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奶奶用大鍋燉了兩個雞腿還有雞雜,里面放了粉條。
雞腸是西遠自己處理的,首先用刀子把雞腸割開,把里面的臟東西翻出來用水沖洗干凈,接著用食鹽搓洗,然后堿面搓洗,最后用水淀粉再洗一遍,這些都是為了去掉雞腸里滑滑的粘液,;然后用酒浸一會再用清水沖洗干凈。燒滾水把雞腸放到滾水中燙熟,撈出來過冷水,瀝干,處理過的雞腸非常干凈,一點兒臭味都沒有。
西遠把雞腸切成段,雞血切成塊,鍋燒熱,下油,八成熱后放入花椒和小干辣椒慢慢炸出辣椒和花椒的香味,下雞腸爆炒,然后放入雞血,再次翻炒,放蔥、蒜、姜,鹽和少許豆瓣醬,滴入幾滴白酒(家里沒有料酒,只好用給爺爺買的過年喝的白酒),翻炒一會兒,出鍋。
西遠炒的雞腸和雞血,由于放了干辣椒和花椒,稍微有些辣和麻,吃起來非常過癮,西韋和衛成非常給面子,連雞腿都顧不上吃了。
“哥,真好吃。”西韋吃的小嘴油汪汪的,一邊吃還不忘一邊恭維他哥。
“好吃就多吃點。”西遠給衛成和西韋一人又夾了一塊雞血,都說吃啥補啥,多吃點雞血對身體有好處。衛成還吃著藥,本來應該忌口,不過西遠想著家里也不是天天都吃好吃的,今天就沒那么講究。
晚飯奶奶熬了玉米粥、蒸的窩頭,西遠看衛成和西韋的吃法,怕吃太多肉不好消化,就沒給兩個孩子窩頭,而是每個人盛了一碗粥。西韋和衛成一個人碗里一個大雞腿,只吃了幾口,肚子就吃圓了,西遠怕他倆吃撐著,商量著:“雞腿讓奶奶給你倆留著,咱明天吃行不?”
“……”西韋沒吱聲,眼睛盯著雞腿,看來有點兒舍不得。衛成倒是聽西遠的,哥哥說不讓吃了就不吃,把雞腿遞給奶奶。
“來,咱吃飽了,哥給你倆做毽子去。”估計離了眼面前,看不著雞腿就會忘了。
“那我明兒早晨就吃!”西韋用的是肯定句。
“行,哥說給我們小韋留著,我們小韋啥時候想吃就啥時候吃。”西遠抱起西韋、領著衛成,回了里面的屋子。
“哥,我要這個紅色的公雞翎。”西韋拿著他選中的雞翎給哥哥。西明文宰雞的時候,兩個小子就在跟前,也不害怕,就等著給雞拔毛呢。今天逮的三只雞有一只母雞兩只公雞,母雞不好看,公雞的尾巴卻很艷麗,一只是紅色的,一只是黑白灰的。
“行,你倆等著啊。”西遠拿了一個銅錢,選了四根雞尾部翎毛,四根雞肋部小絨毛,又從奶奶的針線笸籮里拿出比銅錢大一些的布兩小塊,用剪刀把布剪成比銅錢大一些的圓形,將銅錢放在兩片圓形布片中間,用線縫牢,再在中心縫上四根短絨毛和四根雞尾部翎毛,絨毛和尾羽翎毛分別向四個不同方向,然后用線扎起就做成了。
西遠一共做了兩個,一個是應西韋的要求,全部用紅色雞毛做的,一個是征得衛成意見,黑白花和紅色雞毛摻雜。西韋本來很堅定的要紅顏色的,可是等西遠第二個做成了,他又覺得兩個顏色的也很好看,舍不得這個也舍不得那個,衛成也不和他爭,乖乖地坐在哥哥身邊等西韋選,看西韋糾結了半天,還是西遠給他出主意,讓他拿紅色的,以后可以和成子哥換著玩,西韋才不左右為難了。
第二天早晨公雞剛剛打鳴,西遠正睡的香甜,西韋在被窩里開始不消停了,一會兒翻過來,一會兒翻過去,他可是還記得有個大雞腿沒吃呢,得跟奶奶說早飯的時候給他熱上,還有哥哥給做的毽子,他晚上睡覺的時候就放在枕頭邊,現在一伸手就摸著了,今天要跟柱子他們好好顯擺顯擺,別人的毽子都是用麻線做的,丑死了,等他的拿出來讓他們眼饞去吧。
西遠被西韋給攪合的實在睡不著了,翻過身,一把將西韋按著抱在懷里,用大腿壓住西韋的身子。
