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年節好過平常日子難過,轉眼就到了春節。在春節將近的時候,西遠就把幾個孩子的識字課給停了,每個孩子按照學習的進度都給留了課業。
今年的春節西遠沒有像去年那樣在家里偷懶,而是跟著西韋衛成出去一起玩了,他怕萬一發生什么意外到時候來不及,這也是胡子來過的后遺癥啊,西遠心里暗暗思忖。
“小遠哥,你也出來玩了?”一個憨頭憨腦地男孩跟西遠打招呼道,西遠知道他是村東頭張老六家的大兒子,名字叫小樹。
“小樹,你也跑西頭來玩了?”西遠笑著和小樹打招呼。小樹的旁邊是一個稍微有些靦腆的男孩子,叫王秋陽,他爹是王老蔫,家也住在村子的東邊。聽奶奶講,秋陽不是王老蔫的親兒子,他們老兩口自己不能生,后來就不知道從哪兒要來個孩子,因為是秋天抱來的所以取名叫秋陽。
王秋陽長得很好看,烏溜溜、毛茸茸的兩個大眼睛,嘴角一笑還有兩個小酒窩。奶奶跟西遠說過,他以前和小樹、秋陽比較要好,三個人經常一起玩。
西遠判斷那應該是以前的西遠,他對這兩個孩子并沒有特殊的記憶,所以,生病好了以后,他倆曾找他玩過,不過具有成年人靈魂的西遠給拒絕了,讓他和小屁孩漫山遍野跑著玩?那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好不好。
王秋陽比西遠大一歲,今年過年虛歲十三了,小樹比西遠小兩歲,今年正好虛歲十歲。
“嗯,我們那頭沒意思,我聽說小韋和成子他們買了新燈籠,過來看看。”小樹笑著說。
“小遠,小韋那個兔子眼睛還會動啊?”秋陽一臉驚奇地看著西韋的兔子燈籠。
“嗯,也不知道怎么做的!”西遠應道,順手從兜里掏出一把瓜子分給小樹和秋陽。
“不要,我這有。”秋陽靦腆,不好意思吃別人的東西。村里人家都清貧,什么吃食都很珍惜,所以也教育自己家孩子去別人家玩別不知道深淺給啥吃的都拿,那樣不招人待見,所以即便是小孩子在這方面也很注意。
“我嘗嘗,聽說你家瓜子是帶五香味兒的。”小樹倒是開朗,抓了幾個瓜子放到了嘴里,“還真是,小遠哥,你這是咋做的啊?”小樹問道。
“想學啊?哪天我教你們。”西遠應付道,一個小屁孩還要學炒瓜子?不等過完年家家的瓜子就都得進了肚子,用什么炒啊,等來年吧。
“行啊,等哪天我找你玩去。”小樹答應道。
“哎,小韋你倆慢點,要摔了可別哭啊!”西遠嘴里和小樹、秋陽說話,眼睛盯著西韋和衛成。
幾個小家伙玩得很瘋,提著燈籠蹬蹬蹬的不消停。西遠真怕他倆一個大馬趴摔地上去。
“哥,沒事兒。”西韋大聲喊著,然后不知怎么的又嘎嘎一頓笑。
“哎,聽著好像誰家放鞭了,是不是該回去吃餃子了?”西遠看這倆個可是看累了,恨不得現在回去吃完餃子好睡覺。
“嗯,好像是,那小遠哥我倆回東頭了。”小樹跟西遠打招呼。
“小遠,我們走了。”秋陽也跟西遠說。
“好,有功夫來我家玩兒。”西遠邊說著邊跟兩個人擺擺手,然后跑過去逮西韋和衛成兩個小家伙,順便把柱子也提溜過來。
“走,回家放鞭去。”
“啊,放鞭啊?”一提放鞭西韋就摸了摸自己腦袋。辦置年貨的時候,西明文除了給自家過年的時候買了一掛鞭,又想起了去年西遠領著西韋衛成放鞭的模樣,一時父愛泛濫給兩個小家伙一人買了一掛小孩玩的鞭,回來西韋就放了兩個,但是響聲不大,用爺爺的話說跟放屁似的。
“可能是受潮了,炕一下就好了。”西遠隨口接了一句。說者無心,聽著有意。西韋就給記住了,然后琢磨了兩天,家里最熱乎的地方就是爺爺奶奶屋的炕頭,他就把東屋炕頭的席子掀開,把小鞭放到了席子下面。
家里大人也不知道啊,過年的前幾天,家里又蒸又煮又炸的,炕上燒火就燒多了,炕頭熱的燙手,忙活完了家里人正坐在炕尾那里吃晚飯呢,結果炕頭就“噼里啪啦”地響了起來,這回倒是很響,沒有跟放屁似的。
家里人都吃了一驚,西韋“……”!他的一掛小鞭一個也沒剩下啊!
