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間,官云裳感覺自己才出虎穴又入狼窩。或許因為魯來銀臉上輕松的表情。把她交給文允述。似乎也是他們的計策之一。
官云裳想到這一點,可是相對來說,她還是相信文允述的、
文允述這會兒正瞧著官云裳,眉眼間依舊是平和的微笑,一點都不像那些叔伯人物,兩眼尖尖的,十足豺狼模樣。
“那福兒,你相信我嗎?”
官云裳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好,就這么說定了。各位叔伯,這事就由我處理了。定風的事本來就復雜,還是不要牽扯太多人了。”
其它人聽到他這么說,雖然有些不滿,也只得悻悻然的放棄了。
“那就這樣吧。”文允述和善地向眾叔伯行禮告辭,護著官云裳出了堂屋。
兩人穿出幾間院子,官云裳突然站定,低頭說道,“謝謝。”
春末的季節里,人們都洋洋犯著懶。兩人一路走過來,人越來越少,到是花草樹木愈加的多了。文允述正站在一株海裳樹下。他挺拔的身影襯著身后,一片海棠花海,那朵朵向上的海棠爭妍斗艷,那紅艷的花蕾,似點點胭脂繁榮一片。
這熱鬧的花海中,唯有文允述那孤寂的白色身影是靜的,靜得遠離喧囂繁華,靜得在繁華之中,唯有看到他平和微笑,才能體會到片刻的寧靜。
官云裳慢慢抬起頭來,看著面前的人,官云裳瞧不出他在想什么。卻也不想開口打破這片刻的平靜。
“最近可好?”
官云裳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說好?自欺欺人。對他說不好,卻又像是搖尾乞憐。何必。
“別太累著自己。”文允述伸手,像是想觸到她的頭發,可猶豫了一下,半途頹然放下手。
官云裳自覺退后了些,她很感謝文允述出手相助,可是她如今的身份,似乎更不該和他過多接觸。若是魯定風在她身邊,她反而能擔然面對這個曾經的戀人。可不在,反而多了間隙。徒讓他,讓別人誤會了。
文允述看出她故意的疏遠,他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突然茫然問了句,“要如何才能回到過去?”
他這句并不是在問官云裳,只是心中煩悶。不由就說了出來。文允述早已不是當年簡單陽光的那個大男生,如今的他,磨礪了鋒芒,讓人一眼看不透徹。或許過往經歷,這一段不長的時間里,他已由透徹的水晶磨礪為溫文柔和的白玉。
官云裳突然覺得自己過去對他的種種約束,他對自己的點點遷就。都阻礙了他的成長,遮掩了他的光芒。如今的文允述已然由過去那個男孩,成長為男人。她過去曾對文允述有很多不解,也有防備,有不適應。
可如今看到他,官云裳突然覺得,這才是他吧。一個不為女人左右,不炫目也不暗淡的男人,這個發散著淡淡柔和氣息,讓人猜不透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文允述吧。
如若她沒有前世的記憶,她沒有過生活的疲憊,沒有過被傷害過的畏懼。她一定會毫不猶豫選擇追隨這個男人,為他左右,為他癡迷。
只可惜。沒有如果,文允述是白玉,魯定風或許只是奇石,甚至于只是頑石。她簡單的人生里,抵受得了溫玉的誘惑,卻抵擋不了頑石的親近。官云裳苦笑道,“回到過去,或許也改變不了什么。小述,謝謝你的幫忙,給你添麻煩了。我,還是先走了。”
官云裳才轉身,卻被文允述一把拉住,漫漫海棠花下,兩人意外的執手,官云裳詫異轉過頭,看著文允述。或許是她的優柔寡斷,她想躲開,可是不知道這樣做,會否給他的自尊帶來傷害。好在文允述看出她眼中的意思,慢慢放開了她的手。
“你想救他?”
“嗯。”官云裳再次轉過身,小聲回答。
文允述揚頭看著樹間繁花,嘆道,“希望渺茫。”
“不論如何,我不想放棄。”
“告訴我,你為何選他。”
“我,欠他太多。”
“就因為這?”文允述眼中,甚至有些憤怒。
官云裳知道,不只因為欠他。不是因為魯定風對她的守護,對她的遷就。對她的一切。她知道能控制的是理智,不受控制的是感情。面對文允述時,她能控制有度,她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她能理智的做出何理的舉動。可是對魯定風不成,她終究是被自己的那份不理智給控制了。
她清楚的知道這個“因為”卻無法對文允述說。這樣的話說出來,是對他的傷害。她已經選了,已經誤了他,就不要再傷害了吧。
“小述,你還有事要忙吧。”
文允述無奈看著她,幽幽的目光里,像是有無盡思量,只是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文允述掩住眼中的寞落,突然指著身后問道,“你知道這是什么花嗎?”