本來父母看東屋人太多,想叫西韋跟他們睡,但是西韋非得要挨著哥哥,最后只好幾個人擠一起。家里沒有多余的被褥,西遠和衛成一個被窩,晚上睡覺摟著他。為此西韋還哭了一鼻子,也要和哥哥一個被窩叫哥哥摟著,西遠沒辦法,只好一人一天,想著等過完年暖和了得買棉花和布讓母親再做一套被褥,他可不愿意和兩個小混蛋一起擠。
還有家里的房子太小也太破了,冬天外面的寒風透過窗戶和墻縫刮進來非常冷,白天還好,可以燒火盆,晚上尤其到后半夜愈睡被窩里愈涼,凍得鼻尖都冰涼冰涼的,得想法賺錢蓋新房了。
“哥,哥,”西遠正胡思亂想,西韋被哥哥壓著老實了一會兒,看哥哥不理自己,就小聲的叫西遠。
“嗯?”西遠回西韋。
“哥,剩下的雞毛我都放起來,等這個壞了你再給我做新的。”西韋也知道毽子是用銅錢做的,不能多要。
“行。”西遠睡意朦朧地回答。
“哥,哥?”西韋看哥哥又要睡就伸手揪了揪哥哥的鼻子。
“你這個小混蛋,一大早晨的不睡覺。”西遠拿鼻子蹭了蹭西韋的臉蛋。西韋就嘎嘎地笑了起來。
這下誰都別想睡了,爺爺奶奶也被弄醒了,爺爺看外面的天已經開始蒙蒙亮,就起來穿了衣服,到堂屋把灶臺點燃,又弄了炭火盆放在里屋,一會兒功夫屋子就開始暖和了。
奶奶這時也穿好了衣服,用力把西遠幾個挪到炕頭,炕梢一到后半夜就開始發涼,西遠考慮爺爺奶奶歲數大了,堅持自己睡炕尾。
衛成這時也醒了,隔著西韋,把手也伸到西遠的被窩里,一下一下捏著西遠的胳膊,西遠知道他是想進自己的被窩,又不想和西韋爭。西遠就翻身把衛成連人帶被子的摟著進來,兩個被子疊到了一起,一個胳膊摟了一個小混蛋,弟弟什么的多了也很麻煩啊!
早飯,西韋和衛成終于把大雞腿都消滅了。西韋吃完飯就跑沒影了,西遠卻不肯叫衛成出屋子,衛成的病還沒好,西遠怕他去外面冷著了再出問題。
給衛成熬好藥,看著他眉頭都不皺的喝下去,西遠拿了一塊糖,切了一小塊給衛成含在嘴里。這是買年貨時給西韋買的,準備過年吃,現在被西遠偷偷地拿給衛成,幸虧當初買回來時西韋沒有數一共多少塊,他本來想數了的,后來西遠把給他買的小靴子拿出來,就給岔過去了,第二天出了衛成的事兒,西韋一直沒有想起來。
等衛成吃完糖,西遠陪著他玩了一會兒毽子,看衛成額頭稍稍出汗了,就抱著他坐在炕沿,拿小柴火棍兒教衛成數數。衛成很聰明,基本上西遠教一遍他就能記住,講簡單的加減法也是講一遍就會了,如今已經學的比西韋還好。
今天已經二十八了,西遠合計著得去李大夫家抓次藥,不然剛過年就買藥西遠覺得不吉利,本來西遠也不迷信這些,不過他自己的神奇經歷,再加上也是把衛成放在了心尖上,什么事情就都想的比較多。
給衛成留了幾道題,讓他自己算,西遠告訴他自己要出去一趟,讓他在家里等自己,就穿上了棉大衣,從家里出來。
李大夫家在村子中間,隔著好幾戶人家,西遠在路上不時會碰到村民,都熱情地和他打招呼。西遠也微笑著一一回應,本來西遠不是個熱情的人,但是想著以后要在這里長久地生活下去,而且還有西韋和衛成,因此一定要和同村的人處好關系。
“西遠哪,這是去李大夫家啊?”一位姓李的嬸子問西遠。
“是啊,李嬸,您這是干啥去啊?”西遠不愿意多講,不然又會扯到衛成身上。西遠還記得前世有一句話,好像是如果碰到你不愿或者不會回答的問題,最好的方法就是反問回去,于是堅決、徹底的執行。
“啊,剛才我聽到后邊街口好像有賣豆腐的,想買兩塊留著過年吃。”李嬸笑著對西遠說。村里誰不知道西遠花五兩銀子才把衛成領回家的事,接著那孩子又生病,天天都得吃藥,不把老西家吃的精窮(窮的什么都沒有的意思)才怪哩。估計今年過年,西家別說吃豆腐了,能不能吃飽飯都不好說。
“那嬸子你快去吧,看一會兒賣豆腐的走了,你該買不著了。”西遠一看李嬸的表情就知道她內心想的是什么,畢竟他內里不是十歲的小孩子,李嬸以為他年紀小也沒太隱藏自己的神情。