西韋哭了一鼻子,最后還是衛成把他的那掛鞭拆了一半給了西韋,才把小家伙哄好。家里大人看西韋的樣子又可氣又可笑,本來還想數落他兩句呢,這一看也別吱聲了。
回到家里,西遠領著兩個弟弟把鞭點燃,他家今年沒吝嗇,過年放了整整一百響的一掛鞭,饞的柱子都不著急回自己家去放,而是在西爺爺家看人家放完才回去。
放完鞭吃完餃子,開始守夜,西遠爹娘都去別人家溜達了,家里兩個小的困了,奶奶已經給他們蓋上被子放在炕頭,讓他們睡覺。
這里過年雖然不是整夜的守歲,但是年午夜睡覺得穿衣服。西遠也不明白為啥會是這樣的習俗,估計是怕有什么情況好快點跑?啊,呸!大過年的要是讓奶奶知道他這么胡思亂想準得罵他兩句。
爺爺吃過餃子也找村里的老人家拉話去了,家里只剩下奶奶和西遠還有兩個小的,兩個小的因為天晚了就不讓出去了。
西遠坐在炕上和奶奶一起摸紙牌,奶奶有一副紙牌,西遠看著牌的張數和里面的東西,好像類似后世的麻將,看來麻將的歷史在中華還真是源遠流長啊。奶奶這幅紙牌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她平時不玩,只有過年初五以前不興做活計,不忙的時候拿出來玩玩。奶奶也不會玩別的,就會玩對胡,就是兩個一樣的湊一對,誰先把手里的牌湊沒了誰就贏了。
一老一小在如豆的燭光下慢慢地摸著紙牌,村里偶爾會有幾聲鞭炮聲響,新的一年就這樣一點一點走進。
正月初六,西明武領著家里兩個小的還有二嬸回家看老人。他今年年前沒有回來,所以正月回來的。二嬸去年沒回來,今年也跟著來了。
西陽現在已經不害怕了,小孩子忘性大,這才幾天啊,就不怕在奶奶家待著了。
二嬸和母親還有奶奶在灶臺上忙著做飯,東屋里爺爺父親還有二叔在聊天。西遠想趁著二叔在家把來年的事情跟二叔說說,也讓二叔心里有個數。
“二叔,您和二嬸明年能搬回來嗎?”西遠問。
“我這邊倒是沒事,我跟你二嬸早就說過了,老家這邊有生計我得搬回來,她不能有啥其他想法,陽陽大舅那我也都跟打好招呼了。”西明武是個辦事穩妥的人,什么事情都會事先籌劃好了,家不能說搬就搬,畢竟當初大舅哥看他除了幾畝田沒有別的生活來路,才主動讓他過去跟他做豆腐賣,做人不能不知道好歹,他不能自己家這邊一有門路了就把大舅哥那邊的活計放下,所以事先都跟大舅哥通了氣,征詢了一下他的意見。
西明武的大舅哥倒是個開通人,也沒不樂意,畢竟像西明武這樣,說是倒插門入贅又不是,但又在岳父家這邊討生活也不大好,所以出于為了妹夫考慮的角度,覺得還是搬回去比較好。他還半開玩笑地和西明武說,要是西明武回去掙錢了也拉吧拉吧他。
西明武把大舅哥的話和家里人也說了,西遠覺得這倒是也可以考慮。他讓二叔回來,就一定得給二叔謀個來錢的道兒,二叔多個幫手也可以輕松些。
“不過二叔明年,不對,應該是今年了,這剛過完年有點不習慣。”西遠裂了一下嘴,“今年你回來可能得住我家現在的老房子,不然……”
西遠遲疑著怎么說,他家今年要是蓋了新房,二叔回來應該也能住開,關鍵是三叔那邊,如果二叔住進來了,不讓他們家搬進來那還不得紅了眼!
