些啥不得地砍了兩棵,放進籃子。又細細地查看一遍,沒見異樣,方才起身。
直起腰,見遠處的大白菜也在包心了。楊氏為了它包心更快一些,拿草繩子把菜捆了起來,弄得一排排的白菜跟受刑似的,五花大綁!
她忍不住笑了。這辣白菜好吃,讓楊氏對大白菜的種植也精心起來。不說別的,拿去送人,人都是極歡喜的,比普通的腌菜有味兒多了。
她出了大菜園,又去小菜園里扯了些菠菜,方才蹲在井邊打水清洗。
晌午的時候,菊花拿了兩塊豆腐,切成薄薄的片兒,用醋、辣醬、炸熟的香油、切碎的小蔥,再把一點鹽碾碎成細粉末,涼拌了一大盆。
又舀了些豬下水,放在砂鍋里,拿了兩塊豆腐,劃成小四方塊,鋪在面上。把砂鍋放在炭爐子上燉熱了,湯汁里的肉香味都浸入豆腐里面,才隨著幾個青菜端上桌。
青木先搛了些涼拌的豆腐吃了,對菊花說道:“這味兒要是熱天吃,肯定爽快!”
菊花愕然,心道你不會做,還真會品哩,這可不就是夏天的消暑涼食?要是拌上點糖,用井水鎮過了,涼潤潤的,吃到嘴里又滑又爽。不過她上輩子吃得最多的時候是秋天,到第二年夏天早沒了。
后來,進了城,街上也有的賣,味兒自然是不如家里做的好。無論啥樣的傳統食品,只要工業化了,也就失了真。就是那鍋巴超市里也有的賣,商家取的名兒倒很是有鄉土氣息,可是用水一泡,軟塌塌,爛糊糊的,沒有一點筋道,當然無法跟土灶炕出來的鍋巴相比。
菊花見青木這么說,便道:“我曬了好些在那哩,留到明年也是成的。到時用糖拌了吃味兒才好。”
楊氏贊道:“這粉洗出來了,吃起來也方便。曬干了也不得壞。過兩天再磨些,過年的時候,拿來送人,也是個人情。”
鄭長河只一個勁的猛吃,青木也是,再也不覺得跟豬吃一樣的東西有啥不自在了。
砂鍋燉得直冒熱氣,幾人只覺著那豆腐的味兒倒比豬下水的味兒還好,都用筷子撈豆腐吃。
菊花笑著解釋道:“這豆腐容易入味,把豬下水的香味兒都吸跑了,自然是好吃,豬下水的味兒就差了好些。不像腌菜燒豬下水,倒是腌菜的咸味浸入豬下水里去了,豬下水的香味也能融到腌菜里,它兩個倒是互不占便宜,都好吃。”
青木聽了忍不住就笑起來,能把菜的味兒也掰扯出一番道理來,也就他這個妹妹了。
想起槐子說晚上要來吃豆腐的話,便跟菊花道:“槐子和小石頭都想來嘗嘗這橡子豆腐是啥味兒哩。晚上再照這樣兒做些,我喊趙三叔也來嘗嘗。他們都要上山去撿橡子果哩。”
他怕單獨叫張槐來有些尷尬,便扯上了趙三。再說,這兩家都是跟家里親近的,也是要請他們來嘗嘗的,好讓他們曉得這橡子果的好處,往后多撿些。
楊氏怕閨女累,對她說道:“這也沒啥,你晚上就照這樣兒做。冬天里天冷,炒菜容易涼,就燒一個大鍋子,吃完了再往里添。也不費事兒,吃了還熱乎。”
菊花點點頭答應了,想這樣確實便宜。豬下水和豆腐都是現成的,只管往鍋子里倒就是了,省得跟往常請客吃飯一樣,要燒一桌子菜,煩得很!
果然,晚上張槐、小石頭跟趙三都來了。
趙三高門大嗓地說道:“我好幾回都想問這橡子果你們泡了干啥,到了眼前又忘了問。早曉得人也能吃豬也能吃,我還不拼命地撿。”
鄭長河道:“別說了。咱家也是七事八事的,一直沒停過,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倒是菊花前兒做了出來,我們一瞧,人也能吃,方才想起來跟你們說。眼下上山撿也成,就是怕有些爛了,剝完殼要仔細地挑,別把那壞的給豬吃就成了。你先在咱這弄些回去喂豬,那果子撿回來還要泡好久哩,不然又苦又澀。”
趙三答應了。
幾人圍著桌子坐下,從那熱氣騰騰的砂鍋子里不停地撈出豆腐或大腸、豬肚啥的,吃得酣暢淋漓!
楊氏熱心地勸道:“你們使勁吃。燒了好些擱那哩。都是燒透了的,回頭倒進來燒熱了就能吃。待會再帶些回家。這個一小團粉能做一大盆豆腐。我準備再多磨些,到時候一家把一些。”
小石頭吃得渾身發熱,頭上冒出了汗,他趕緊搛了些涼拌的豆腐吃了,才跟菊花說道:“菊花姐姐,你多做些,我帶回家把我娘吃。我娘要生小妹妹哩!”
楊氏驚喜地問趙三道:“真的,石頭娘懷上了。”
趙三裂開嘴嬉笑道:“噯!怕有兩月了!”
頓時大家都笑起來,菊花道:“石頭想要妹妹呀?”
小石頭笑瞇瞇地說道:“狗蛋說他有姐姐,楊子哥哥也有哥哥,我想要個妹妹。下一回再生個小兄弟吧!”
大家哄堂大笑起來。
趙三樂呵呵地說道:“兒子,安排的不錯。咱下回生兄弟。”
張槐見菊花吃飯的時候,將臉上的面巾向里折了起來,不過還是遮住了臉部。她一邊吃飯一邊瞄著小石頭,樂得眼兒也瞇縫了,熱氣騰騰的霧氣中,她笑得極為開心。
吃著香辣的橡子豆腐,張槐實在是心情復雜,好像菊花啥都能做出來,自個還真的沒啥本事配得上她。
要是不努力,能把她娶回來么?只怕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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