西遠走了有半刻鐘才到了李大夫家。李大夫家也是三間土坯房,不過房頂不是茅草而是鋪的瓦片。
李大夫腿腳不好,有一條腿是瘸的,平時走路要用拐杖,家里本來有個老婆,前兩年和一個來村里賣東西的貨郎跑了,扔下一雙兒女,兒子比西遠還大兩歲,不過有點愣頭青,不是個省事的,閨女比西遠小一歲,卻很懂事,如今已經開始幫著李大夫打理家里的家務了。
西遠走到院子里面,喊了一聲“李伯伯,我來了。”就開門進了屋。西遠最近常來所以也不和李家人見外。
衛成生病,家里錢花的像流水似的,如果說還有一點好處,那就是西遠借著機會和李大夫熟了起來,李大夫是村里唯二識字的人(另一位是村里的里正)。
西遠自己上輩子怎么說也是個研究生,這輩子穿來快半年了,還得裝著是睜眼瞎,正愁不知道怎么辦好呢,恰巧和李大夫攀上了交情,借著買藥的機會和李大夫學認字。
李大夫這個人很好打發,他沒別的嗜好,就是喜歡喝個小酒,吃點好吃的。西遠投其所好,每次來都會帶些。今天就是把昨天捉到的野雞拎了一只放在籃子里給李大夫拿來了。
西遠可是聽說這里的孩子讀書每年的束脩都不少,李大夫雖說沒如私塾里的先生一樣教他,西遠內心還是很感激,有好東西給李大夫拿一些一點也不覺得虧得慌。
況且,李大夫覺得西遠救衛成的舉止仁義,給衛成治病只收了藥費,看診的費用一點也沒要。
“小遠啊,快進來,這是又拿的啥?下次可別拿了,你家也不富裕。”李大夫正在屋里坐著,他閨女在灶間忙活過年的吃食。
“昨天和我爹去攆野雞了,抓著三,給您拿了一個。”西遠笑著把雞遞了過去。
“你這孩子,就三只還給我拿了一個。”李大夫也沒推辭,伸手接了過去,轉身遞給了閨女。
“給您嘗嘗,這不要過年了嘛。”西遠說著把上次從李大夫這里拿的《三字經》拿出來,還給李大夫。
“這么快就都會了?”李大夫很驚訝。
“嗯,都會了。想讓您再換一本書教教我。”《三字經》西遠上輩子就會背,如今只不過把上輩子的字和這一世文字對照一下,看看有哪些不同,然后把不一樣的地方記住就可以了。
西遠發現他現在穿來的世界并不是中國古代的哪個朝代,但是有些東西卻又和中國古代相似,比如這里的文字,就類似漢字的繁體,有很多道德律法的標準也相似。
“這是《百家姓》,我先教你前幾頁。”
李大夫認為西遠簡直是神童,書上內容領著西遠讀幾遍,西遠大體就能記住,剩下的就是回去依聲識字。他自己可是花了幾年時間才學會的《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這還是他老子拿著拐杖逼著的結果。
李大夫的醫術是祖傳,家里有幾種治病的偏方,有些病在縣城或者鎮里的藥堂都治不好,到他這里用了幾次偏方就能見效。不過診斷其他病癥,李大夫就和別的大夫沒有什么差別了。
西遠隨著李大夫背了會兒《百家姓》,又幫著李大夫干了會兒家里的活計,沒法子,李大夫自己行動不便,兒子李濤又是個不著調的愣頭青,不知道為老爹承擔責任,一大早的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李大夫攆著下巴上不多的幾根短胡須,想起自家的混賬小子,弄不好他家的醫術到他這一代就要失傳了。李大夫想到這里,看了看西遠,這小子可是不錯,又聰明又心好,還膽子大,對他也好,要不……
西遠可沒看出李大夫正打著他的主意,幫李大夫忙活完,就拿上《百家姓》匆匆告別往家里趕。
他不在家,怕衛成一個人在家不自在,西遠心里惦記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