“知道,你這小子,小孩不大想的不老少!”西明武扒拉下西遠的腦袋,他挺喜歡這個侄子的,而且他也不想跟大哥家攪合到一起,那樣的話老三就得不忿,然后事兒就多了。只要小遠給他琢磨出了賺錢的活計,他西明武完全可以憑著自己的兩膀子力氣把日子過起來。
“家里現在有二十多兩銀子,蓋個磚房不夠吧?”爺爺聽著有些遲疑。
“那不是還有地窖里的大白菜嘛,還有今年也可以像去年春天似的賣點青菜。”西明文道。
“嗯,還有孫東家那還有咱家三十兩銀子。”爺爺合計道,這一共也有六七十兩了,在萬德鎮都夠買個小院落了,在村子里蓋個瓦房應該足足的了。
西遠聽得很無奈,這根本不是他最初的計劃好不好。
“二叔,你今年過完年要是沒事,得回來幫我爺和我爹把蓋房子的木材先備下。”這里地廣人稀,是大自然強大人類渺小,不像現代似的人類成為大自然的災害。樹木野地里就有,缺乏的只是人工和金錢罷了。
“這個二叔都想到了,正月里不好開工,等出了正月我就回來幫著忙活。”
“那太好了,咱得先把料能備好的備好,真正動工我估計得等到麥收以后。”西遠道。
“為啥,開春種地以前不就行嗎?”二叔也疑惑了。
“哎呀,你們等著,我把我畫的圖紙給你們拿來。”西遠沒辦法了,從奶奶的柜子里拿出了圖紙。
“小遠那,這要這么建的話家里的錢可是不夠啊。”爺爺吃驚道。
“是啊,”西明文也接著道,想再說什么又咽了回去。
“所以我說得等到麥秋嘛。”西遠真是沒轍了。
“可是,大夏天的也沒啥進項啊,麥子,麥子去了交稅的才能賣幾個錢啊。”爺爺還是不相信。
“爺,您就等著吧,要不到麥秋了還是不夠,就按照你們的來。”西遠妥協到。
西明武沒吱聲,眼睛深深瞅了下這個侄子,小遠不是個簡單的孩子啊。
“這坐著商量啥事呢?”老叔推開們走了進來。他和老婆算計好了,現在大哥家該做好飯吃飯了,兩個人帶著孩子掐時間過來的。
“沒商量啥,閑著嘮嗑唄。”西明武沒好氣道。他就看不慣老三和他家里的這個做派,即使自己有事過不來,也該讓媳婦早點過來幫嫂子忙活忙活,好嘛,這趕點來吃擎等來了。
西遠剛才聽到院門響已經把圖紙放好了,如今看老叔進屋,一起聊了兩句就出了東屋。
“這孩子,每次看到你有說有笑地,怎么我一來說不上兩句話就走。”西明全不滿到。
“那咋回事你心里還不知道?”西明武堵他道。
咋回事?咋回事西明全當然知道,不過是裝糊涂罷了。聽二哥這么說連忙轉了話題。
堂屋里,三嬸坐在桌子邊和家里兩個小的一起喝著熱水嗑著瓜子。過年了,家家都會炒點瓜子待客,西遠家的就放在堂屋的桌子上,老嬸逮著了一頓給嗑,不大一會她面前就一堆瓜子皮。
“大嫂,你不放起來啊?”西明武媳婦看不過眼了,提醒西遠娘道。
“讓她嗑吧,有這個占著嘴就不找別的了,不然該一通瞎翻了。”西遠娘無奈道。
“也就是你和大哥好脾氣,這要是上我家這樣我就把她轟出去。”老二媳婦道。
“你以為我待見?這不看著老人嘛。”
“可也是,一家子要是鬧的太不好看,別人也跟著看笑話。”二嬸搖了下頭。
一家人好容易吃了頓團圓飯,飯桌上因為有西明武在,西明全一家稍微收斂一點,不過也是啥好吃筷子往哪伸,西明武看了看兩個老人,又看了看自己媳婦,老二媳婦在婆家沒生活太多日子就搬回娘家了,那時候西明全還沒成親,所以對西家現狀不是特別熟悉,饒是如此,她也從丈夫的言談舉止間體會出他和大哥親近,和兄弟不大好,今天看老三和他媳婦的做派心里就明白丈夫為啥會這樣了。
第二天,西明武就領著媳婦回家了,大哥家沒地方住不開,得東屋睡女人,西屋睡男人,他也盼著大哥家快點蓋新房啊,最起碼他回家能有個地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