“海棠。”
“真巧,海棠。”文允述苦笑著,轉身離開。自今意思誰能說,一片春心付海棠。這花開無香,縱使美麗絢目,卻是永遠的缺憾。
官云裳又繼續忙碌于魯定風的案子之中,與文允述的一次交集,云淡風輕。卻也在她心中蕩起一陣漣漪。或許終她一生也無法忘記花族中那抹白色的身影。只是記得,只是想起時心底一絲痛,這或許是對她的懲罰吧。
官云裳新的麻煩又來了,她擺平了魯家的女人。魯家的男人有文允述幫忙壓著。似乎內憂得以壓制了。可外患卻接踵而來,生意上沒有佟學光和魯定風坐陣,漸漸的,大小麻煩層出不窮。官云裳雖不是笨人,可也免不了一時亂了手腳。
而另一方面,有更麻煩的問題來了。魯定風那邊,為了打通關節,收買那些貪官污吏。金銀就像填入巨大的黑洞一般,多少銀財填進去,都顯得不足夠。
官云裳并沒有吝嗇錢財,她聯系魯定風的舊友賣田賣地,手上的東西賣了大半,新的問題跟著來了。若大的瀘州城,有錢人并不是太多,很快,魯定風那些舊友已出不起價錢。官云裳空有土地房產,卻換不到錢。
她就像身陷巨大的水缸之中,四處都漏水要淹沒她。她堵了這塊,那塊的洞口卻更破更大。她一個人在這樣的壓力之下,幾乎快要撐不住了。每日里,食不知味,寢不能安。特別是半夜驚醒時,她會抱著被子莫名的害怕。
她怕救不了魯定風,她怕魯家人,那安靜的半夜里,她會神精質的怕周圍的一切。
“你個臭痞子,你不是最顯擺,最有本事的嗎?為什么還不回來?為什么會遇上這樣的事?”這些問題,其實她心里也有答案,她怪不得別人,只能怪自己。怪自己的好奇,任性促成了今日的一切。
這種自責,更壓得她透不過氣,寂靜的夜里,她抱著被子,整整哭了一夜。
隔天,她仍要咬牙起來,忘掉昨晚的空虛悲傷,忘掉一切,從新打起精神去堵那些嘩嘩要淹沒她的漏洞。
疲憊中,她選擇了先去傘坊,傘坊因有穆小三維持,一時到也是最平靜的地方。她這時去傘坊,只是一會的壓力來個緩沖。清晨的傘坊。沒有鉆木聲,沒有機械的撞擊聲。
師傅們才剛來,一群群坐在院子里吃飯。看到官云裳,他們謙卑的上來問安。官云裳平和地點頭回禮,打起精神先到帳房。
傘坊的生意不差,賺的錢也不少,本來這種時候,用賺到的錢擴張傘坊是個好時期。可是魯定風那邊急著用錢。官云裳每趟來傘坊,問的都是還能從帳上支多少錢。
穆小三放下碗也顧不上吃早飯了,趕緊過來和官云裳盤帳。兩人拿著算盤正啪啪拔著,程實突然敲門進來。
前兩天,官云裳才托了程實給村里的母親帶點補藥。余氏如今一個人在村里,雖說有慕容卓他們照顧,可是徐煉不在,終是會不習慣。官云裳不想麻煩母親,一直對她隱瞞了這邊的狀況。
一看到程實,官云裳忙問他,余氏的狀況。
程實低著頭,沒說話。
官云裳愣了一下,突然站起來說,“我娘不會有什么事吧。”
“你很希望我有事嗎?”冰冷而平靜的聲音。官云裳一聽到這聲音,眼淚忍不住嘩嘩掉了下來。或許大部分女兒受了委屈,都難在母親而前保持平靜吧。母親就像溫暖的汪洋,一見之下,委屈泛濫。
余氏摘下斗笠走進門,看到官云裳這模樣,眼眶也跟著紅了,她抱著女兒,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柔聲勸慰著,“唉,孩子,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官云裳聽到這話,不只沒止住眼淚,反嚎啕大哭起來。
穆小三和程實識相的出了屋子,順手幫她們把門帶上。
官云裳昏天黑地哭了許久,這才漸漸平靜下來。這么大哭一場,把委屈壓力全吐出來,這反而讓官云裳松了一口氣。她擦著眼淚,抽泣著問,“娘,你怎么來了?”